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看得太专注,你踩上一颗石子,今晚福利院老师给你们搭配的是一双黑色平跟小皮鞋。
你右脚一歪,惊呼着跌坐在地。
女人视若无睹,甚至打算转身离开。
“您好……”
你忍痛喊住她。
女人微侧半边身体,似乎有些不耐烦:“干嘛?”
“请问您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下A区17房的方先生?他在房间里等我,您帮我和他说我受伤了,请他来接我一下。”
你皱眉看着自己泛红肿胀的脚踝,语气礼貌。
女人好像听到什么感兴趣的词,眼神微亮,向你靠近几步:“啊~原来是你啊。”
“呵,方俊还真是不怕死,还敢选你。也是,他一直就是认定了就不改的驴脾气。”
“就像当初,我求他他都不跟我……”
她咬牙切齿,最后的声音低不可闻。
你神情不变,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啊,我忘了,女士,或许能请您扶我,或者叫人来扶我去07房吗?方先生每次都会先喝桌上的东西,喝完以后就……怕是也不方便来接我呢……”
你似乎有些苦恼。
女人乐了:“行啊,我帮你。”
走之前,她满怀恶意地打量了你一眼:“你可要乖乖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等我找人来接你啊。”
那时快近年底,为了好看,你们的演出服都只有一层薄薄的布料。
夜里的风像夹着刀片,一阵阵往人骨头缝里钻。
人真是藏着颗复杂的心啊。
心怀不轨的女人和事先助兴的男人,同样都没有别的心思关注周围的情况,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藏在阴影里的你。
你拍下那两人在门口处的迫不及待。
打开录音机,把手机藏在华丽的地毯下,它清晰地记录着离你最近的房门里,那一声声稚嫩的求饶和哭泣。
你小声地,冷静地,以痛苦为背景,详细描述了你们经历的一切,手机里还带着你偷偷拍下的晚宴“合照”。
哪怕现在不行,或许以后,等你们长大了有足够力量的时候,这可以成为一份证据。
——
你把玩着这款过时的手机,只有巴掌大,隐藏式的外接天线彰显年代感。
那次的结果,无非就是吴娟带人赶到时,只看见坐在地上靠墙睡着的你,和房间里衣不蔽体的男女。
那时还没有什么监控系统,再加上女人对方俊的企图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收到彩信的方俊老婆是怎么处理这对男女的,还是孩子的你们也只能在他人的笑谈闲聊中得知。
至少你再没见过他们了。
人到中年的方俊,还保持着一副好皮囊。
新闻上儒雅随和的他常常替忙于事业的妻子陈睿打点生活的一切,精于下厨的爱妻人设如今还在互联网上混得风生水起。
他们家公司股票一路上涨的走势就是最好的证明。
“别急,我不过是来验证一下,‘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笑了笑:“一周四次,次次都是不同的女人,你不会觉得愧对你的妻子吗?毕竟,看新闻报道,你们似乎很恩爱才对。”
方俊面容扭曲:“你是陈睿派来的人?!她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你戏谑地睨了他一眼:“好大的口气,你用的钱,难道不是陈女士挣回来的吗?”
“怎么?当初可是她不让我搞事业的!不就是看我家破产,我好拿捏才跟我结的婚嘛!我都已经配合她演了这么多年恩爱夫妻,处处像她的一条狗一样,她现在还派人跟踪我?”
“天天不着家,我玩玩女人怎么了?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她也不见得比我干净多少。”
酒精上头,暗藏在靡乱灯光下的半张面皮涨红,满眼不屑:“你掂量掂量,告诉她,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我不管她,她也别来碍我的事!”
手肘撑靠在二楼的栏杆处,你噙着笑意敲了敲藏在鬓发间的耳机。
“陈女士,听得还够清楚吗?”
耳机那头只是沉默,压抑的呼吸低沉。
你看过视频,每当方俊专注于灶台间的时候,陈睿望向他的眼神总是柔软而温和。
方俊自以为是自己的演技骗得众人认为他们是恩爱夫妻。
实际不过是一双藏不住爱意的眼睛打动了蒙在鼓里的网友。
半晌,陈睿哑着嗓子:“你想要什么?”
你幽幽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不打算抛弃这个男人了。”
“陈女士,恋爱脑要不得。”
“……你不懂。”陈睿干巴巴地反驳,“你不懂,走到这一步,我们已经不单纯是夫妻的关系了。我和他对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公司的形象,那是我奋力……”
“以你的手段,更何况丑闻是方俊的,难道想不出很好的解决办法吗?”你像是没了兴趣,“不过三言两语,他就能在我这个外人面前诋毁妻子,这难道不是你日渐纵容出来的吗?”
有的人,在爱恨情仇和对错是非之间,总是莫名变得盲目。
“你要什么,我们可以协商。那些录音和照片……”陈睿有片刻不忍和迟疑,却最终语气坚定,“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涉及到的人不是你们能轻易报复威胁的,何必再牵扯出来白白成为大家口舌上的谈资呢?”
“我可以出钱……”
“你要补偿什么呢?孤儿是没有家人的,他们死得只剩骨灰了,还有什么能让你们补偿?”
说完,你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你走向廊道尽头的洗手间,却在最内侧的位置被突然撞开的包厢门拦了个猝不及防。
跌跌撞撞的身影夹杂着酒腥气扑面而来,还来不及扶着门站稳就被人一把薅住头发。
“臭biao子,还想跑?!看我不搞死你!”
“看什么看?!再看弄死你!”
流里流气的大汉恶狠狠瞪了你一眼,转身就要扯着女人关上包厢门。
一只脚不偏不倚抵住门板。
“操?多管闲事?!”
尽管满是伤痕的脸已经肿胀不堪,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俞堇怡的样子。
大汉一手把俞堇怡扔回包间,一手拽着衣领把你拖进了包厢里。
或坐或躺的另外三个大汉不怀好意地盯着你,还有两个女孩此刻正失去知觉,好坏不知地趴伏在茶几上。
“哟,看身形是个女的!今天还真是赚了!”
“就是,一人一个,正好咱们轮着玩儿~”
“四个。”
你默默勒紧手套。
“什么?”
离你最近的男人没听清,下意识向你凑近。
“我说,四个,应该够。”
话音刚落,一拳正中脆弱的鼻梁骨,清脆的骨裂伴随痛嚎声炸得其余几人愣在原地。
直到你拳脚加酒瓶砸得倒地的男人昏迷不醒的时候,另外三人才怪叫着冲了上来。
——
俞晏清赶到的时候,你正僵直得像一颗大树,无奈地看着趴在你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俞堇怡毫无办法。
“多谢这位……”
一旁俞家派来清场的人如同拖死狗一般,拽着晕厥的四个男人离场。
看着你全副武装的脸,落座的俞晏清眼底闪过一丝戒备。
“堇怡,过来,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俞晏清带着礼貌而委婉的笑意,试图把妹妹薅回身边。
“堇怡,我们也要好好谢谢你这位恩人,不知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也可以让医生检查一下。”
终于听进去话的俞堇怡抬起头,用完好的左手抹了抹糊在脸上的头发,一边乖巧地任由医生检查清创包扎,一边紧紧地盯着你。
“刚刚你好像受伤了,让医生给你看看吧。”
俞堇怡带着厚重的鼻音,操心地用视线扫射你全身,恨不得自己直接检查。
你并不打算摘下口罩和帽子,只坦然接受了手部的治疗。
老练的医生一眼就看出你腰间的异常。
正当你打算配合医生撩起外衣时,实在忍不住蹙紧眉头。
“俞先生是要一直这么看下去吗?”
俞晏清原本的眼神恨不得在你脸上戳出个洞,你理解,毕竟亲妹妹才遭大难。
但你真的没有在除了伴侣和医生以外的男人面前掀衣服的癖好。
俞晏清好像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打量的是个女人。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就在门外侯着。”
脚步匆匆,耳根通红。
上药期间,医生不免看见你其余青紫的伤痕,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中规中矩替你治疗了一遍,最后递给你一袋药就起身离开了。
“真的很谢谢你!”
大约是缺乏安全感的缘故,治疗完的俞堇怡又黏着坐在你身边,眼巴巴地盯着你。
“你不用害怕,你哥哥来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你在心底叹了口气,尽量放低语气抚慰着有些惴惴不安的俞堇怡。
看着明显需要心理介入的妹妹,俞晏清难得冷了脸色。
在你的安慰下,俞堇怡死死压抑着的药效在放松后逐渐上头。
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从你的肩头传来,她的手指还紧攥着你的袖子。
“不好意思,虽然很失礼,但你也看见我妹妹的情况了。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在心理医生来之前,先在我们家陪她一段时间呢?”
来回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直到推着在轮椅上昏睡的俞堇怡,和俞晏清一起站在大气磅礴的对开铁门前,你突然就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