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后烧杀掠夺，关万寿毫不念及都是叶朝同胞之情，几近屠城。
无论老幼，砍杀至死，鲜红染遍卡尔世城。
城门清干净后，关万寿披着西番的斗篷，罩着张走狗皮子，在西番铁骑的簇拥下，驱马进城。
“顾德瑞呢？死了吗？”
大笑起来：“难道说他怕了，躲起来了？”
杨胡卜紧随其后，不动声色，但眼底的鄙夷不屑，笼罩面上。
关万寿再次下令，围剿全城，从牙齿间溢出那三个字，“顾德瑞，如若发现三皇子顾德瑞，捉活的。”
西番铁骑推进到城东，被阻挡了下来，北嵬军建立起一道防线，将不少的卡尔世城内老小围了起来。
城门失守，只能退守东南处。
原地取材，用破壳盖子做了营帐，勉强挡一挡北境寒风。
顾德瑞站在风口，望着漫天黑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方举着两个馒头，自从前日攻占卡尔世开始，他就未曾进食，此刻从雪里捡了两个硬馒头，囫囵吞了，抵一抵饥肠辘辘。
“殿下，铁骑已经入了卡尔世，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顾德瑞心中也没有答案。
他将大部分北嵬军都调到了此处，守城处的人，只是虚张声势。
城门是肯定守不住的，受石门山中一役启发，现在只希望......
顾德瑞盯着低垂的黑云，心中暗暗期望着。
外面嘈杂起来，一名北嵬军跑的太急，左脚绊住右脚，在地上滚了三圈，急吼吼的喊道。
“将军！打过来了！”
顾德瑞抢下长方手中的半个黑馒头。
“快！让他们快些！”
长方顾不上嚼了，双腿用力，轻功上墙，朝着最后方隐去。
最后方砸了一段墙，劈了个缺口，卡尔世城中百姓带着简陋的包袱，拉着年幼的孩童，挤在缺口处蜂拥而出。
长方扫了一眼，拖延了这些功夫，已经有大半百姓逃了出去，心里便也放心了许多。
出了卡尔世城，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戈壁，一望无际。
顾德瑞派人领着他们往石门山方向撤退，留在山里躲着。
剩下的，就是北嵬军和西番铁骑的事了。
铁骑杀红了眼，赤着双眸，眼底都是血色。
北嵬军拉成一条长线，横着，气势高涨。
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只待顾德瑞下令，或者关万寿下令。
铁骑人数三万，顾德瑞只剩下七千，饶是北嵬军战场沐血多年，可铁骑膀大腰圆，未必就能胜出几分。
这一战，是破釜沉舟，幸的话，全了一个同归于尽。
不幸的话，全军覆没，灰飞烟灭。
顾德瑞的心是软的，应该说，自他与李小莓相遇后，他的心就不似从前那般。
“死之前要是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顾德瑞喃喃自语。
“殿下您说什么？”长方焦急的喊。
顾德瑞没有回答。
关万寿耐不住性子了，军令层层传达，最外层的铁骑耳听得命，迈开步伐，长枪尖刺摇摆，冲入北嵬军中，砍出了一道缺口。
其余铁骑蜂拥而上，一时间杀成一团。
这是顾德瑞第一次与西番铁骑交战，和传言中描述，个个力大如牛，虽体型壮硕，却灵活的很。
只是体大也有难处，力虽重，速度却慢了许多。
顾德瑞侧步快移，长剑在手，闪过铁骑的重击，脚尖重踏，踩住对方的长枪。
谁知铁骑根本没将这点力量放在心上，双拳暴出青筋，攥住枪柄。
怒吼着将枪和人一并抬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轮廓，试图将他甩出去。
顾德瑞却借力腾飞，轻盈的落在铁骑的肥膀子上，大腿用力夹紧他的脖子，胯部吃力，一下子扭断了他的脖子。
同时手中的剑向右推进，插穿右身一名铁骑的喉咙。
几番打斗下来，虽然杀了不少，却吃力的很，顾德瑞半蹲在地上，不住的喘息起来。
铁骑的厉害程度远超他想象，西番国主能拥有这样一支军队，若想称霸天下，指日可待。
面前的铁骑包围圈突然滞住，开了个口子，一名身高近九尺，腰可盘山，抬起落下的脚，踏出飞扬的尘土。
先前距离远，杨胡卜骑在马上，看不准确，站起来居然如此高，能抵上两个顾德瑞。
“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能长这么大。”顾德瑞拄着剑柄直起背身。
长方解决了面前的两个铁骑，冲着顾德瑞喊：“殿下小心！”
杨胡卜是西番中将，达不成将军的级别，过去这么多年叶朝陷入纷争之中，定远将军大名传遍大陆。
自他年幼时，就读到了这个顾德瑞的事迹，总是嗤之以鼻，尤其当他爹总是念叨着有一日，一定要与顾德瑞大战一场。
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一定会亲自会会这位定远大将军。
此次出战叶朝，他不顾他爹的阻挡，即便做个小中将，也要先行入叶，就是为了能亲手杀了顾德瑞。
杨胡卜扛着一柄重达百斤的玄铁狼牙棒，每一根尖刺锋利无比，削毛断尺。
一名北嵬军冲着他冲了过去，杨胡卜轻蔑一笑，挥舞起狼牙棒，沉重的锁链摩擦声，落下的棒头震碎了北嵬军的长刀，整个上半身都锤成一片肉泥。
不仅如此，北嵬军被打的连连败退，对面的铁骑上来，将顾德瑞团团围住。
顾德瑞紧咬着后槽牙，舌尖是重重的铁锈味。
杨胡卜讥讽出声：“堂堂定远大将军，你不识得我，我可是从小就认识你了。”
“听闻你用兵如神，战无不胜。”
“攻城时你的那些伎俩，确实惊艳到胡卜了。”
“可如今见了你本人，胡卜想，也不过如此嘛。”
“这样，不如你降了我，跟我回了西番，我向君主请命，你继续做你的大将军，我们一同统治天下，如何？”
杨胡卜扭了扭腕骨，发出咔咔——声响，盯着顾德瑞继续说道。
“你们叶朝人，身材矮小，目光短浅，又贪图富贵享乐，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国家。”
“叶朝人如此不堪，叶朝气数将尽，何不早做抉择？”
“只要你答应降了西番，保你能大材得用。”
杨胡卜眼中的狂热散了出来，带着一丝钦佩，更多的是怜悯。
顾德瑞稳住身形，站的笔直，咽下舌尖的血丝，将两鬓掉落的碎发拢了一下，手掌用力，将长剑提了起来。
“怎么？北域寒风是把你脑子也冻坏了？还是这么多年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长方忍俊不禁。
顾德瑞轻巧的翘起一只脚，“西番国地表虽广阔，却终年覆盖着冰雪，植被生长极其困难，所以只能以冻鱼，牛羊为食。”
“你们虽然身强体壮，却极其缺少物资，只能靠邻国运输。”
“不过是诱惑了几个北部线宵小之辈，打开了边疆几座小城。”
“你当真认为这么多年，叶朝对你们真的毫无防范，就随你们逍遥？天真。”
杨胡卜的脸色变了一变，黑了三度，将狼牙棒从地上抽起，扛在肩上，撞击出火花。
“既如此，我就绑了你回去！若不能活捉，就亲自砍了你的头，大叶朝就又少了一名能打的将军！”
扯开步伐冲了过来，挥舞起狼牙棒和顾德瑞的长剑撞在一起，震的虎口颤动。
巨大的推力阻在顾德瑞脚尖上，陷入冻土中连连后退，刮出一道冰路。
顾德瑞咬着牙接着杨胡卜的攻打，锋利的剑身出现一道裂痕。
他心中一惊，难道连自己的佩剑都挡不住这沉重的狼牙棒吗？
尖刺就在他面前，距离眼眸只有一寸的距离，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汗液从额头滴落。
杨胡卜的力气实在大，他几乎承受不住。
长方见状暗道不好，准备去帮忙，却被铁骑团团围住，抽身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德瑞身陷囹圄。
杨胡卜如恶鬼一般龇着牙，口中的恶气扑到顾德瑞脸上。
“顾将军，不如现在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头，叫几声爷爷！我就饶了你一条小命！”
北嵬军一个接一个倒下，血腥味弥漫周遭，铁骑高亢着，嘶吼着，踏着北嵬军的尸首进发。
将死未死的身子陷在污泥中，挣扎着，痛到极致，铁骑浪笑着，一脚踩碎了头颅。
人间炼狱。
顾德瑞脑中一片嗡鸣，大颗的汗珠模糊了视线，身子泛酸，全身的力量都似乎被抽走了，绷紧的神经变的绵软。
他看不清楚，听不清楚，闻不清楚，只剩下痛苦。
他知道，他这次败了。
狂风带来了风雪，将云层中的大片雪花吹落，乌黑的云抛下了罪恶，散开的云中直射出一道五彩斑斓的光。
穿透层层乌云，顽强的，不服输的照了下来。
风雪如巨浪，大片泼了下来，城中响彻云霄的吼声，震的人耳鸣。
鲜红的旗帜踏雪而来，冲入战场，锋利的刃撬开铁骑的盔甲，将血肉抽出。
跃起的马蹄踢歪了铁骑的头，马蹄铁踩进头颅。
一枚铁鞭勒住杨胡卜的脖颈，抽住他的脖筋，素白的手中夹着一道匕首，翻转手腕，刺入侧面。
霎时间血喷如注。
模糊的视线中，一道俏丽的身影。
“顾德瑞，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