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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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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骑快马,日行千里。

靖王收到密报,正是午后。

阅完密信,毫无迟疑地下令将田兆、康叔礼的父母妻妾等一应家眷扣押。

靖王亲卫带兵前去,两边却都扑了个空。

侍卫统领只好硬着头皮回来禀报。

“看来此二人,早有不臣之心。”陈安跪伏在地,冷汗浸湿了额下一方红毯,粗看之下,竟似一摊深浓的血痕。

靖王却并未发怒,只是用他那一贯低沉的嗓音缓缓念了一遍:“田兆、康叔礼。”

靖王的语气平静极了,在空旷大殿中回响,显出几分吊诡。

“宁可舍弃靖国荣华,也要追随她?”

陈安将身体伏得更低,仿佛在惧怕着不知将会降临在何时的雷霆暴怒。

只是这雷霆骤雨却始终未曾降下,唯有阴云密布,愈聚愈深。

忽的,他轻笑一声,仿若一声惊雷乍起,照彻阴云。

“去信襄国,靖愿与襄休战,邀襄国新君于边城硫鸠会盟。”

身侧的宫侍便展卷疾书。

靖王自言自语道:“分别多日,也该见见了。”

“我的阿言……”

.

不知康叔礼向世子煜说了什么,总之,这位靖臣便留下来,改做襄人了。

戚言一掀开帐帘,就见田兆与康叔礼两人一口一个“老狐狸”、一口一个“老匹夫”地互骂。

康叔礼见戚言走来,立时不平道:“我与田兆同为姑娘旧识,戚姑娘怎么单单招揽了他?若非我主动投诚,只怕此刻还被蒙在鼓里。”

田兆倒是恭恭敬敬地与她作揖:“还要多谢戚姑娘请神医出山,救治犬子重病。大恩无以为报,愿效犬马之劳。”

“田先生言重了。”戚言回了一礼。

又转向康叔礼,笑道:“我见康先生在靖国左右逢源,深得重用,恐怕看不上襄国物产贫匮,无从收买,便未打搅,免得先生怪我坏了靖王的信重。”

康叔礼却叹气:“是是,靖王是信重我,竟把最难做的差事交予了我。当日方一接到靖王的指令,我便立即着手将家人亲友送往邻国,否则当下,恐怕早已诀别了。”

襄王死在靖国,靖王不会放过他,襄王活着回了襄国,戚言与襄廷不会放过他。

而无论襄王是死是活,若未投诚襄国,他难逃一死,若投诚襄国,他的家人族亲难逃一死。

确是顶难的差事。

戚言:“既然两位先生来了襄国,我与世子必护二位周全,不必再为往事烦忧,且先去歇息吧。”

别了田康二人,戚言向主帐行去。

主帐的门帘正挂起,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极简洁的陈设,襄世子已换了一身孝服,此时正伏案写着什么。

似是感受到光影变动,抬头看见了戚言,于是放下笔笑道:“戚姑娘。”

戚言坐到案前:“世子正忙?”

“料理些事务,倒也不紧急。”

闵煜理了理桌上堆放的竹简绢帛,随口道,“靖人投诚,却是没能想到。”

“康叔礼是我亦未能想到,至于田兆……世子举棋不定,优柔寡断,我总要做上两手打算。”

举棋不定,优柔寡断。

襄世子听了,倒也不以为忤,只是笑着说:“是我耽误了戚姑娘谋划。”

“罢了,襄王已死,此事也算了却一半。”

剩下一半,还要看靖王怎么说。

“终究还是要扶灵回去。”闵煜叹道。

戚言听了这话,却轻笑道:“世子忽然教我生出些好奇。”

“怎么?”

“你那日众目睽睽之下失声痛哭,究竟几分真心假意?”

闵煜略一思忖,道:“大约三分真情,人前演出了十分吧。”

他眨眨眼,却是笑:“人说,知子莫若父,其实也知父莫若子。他当日所言所行,又有几分真情假意,我心中自当有数。”

他言语间似是不在意的,笑中却透出几分寥落。

孝衣洁净,纤尘不染,更衬得他些许单薄。

戚言不为所动:“扶灵也好,待回了襄国,世子就该着手登位了。”

闵煜笑说:“戚姑娘真是见不得煽情。”

“斯人已逝,怀恋又有何用?”

故者已故,生者空口白话的怀恋自然无用。

可襄世子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假若连片刻哀悼沉思也不许有,未免太过苛刻了。

“我的父亲,”戚言忽然道,“在我十二岁以前,曾爱极了我的聪颖。”

这是她从未与人提及的过往。

戚父也曾以她为傲,不吝向所有人宣扬她的才学无双,她的智计过人,会将她高高地抱起,无比自豪而骄傲地宣称:

我的言儿,是翱于九天的凤凰!

“可就在我十二岁那年,他听信一个方士的话,认为我的才能定将为族中招致灭顶之灾。”

“从此他不再允许我读书,也不再允许我议事。”

“我所学的,从百家言论、诗词文章,变成了针线女红、琴棋书画。”

“或许是人各有长,这些新的课业我学不会多少,也不大喜爱。我还是期望能像过去那样,为父亲出谋划策,仿佛江山尽在我手。”

“可惜他不允许,他宁可关押我,看我在房中为些我不爱做的事情蹉跎,枯守着余生只等嫁给他所选定的人。”

“我不甘心极了,我有时憎恨我父,恨他轻信那些空虚之言,恨他死板愚钝。我也恨那方士,三言两语便判了我的命。”

“那时的每一日,我都觉得世间是一方囚笼。直到后来,我遇见了邵奕。”

靖国公子奕,他的母亲是罪奴出身,他也不过是国君酒后荒唐的结果。

自出生以来便不受待见,只因最为受宠的幼弟信口栽赃,便获了罪,被押在偏僻冷宫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戚言见到他时,他正与野狗夺食。

少年身形孱弱,素衣凌乱,微枯的长发披散着,抬眼看来的目光阴郁极了,狼也似的凶狠,仿佛对着世界有数不尽的恨。

除此之外,便是更加无穷无尽的野心,就像是燎原的火一般。

在那目光相对的刹那,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眼中心间满是野望,还有因野望难得满足而滋生出来的不甘。

他们何其相似,他们心意相通,他们注定狼狈为奸。

“我决心帮他,我要让他成为靖国下一任国君,将我父亲选中的长公子踩在脚下。我要证明父亲错得有多离谱,我希望他能懊悔,能向我低头。”

“后来,我的父亲输给了我,长公子输给了邵奕。可我没想到邵奕对戚家当年所为记恨至此,竟下令屠了戚家满门,我跟随他这么多年的情谊,只留下了我自己的命。”

“那日大雨滂沱,我被拦在刑场外,亲眼看着他们被行刑,那一刻我终于知道方士说的原来是对的,我竟真为阖族上下招来了灭顶之灾。”

“我只是想让父亲认错,从未想过……可他在最后的最后,只对我叹了口气。”

是叹了口气啊。

或许到最后,他也依旧,或是更加确信了,方士之言才是对的。

闵煜听完,一阵沉寂。

他低声道:“戚姑娘不必太过自责,各国储位之争,世族公卿多方下注也是常有之事。残暴如靖王的,纵观古今也是少有。”

诸侯治国尚需仰赖世族才学与兵力,哪怕世族与国君利益相冲,也多是调和与安抚,鲜有轻易向大族下死手的时候。

戚言道:“我有时依旧恨我父亲,倘若当初没有听信那个方士之言,靖王未必会是邵奕,灭顶之灾也无从谈起。”

“但事已至此,”她的声音低了一瞬,又恨意再起,“我必杀了邵奕,告慰合族在天之灵。”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报!”正在这时,卫兵来报,“帐外有靖国使臣求见。”

襄世子看向戚言。

后者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敛去所有心绪,仿佛刚才的悲恸憎恨从未存在。

此时此刻,又是那个万事从容,智珠在握的戚姑娘。

闵煜才道:“让他进来吧。”

此次前来的靖使,实实在在与戚言素不相识,进了营帐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将信件送到。

“我王诚邀襄世子,前往靖国边城硫鸠会盟。”

“硫鸠?”戚言听到这个名字,神情微动,细看眼底却是讽意。

硫鸠,传闻是以一种此地曾经独有的上古灵鸟命名。

古书记载,这类灵鸟毛色艳如硫火,其性眷恋故土,因而世代栖息此地,直至绝迹也不曾迁徙。

故此音同“留旧”。

靖王择此地一会,意味太浓。

戚言无意与他借音传情,襄国方才复辟,便要受敌国之邀,于敌国之地相会。

无论怎么看,都太过凶险。

遑论襄国公室如今真真切切唯余世子一人,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襄国便是真正后继无人。

只是同样襄国方才复辟,靖王有邀,襄君不至便是避其锋芒,气势上何止矮下半截?

只怕从此襄国的日子不会好过。

旁的不提,只说与岐钺的结盟,两国国君怕是又要重新考量。

故此,哪怕靖王不怀好意,襄国也唯有应邀前往,是吉是凶,且看应对。

与闵煜换了眼神,见他微微点头,便道:“回去告诉靖王,襄世子将携亲信近臣,如约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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