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天朗气清,万缕明媚光线如金丝般穿透窗棂,斑驳地洒入室内,映射于轻纱之上。
现下不在宫中,时至辰时,萧沁澜仍未起身,但惯常的生物钟却让她脑海昏沉,继而逐渐清醒。
她伸了伸懒腰,感受到空间拥挤。
身后似有异物,坚硬硌人,在这冬日的寒冷中透着莫名的温暖。
有人胆敢夜宿她的床榻?
是谁这般大胆……
不对!
她目光落于床铺深处,迅速整理思绪。
多年行军生涯,她鲜少为晨起而恼,昨夜与本采交谈正酣,随后陆承韫来访,谈及一些不悦之事。
因后续事务需他亲力操持,她不便直接反驳,便任由自己沉入梦乡。
想通一切,萧沁澜释然于怀,坦坦荡荡地转过身,抬眼望去。
果不其然,撞上了一双既戏谑又温柔的眼睛。
“早。”
“……早。”陆承韫愣了一瞬,被她那自在坦率的态度弄得有些错愕,不由自主地浅笑,声音低沉而略带压抑地回应。
感受到对方的斗志,萧沁澜轻哼一声,伸出手指点了点,“早就醒了?”
“嗯。”这般大胆,陆承韫隐忍地叹了口气,在她发间烙下一吻,“可以吗?现在还早。”
“你昨晚未曾回去?”
“明面上,我们并无过多交集。况且我父亲最近得知了些消息,正忙着部署,不会过问我的行踪。”
“哦……”萧沁澜已猜到是何事,懒得挑明。
宽敞的床铺被占去一半,她眉眼略显不悦,“今夜你还会留下?”
“不希望我留下?”陆承韫抬手托起她的下巴,直直俯望着她,一瞬不瞬,等待回答。
“怎么会。”萧沁澜泰然自若地握住他的手背,“冬夜既寒凉又漫长,能得一谈心之人,实属难得,我怎会不珍惜。”
“这话,可是真心?”
“难不成……”萧沁澜挑眉,“你要我剖开胸膛,将真心剜给你看不成。”
是个男子都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与折磨。
陆承韫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再次抬眼时,已满是危险,直勾勾锁定始作俑者。
“沁澜,你这是默许了吗?”
言罢,倾首而下,挺身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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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起床时已近正午。
萧沁澜因常年习武,这点体力消耗对她而言微不足道。
在屋内用过迟到的早膳,她前往正厅,准备见见昨日带回的女子。
……
正厅内,萧沁澜端坐主位,接过本采递上的茶,抿了一口,“身份查清了吗?”
“回禀主子,此人确如她所述,是德伦郡主的庶妹。其母出身卑微,且曾受辱,故而遭遇兴安伯府众姬妾蔑视,境遇甚至不如最低等的丫鬟。”
陆承韫坐在左下侧,听罢问道:“既是连奴婢都活得不如,她何以能忍受至今?直至昨日才被德伦郡主利用?”
这话不假,却到底刻薄难听。
陆承韫除了相貌出众外,其余处处皆不及醇亲王,本采本就对他有所不满,现下更是冷笑回应,
“奴婢卑贱。比奴婢还不如者所生儿女,就算被视作猪狗,也顶着兴安伯府小姐的名头。
再者,南门鸢之母风姿犹存,乃世间罕见的美人。
德伦郡主未封皇妃前,碍于身份无法动手。如今她地位攀升,由郡主变为贤妃,心境自然大不相同。二公子,这样的解释您可满意?”
这样明目张胆的讽刺,再愚钝之人也定能有所察觉。
陆承韫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听后非但不恼,反而立即致歉,并澄清道:“怪我言辞不周,让本采姑娘误会了。我原意是问,南门鸢的出现时间与地点是否太过巧合?姑娘能否查知其中缘由?”
“奴婢愚钝,许多事总是后知后觉,多亏主子睿智,提前示警。”本采面带荣光,满是骄傲。
陆承韫问,“结果呢?”
本采答,“目前观察,一切如常。”
“无异常。”陆承韫忽然淡笑出声,眼神意味深长,染着挑逗,望向主位上的萧沁澜。
“世间之事皆有代价,本宫从不轻信巧合。”萧沁澜打断两人间暗戳戳的交锋,摆了摆手,“既然有了变数,就更不可掉以轻心,大错往往源自对小事的忽视。”
“是,主子,奴婢定当谨慎。”
事情急不得,且达成目的尚需时日,萧沁澜将茶盏放置于案上,起身踱至门边,倚门而立,揉着有些酸痛的腰际,沐浴在温暖的红日下,悠悠然道:“南门鸢那边呢?”
“今晨南门鸢前来请安,见主子尚未起身,交代奴婢几句后便退回房中。暗卫们知晓轻重,客房四周皆有人严密监视,南门姑娘至今未有动静。”
“嗯,你再去查看一番,确保万无一失。你心思细腻,那些暗卫或有疏忽,还需你多费心提点。”
“遵命,主子请多保重。”本采目光微闪,瞥了眼一旁安坐的“猪”,随即躬身退下。
厅内空无一人,陆承韫缓缓行至她身后,将她牢牢抵在门边,右手搀扶住她的腰际,细细揉捏着。
两人并肩享受初冬的暖阳。
“以后,我会效仿你的态度,对下人一视同仁,不再轻率言语。”
“为何?”萧沁澜侧头凝视他的侧颜,笑道:“可是被本采的话触动了?”
“她言之有理,我的行事与想法确与你不同。要达到你的境界,非一朝一夕之功。比如,在死士管理与俸禄分配上。”
“别妄自菲薄。”萧沁澜捏住他俊逸的脸庞,带着几分宠溺,“我能情谊分明,只因我财力雄厚。你则不同,你的势力对我来说虽不足道,但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做不到我的慷慨是当然之事,无需急躁,岁月会让你成长。”
话说至此,陆承韫垂眸深深凝望着她,终究忍不住再次询问,“论势力、银钱,我皆不及你。你选择不嫁兄长,我尚能理解。他霸道专横,府中更不乏通房丫鬟。但润知深受前朝臣子青睐,论及痴情,往昔的我远不及他。你究竟为何愿与我共度此生?”
萧沁澜未直接回应,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柔声道:“旁人怎样,我无从知晓,但我自幼的喜爱始终如一。润知面容太过稚嫩,非我所愿。”
“……难道我看上去很老吗?”
萧沁澜再次被逗笑,正欲调侃几句,忽闻门房小厮急步而来,通报醇亲王驾到。
她闻言一惊,连忙后退数步,避开陆承韫的触碰,整理着不算凌乱的衣襟。
片刻后,她行若无事,沉稳地吩咐道:“请醇亲王进来吧。”
陆承韫静静立于门边,目光低垂,紧盯着被撞得生疼的手臂,藏匿于光线下的神情凌冽幽暗。
还不够!
想要彻底得到,需再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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蔫润知抵达府中的动静不小,距离正厅尚远,嚷嚷声就已经清晰可闻。
遥遥以对的客房内,南门鸢虽未听清具体言语,但那熟悉的声音却让她立刻察觉,匆匆整理好妆容后,迈着莲步不疾不徐向正厅行来。
……
“沁澜快瞧,这是我今早在北街特意为你买的水引。嘿嘿,我还顺了店家的碗回来,记得文华殿那会儿你最爱这一口。快趁热尝尝,面还没坨,汤还热乎着呢,肯定美味。”
话语期间,蔫润知大大咧咧地来到厅内,坐在主位旁,期待地望着她。
“难为你了。”
从北街赶来较远,碗中的面条却仿佛刚出锅般新鲜,他显然费了不少心思。
萧沁澜对食物并不挑剔,只要不过于陈旧便好。
行军途中,这样的面条已经算是奢侈了。
接过筷子,她挑起一缕,细品之下,竟还带着几分嚼劲,并未被汤汁泡得绵软。
知晓皇家规矩甚多,蔫润知并未打扰此刻的宁静,又从食盒中取出几个纸袋,细心地将热气腾腾的小菜逐一摆放整齐,又为她斟上一杯度数极低的果酒,还添置了果脯。
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才满意地望向下方,“承韫今日来得甚早,可曾用过早膳?这里有刚从街上买来的包子,烟火气浓郁,皮薄馅大,沁澜向来喜爱。”
“不必了,我已与……”
话未说完,正埋头无声吃面的萧沁澜突然抬头,瞪了他一眼。
陆承韫深知分寸,被这一瞪,心中的郁结瞬间烟消云散,语气变得柔和,“今日府中早膳丰盛,我已与家人共用过。润知你呢?”
“呃……”蔫润知双手交叠在膝上,不停地揉搓着,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合上嘴,低头盯着自己晃动的脚尖,声音细若蚊蚋,“用过了。”
这副委屈又犹豫的模样,萧沁澜再熟悉不过,每当他有心事欲做又不敢时,小动作便层出不穷。
都是一家人,他何必过于拘谨呢?
萧沁澜咽下口中食物,特意拿起食盒,取出多余的一副碗筷亲自为他盛满,将桌上的小菜与包子推向中间,“一起,别拘着。”
“好。”心意相通,得到回应,蔫润知爽快应下,笑容满面地舀起一大勺送入口中,又咬了一大口包子,朝她灿烂一笑。
这温馨的场景,让陆承韫心中刚散去的郁气再次聚拢,他抿了抿薄唇,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加餐还未用完,南门鸢手提一小食盒步入厅中,眸若秋水,流转间注视着那骤然僵硬的身影上。
自那次坦白心意后,蔫润知便多了份忐忑心虚,好似做了天大错事对不住心上人。
沁澜那次只淡然调侃,未曾直言,但与她相熟的几位皆明了,她于情感与友情上极为纯粹,不容丝毫杂质,一旦发现,便会果断抽身,保持距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南门鸢追爱倒是颇为大胆,欠身行礼后,不顾对方身份,径直上前,将食盒中的糕点置于他面前。
“王爷,小女今日料定王爷会来,特意清晨动手制作了两道点心。”
香气四溢,引得萧沁澜无意识探头望去。
风消饼,以糯米细粉精心烹制,融入甜蜜与酒醅,再炸至金黄酥脆,口感轻盈如风,既酥又软,甜而不腻,令人回味无穷。
另一道是芋饼,糯米粉与生芋细腻融合,内裹糖豆沙,香甜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这两样糕点色泽鲜亮,明显刚出锅不久,也不知对方何时开始准备,更不知南门鸢从何得知润知偏爱这两种甜食。
糕点呈上的刹那,蔫润知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凝眸良久,便毫不犹豫地将糕点推向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