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从天而降,落在杨胡卜脖间,喷涌出来血染红半张逸如画的美貌,沾红了眉梢。
少女的脸陷在暗红的盔甲中,遮去了鬓角,徒留了几抹硬朗。
杨胡卜的身子绵软起来,力气被抽离,手中松懈,狼牙棒垂了几分。
顾德瑞终于得到一丝喘息,大口吸食着氧气,喉间泛起腥甜,摔在地上,四脚落地不住的咳了起来。
不待头晕止住,又急匆匆的站了起来,晃着身子急急的去拉那名女子。
模糊中看不清楚,他怕又是他的一场梦,亦或是弥留之际的奢望。
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抬起又落下,又再次抬起,小心翼翼地搭在她的袖口。
“你......”
女子背对着他,卷起手中的长鞭,缠在手腕上,将右手盔甲里的袖口抽了出来,囫囵的抹了抹脸。
看到长方那边被铁骑包围起来,女子抬腿就要前去帮忙。
感受到她离去的步伐,顾德瑞疯狂的朝前扑了去,也顾不上骄傲体面,哪怕只是幻觉。
也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将瘦小的她圈进怀中,两人的盔甲撞在一起,手掌触到的,是结了冰霜的铁,可心中却是热的,炽热无比。
喉间哽咽:“你......”问不出的问题,是怕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李小莓心化成一滩水,背后传来的力量吸盘一样吸住她。
她深吸一口气,缓慢的回头,怕惊到他。
梦中的脸就这样出现在顾德瑞面前,明媚的,像太阳。
再不顾其他,迅速的贴上脸去。
齿关相触,唇香满溢,一寸接一寸的细细雕琢,觉得不满足,开始疯狂起来。
撬开牙齿,舌尖滑腻,直吻到呼吸微滞,二人气喘连连。
顾德瑞的手捧起她的脸,指尖揉在两颊,泪珠成串的滑过指尖,流进唇中。
是甜的,重逢之喜,是甜的。
李小莓也大力的抱住他,再不论天地,也不论生死,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良久,久到顾德瑞的腿发软,再也撑不住,扑通——摔倒在地上。
李小莓脸红成番茄,怔立在原地,十分尴尬,又爆笑出声。
笑的顾德瑞缩成一条鹌鹑,语无伦次的解释。
“刚刚被打的受了内伤,这会子晕的很。”
抬头看到李小莓红彤彤,有些肿胀的唇,心中窃喜起来。
“我这就起来。”
李小莓拗不过他,用肩膀扛着他站了起来,余光瞥到了他散开的胸口,里面一片乌黑,心中起了几分担心。
作为二十一世纪成熟职业女性,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医院的常客,对于这种大面积的乌黑,恐怕不是外伤,更像是中毒。
二人甜蜜的腻在一起,只有一旁的长方头发也散了,身上被割的破破烂烂的,嘴角噙血,朝着他们喊。
“你们等会儿再腻歪,大敌当前,救一救北嵬军啊!”
顾德瑞不理,歪着身子靠在李小莓身上,下巴搭在她头顶上,摩挲着,熟悉的味道又一次充斥他的鼻腔,他满足的嗅着。
长方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腹部中了一刀,拼命往外涌着,声音沙哑着大喊。
“三殿下!”
两人这才不情愿的分开,目光却依旧停留着,不耐烦的朝长方挥挥手。
长发喊破嗓子:“我曹......”是以前李小莓生气时,和别人吵架骂的,他觉得很有气势,便学了过来。
顾德瑞和李小莓相视一笑,各自捡了自己的兵器,重新加入了这场战局,可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顾德瑞离开石门山后的晚上,李小莓醒了过来,一旁守着的医女见她睁开了眼睛,赶紧去报了纸鸢医官。
纸鸢让人给她倒了温水,替她搭了脉,脉象平稳,脸上欣喜万分。
李小莓的头有些晕,揉着太阳穴大口的吞着水。
纸鸢赶紧抢了下来,“慢些喝。”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李小莓后知后觉自己还敞着衣怀,慌忙拢了起来,警惕的看着纸鸢。
纸鸢温柔的噙着笑意:“放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屋里也都是女官。”
李小莓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又拿起水碗,小口嘬着。
“这是哪里?”
纸鸢收拾着药针,边回答她:“这儿是石门山闸关。”
李小莓手一歪,水碗洒出一些:“所以你们开门了?”
提到这里,纸鸢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是不想救你们,是...我们也自身难保。”
纸鸢将石门山和密道之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聪明如李小莓,听罢就从中琢磨出了事态的大小缓急,心里虽然对他们见死不救十分不满,但也通透了几分。
一旁的纸鸢自顾自的说着:“能救活你,多亏了顾将军送来的药材,要是没有这驱寒的药,恐怕你就是寒淤入心,冻结心脉......”提到顾德瑞,纸鸢的脸红了几分。
李小莓急匆匆的打断她,“你说谁?”
纸鸢听出了李小莓的急促,心生疑窦。
这女子如此胆大,心又细,又足智多谋,敢乔装混入军中,不会是为了某个人才如此吧。
难道是为了顾将军?
纸鸢心中泛起微酸。
“顾将军就是......”
恰逢此刻,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小医女站在门前应答。
“何人?”
门外响起男声:“我来瞧一瞧周眉,求你让我进去。”
小医女露出为难的神色,想着理由打发。
“周眉还没有醒,此时见人会破了病气,还是改日再来吧。”
听到外面挫败的声音,小医女才放下心来,转头又和另一个医女抱怨起来。
“一日要来敲五回的门,不知道真的是个呆鹅。”
小医女银铃般笑了起来:“倒是个情种呐,就是用错了地方。”
几人笑成了一团。
又过了两日,李小莓身上大好了,躺了这些日子,头也痛,身子也酥。
如今身上有力气,精神抖擞,便迫不及待地下了床榻,穿戴整齐,出了门子。
纸鸢给她带了套全包的狐狸皮子大敞,将她全身裹的只剩两只乌黑圆润葡萄眼,才放她出了门。
看到她,丢下手中的物什扑到她怀中,泪眼婆娑。
李小莓的心也软了下来,抚摸着她的后背,听她泣不成声的述说着担忧。
听闻她伤势好转,云辉伍长孙应召了她一回,对她英勇无畏,救了玄甲军的行为赞不绝口。
听澜也十分钦佩,拉着她亲热的很,热情相邀二人私下结拜,以后以兄弟相称。
李小莓吓了一跳,推辞不得,打着马虎眼含糊糊弄过去。
那一日,卡尔世城中百姓撤离到石门山,伍长孙应派人前去支应,带了不少布条,将他们的眼睛蒙住,再带入石门山闸关。
李小莓随军护送,听百姓谈起卡尔世城中之事,心猛地跳动。
回了殿中,李小莓与听澜两个跪在伍长孙应前面,自请前去卡尔世城支援。
孙应眉头紧锁,“别说卡尔世城被破,当下最要紧的是守住石门山,若石门山丢守,百年努力,几代人的心血,将全功尽弃。”
李小莓拱手道:“唇亡齿寒,福祸总相依,大人,若我们保不住卡尔世,石门山就会孤立无援。”
“大人可曾想过,北部线全面沦落,西番军这么急着占领是为着哪般?”
“石门山中出现的铁骑又是为得哪般?”
“西番步步紧逼,现下不是固守,而是要一搏了。”
伍长孙应皱着眉,脸中聚起山峰,思考片刻后,摇开皱纹。
“罢了,你们去吧。”
“横竖都是绝路,希望能有好消息。”
“遵命!”
听澜和李小莓带着玄甲军离开了石门山闸关,沿着山路盘旋,大雪封山,如果没有地图的帮助,恐怕会死在山里。
李小莓暗自感叹,之前他们真是误打误撞,幸运的找到了石门,山中路途如此繁琐,困住铁骑,也是意料之中。
出了石门山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视野开阔,远眺北方,浓烟滚滚,卡尔世城方向,火光冲天。
李小莓心头一沉,他们是不是来晚了。
同时在南边方向,黑红色压天,密密麻麻的人群。
李小莓从剑鞘中拔出长剑,警惕地看着南处,对方是敌是友,至关重要。
风越来越急,平原上本来就积了厚雪,几声雷声劈过,大片的雪混着湿漉漉的冰雹砸了下来。
北部风雪急,很快平原上就积了过膝的雪,外罩冰壳子,一层雪一层冰,马儿打滑,寸步难行。
听澜爬去了高处,眺望远方,这次终于看了清楚,南处赶来的正是叶朝四十万援军,正朝着卡尔世城行进。
只不过......
只不过也落在风雪中,寸步难行,马儿摔的东倒西歪,只能弃掉马匹,靠着双腿趟雪行进。
天阴的几近黑暗,余下只有北方冲天的红光,行进的速度受到阻碍,越来越慢。
叶军心中焦急万分,每耽搁一秒,卡尔世城就危险一秒,城中的北嵬军孤立无援,恐有覆灭的危险。
李小莓抿着唇,紧盯着卡尔世和叶军,又低头看了眼身下的冻雪,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