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起,寇随之仿佛得了个由头,时不时便在早膳时分寻她。
起初还会托些借口,说什么喜欢她小厨房熬的五味粥,软糯香稠;又夸那蜂糖糕清甜不腻,竟比樊楼的糕点还要胜上几分。虽是不愿,但看着他吃得认真的模样,竟无端忆起他那夜醉酒后的呢喃,心头微滞,终是没有拒绝。
她还是不忍。是她亏欠了他,就当是还他梅花的债。
有了第一次,便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后来,干脆连借口都省了,日日不请自来,在她这儿“蹭膳”。
一碗粥、一块糕,日复一日,竟吃了月余。
两人也由最初的席间各自沉默,渐到寥寥数句闲话,虽然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低头不语,自顾自用膳。但有时他说起近日京城的趣闻,她也会听上一听;他忆起在国子监的趣事,她亦会好奇问上几句;他文绉绉谈诗词歌赋,她偶尔也附和一下;他提起儿时与庞统的旧事,她更是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兄长的糗事一一抖落。偶有目光交汇,虽是稍纵即逝,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刻意躲闪。
再后来,两人的话便愈发多了。谈兴所至,飞燕还会兴致盎然地说起自己听闻的大案。特别是那桩西湖八尸命案,讲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甚至连尸体如何被发现、案情如何扑朔迷离,都描述得如同亲历一般。虽说尸体的发现地点颇为离奇,数量更是几经变动,她却丝毫不觉自己前言不搭后语,讲得认真。他静静听着,既不打断也不评判,仿佛没有注意到其中的细节矛盾,只是眉眼含笑,细细听她一言一语。待她说得口干舌燥、语声微顿时,便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推到她面前。
茶续了一盏又一盏。
有些东西,在这日复一日的寻常琐碎中一点点酝酿,无声发酵。
他一贯忙于公务,常日里笔案堆积如山,少有闲暇。然而近日来,却不再整日闭门书案前,反倒有意无意地陪在她身侧。只要她不开口赶人,他的早膳竟能悠悠吃上一个多时辰。有一回,他甚至寻来《疑狱集》,与她滔滔不绝地论起命案,旁征博引,对谈大半日。
飞燕心中多番思量着那点子梅花债总该还清了,几次想撵人,却在对上那含着笑意的眼眸时又咽了回去。每每他端着碗问她明日能否再吃上一份时,她总是别开目光,沉默以对,可次日清晨,桌上仍会有一碟蜂糖糕和热腾腾的清粥。
这场欠债,似乎远比她想象的更难了结。
再后来,他竟又寻了新借口,说自己最近政务清闲,非要陪她一起用晚膳。愈发没谱儿了,飞燕刚要开口拒绝却被他义正严辞打断:“吃了夫人那么多早膳,也该轮到为夫备晚饭了。”
一本正经瞎扯的模样,格外难得一见。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少了往日的沉稳端方,多了几分执拗赖皮,与记忆中的截然不同,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支支吾吾,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隆冬已至,岁暮天寒。城中家家户户皆吃上了锅子,炊烟袅袅,锅中汤沸。
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樊楼更是顺时而创,推出一道拨霞供,因其汤色艳若朝霞、味浓鲜美,瞬间名动京城,众人争相尝鲜。飞燕听闻后在膳间随口提了一句,却不成想他记在了心上,第二日便备好车马带她出门一解馋意。
樊楼依旧是京城最热闹的酒楼,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人声鼎沸。酒香菜香交织,喧闹气息扑面而来。
飞燕跟在寇随之身后入座,目光扫过熟悉的楼阁,一时怔住。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这里的一切都未曾改变,陪伴她的人却已不同。
当年与公孙策一同在此饮酒谈笑的情景,恍若昨日,清晰浮现眼前。耳边仿佛仍回荡着他低沉温润的声音,与樊楼楼头人唱曲的丝竹之音交织相融,余韵袅袅,却早已物是人非。抬眸看向如今的眼前人,棱角分明的轮廓,剑眉下是高挺的鼻梁和染着笑意的唇,眼底淬着英气,与那人温文尔雅的模样截然不同。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寇随之看着她略显恍惚的神情,眸色微暗,却只是唤来小二,将菜品一一道上。
拨霞供端上桌,热气氤氲,香气扑鼻。佳肴环绕其间,沙鱼脍,? ?螃蟹酿枨,鸳鸯炸肚,妳房玉蕊羹,姜醋生螺,三鲜笋炒鹌子,鹅肫掌汤齑,荔枝甘露饼,摆了满满一桌。
心绪难平,飞燕拿起筷子,却只是随意动了几下便又放下。
“飞燕,这几道菜都是你爱吃的,不合胃口吗?”声音温和,带着试探与关切,寇随之夹了一筷子炸肚到她碗里。
“没什么,只是突然没什么胃口。”回答寡淡而疏离,飞燕头也未抬,语气里透着些许敷衍,眼神依旧落在窗外,仿佛透过樊楼的雕窗望见了另一个人,那个早已与她陌路的人。
寇随之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听得邻座传来议论声:“听说了没?新进京上任的包拯和公孙策又破了一桩案子,这次可是大案,牵涉朝中要员呢!”
“早听说了,果然是奇才,连断好几桩疑案,不畏权贵,真是厉害。听说皇上有意赐婚包拯和新册封的娉婷郡主,而那公孙策,据闻也是早有婚约。”
“我可是听闻他那未婚妻乃是陆建璋的掌上明珠,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语气里带着兴奋,隔壁桌的声音更大了:“据说俩人自幼定下娃娃亲,长辈早已安排妥当,只等着他们长大成婚。”
“可不对呀!”邻桌另一人皱眉,抬手拢了拢衣袖,神色带着几分疑惑,“你们没听到传闻吗?这原本定下的婚事出了变故!”
“什么变故?”有人好奇地探过身,眸光一亮。
“俩人早就该成亲了,可最近不知为何又延了下来。”说话的人假意叹了口气,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听说是公孙策拒亲了,那陆家人可急得团团转,差点上门问罪呢!”
“婚事临近偏偏节外生枝,真叫人费解。”另一个人摇摇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该不会是公孙策如今当了六品官,便看不起陆家了吧?”
“话可不能乱说!据闻当年公孙策失明时,这位陆家千金可是倾尽心力、不离不弃地照顾他,失明才子才得以熬过那段艰难日子。这等情义,怎会说舍就舍?”
“可如今传出这拒亲的消息,实在匪夷所思。”
“兴许还有别的缘故呢!有传言说公孙策心中早已有了一位倾心之人,今生是非卿不娶。”
“若真是如此,未免太让人寒心了!有了婚约还记挂着别的女人。”
“非也非也!听闻他那位心上人,是位官家小姐,模样生得极美,才情更是出众,两人早已私定终身,但……”停了停,说话人吊住了胃口才又开口,语气里带了几分惋惜:“但奈何那时他双目失明,既无官职又无倚仗,那位小姐的父亲哪里肯答应,将他们生生拆散,棒打鸳鸯,硬逼着女儿另嫁旁人!”
“啧啧,当真如此?这可够狠的!”
“可不!听闻那位小姐也是情深意重,出嫁那日哭得梨花带雨,妆都花了。喜轿抬出门时,隔着珠帘还能听见她的抽泣声。听说到了新郎家,连拜堂时都是涕泪横流,惹得满堂宾客无不摇头叹息。”
“啧,若真如此,倒也难怪公孙策念念不忘了。只是不知那位小姐后来如何,可有与他再见过?”
“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听说公孙策自那以后,性情越发冷淡疏离,连官职得来之后,也极少与人往来。”
“那他与陆家的婚事到底是退了没?”
“这可就不得而知了,咱们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邻座的议论不断,句句传入飞燕耳中,她却仿佛没听见似的,神色淡淡,手却悄然握紧了筷子,力道大得指尖发白。寇随之坐在一旁,将她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握在茶盏上的手微微一紧,却终究什么也没说。他早知她并不愿嫁给自己,更知她心中装着谁,但即便如此,真正看到她因另一个人失神的模样,心还是会狠狠抽痛。
这顿饭吃得艰难至极,他自己没怎么动筷,只是温声劝她多吃一些。飞燕勉强夹了几筷子,始终难以下咽。寇随之默然收回视线,端起茶盏掩去眼中的情绪,不再多说什么。
樊楼热闹喧哗,灯影摇曳间,满桌珍馐美味渐凉,夫妻对坐,相顾无言,直到锅子烧干。
翌日清晨,寇随之遣人传话,今日公务繁忙,不能与她共用早膳了。飞燕听罢,只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问。少了他来叨扰,不用再吃那道一成不变的蜂糖糕,也好。
小厨房的人仍旧照例将糕点端了上来,霁月见状,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飞燕的脸色,见她未动筷,便赶紧道:“小姐勿怪,是厨娘不懂事。”
说着,便将盘子撤去,檀云好奇地探头瞥了瞥,随口说道:“这不是姑爷爱吃的吗?既然小姐不吃,端去给姑爷吃吧。”
霁月眉头一蹙,正想出声制止,谁知一旁的秋纹竟抢先接了话:“听闻姑爷其实不爱甜食,平日里连蜜饯都不碰。也不知为何偏爱小姐这蜂糖糕,倒是日日不落,吃个精光。”
“什么姑爷,叫大人。”霁月瞪了她们一眼,声音压得极低,眉宇间带着责备。她深知小姐素来不喜承认寇随之是她的“姑爷”。两人虽是夫妻,但不过是有名无实,彼此冷淡疏离。自家小姐这点心思她早已摸透,自然不敢在她面前多言“姑爷”二字,以免触了忌讳,惹她不快。匆匆将糕点端走,沉声吩咐:“以后当心些,别乱说话。”
檀云一愣,忙缩了缩脖子,垂头认罚:“小姐,我们说错话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忐忑,秋纹也在一旁小心附和:“奴婢不该乱说话。请小姐责罚。”
飞燕却像没听见似的,目光落在窗外,眉间微蹙似在思索什么。半晌,才缓缓转过头来,语气平淡:“他不喜甜食?”
秋纹抬头小心打量了飞燕一眼,低声道:“回小姐的话,的确如此。我听姑……大人身边的焙茗说过,他从不爱甜腻之物,府中从来不备这些糕点。”飞燕怔了一瞬,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已撤走的糕点痕迹上。那些日日端上桌的蜂糖糕,那些他面带笑意夹起的模样,一幕幕浮现。
“不喜欢的东西,日日都吃得那般香,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声音极轻,像是对谁说,又像只是自言自语。
檀云和秋纹不敢接话,霁月连忙拉了她们退下,将门轻轻掩上。飞燕沉默地坐着,指尖轻触着桌面,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他并不喜欢吃这些,她竟一直不知道。但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其实一直都在那里,只不过,她从未认真看过而已。飞燕愕然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竟是如此浅薄。
可他却是什么都知道,所有关于她的细枝末节,他都了然于心。他可以细心周到为她点满桌她喜欢的菜,甚至连她在桌上轻轻挑一下眉头代表那道菜合她的心意都知道,记住她的习惯,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而她却连他爱吃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与怅然涌上心头。昨夜,不知他是怀着何种心情离开樊楼……满怀欢喜点了一桌她爱的菜,却看着她兴致寥寥,最终留下满桌凉透的残羹。
往日都有他陪着吃早膳,可今天他没来,竟让她有些不适应了。什么时候,与他同座用膳,也成了她的习惯?
她曾以为,爱一个人便要轰轰烈烈,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非他不可,哪怕分开了,亦是刻骨铭心。她对寇随之,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于她而言,像是冬日炉边的一盏茶,清淡却温暖回甘。近二十载岁月,他一直都在,仿佛早已成了家人,熟悉到让她习惯,却也近到让她忽略。那些天荒地老的誓言和祈愿,早已被岁月打磨得干净。在她与那人在情爱苦海里各自痛彻心扉时,有个人始终如一站在那里,不声不响,等她回头。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没有责问她,没有逼迫她,甚至包容她在自己面前思念另一个人。泪无声地滑落,洇湿了裙摆一角。人非草木,飞燕心里最后一丝固守,彻底瓦解。
那日之后,寇随之的公务又无端繁忙了起来,日日早出晚归,她几次去寻他都是落了空,干脆作罢。俩人便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各守一隅,再无交集。
冬去春来,岁序更替,再次见他竟已是春日宴上。
每逢开春,八贤王定会设宴广邀宾客,京中官员无不应邀赴席。寇随之与飞燕一道而来,同一屋檐下却是许久未见的两人分坐马车两边,各自垂眸不语。
路途颠簸,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嘈杂声响,车厢内却一片寂静。飞燕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回窗外,手指不自觉在膝上轻轻扣紧。不过两月,他消瘦了许多,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也因削瘦而更显分明,眼眸亦失了往日的光彩。
到了王府,庭中早已张灯结彩,嘉宾满座。寇随之熟稔地扶着飞燕下车,一如往日那般温文周到,眼神却避开她,看向脚下的石砖。
一同入宴,寇随之与八贤王寒暄几句便领着飞燕落座。才刚坐定,一抬头便看到了对面席间的包拯与公孙策。
温婉端庄的娉婷郡主坐于上首,不时侧头与身旁的包拯耳语,笑意盈盈。公孙策执着酒杯,似漫不经心地与展昭说着什么,目光却是直直落在飞燕身上。
暌违两年,终于相见。
飞燕心头猛地一紧,酸楚翻涌,眼底盈起一汪雾气。他能看见了,他终于能看见了。那是她多少个日夜跪在神佛前,磕肿了头也一直苦苦祈愿的事。纵然早已听过许多人说起他的眼疾已愈,也曾见过他重新落笔时如常的字迹,但这一切都比不上此刻亲眼见他双目清明的样子。
可那双已能看清世间万象的眼里,如今却只剩哀伤。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满身倦意疲惫,再无往昔半点风采。
飞燕垂下眼帘,掩去眸中难以言明的神色。那个她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人,此刻近在咫尺。她心中曾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也曾无数次幻想重逢时的情景,甚至连每一句话都反复琢磨过。可如今他真在面前,却突然发现那些话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依旧是那个她熟悉的人,可又仿佛与记忆中的他隔了千山万水。目光交错的刹那,曾经的欢喜、执念、不甘、怨怼,尽数涌上心头。她原以为这些沉重的过往会压得她喘不过气,可此刻却发现,心底竟是一片安宁平静。
一切都太迟了。
那些纠葛的过往,那些无法言说的遗憾,早已在她披上嫁衣的那一刻,尘埃落定。曾经的爱,已经在一次次的失望和无力中被消磨殆尽,连难过也被时光打磨得淡然无痕。
缘分旧书,字字句句虽刻骨,却终究是过去。
飞燕低头,避开那道灼人的视线。
公孙策一手执杯,一手握拳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不顾朝臣们投来的八卦打量眼神,也毫不在意她身旁那位名正言顺的夫君,炽热而执着的目光越过觥筹交错的人群,带着难掩的深情与不甘紧锁着飞燕。
过去,是他眼盲心亦盲,自怨自艾,亲手推开心爱之人,伤了她亦伤了自己,他后悔莫及。如今他看得见了,清楚看到了她眼中的复杂情绪,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当年错得多离谱。
同样的错,他绝不会再犯。
无论她身在何处,身份为何,他都不会再退缩。哪怕她已嫁作人妇又如何?于他公孙策而言,她只是庞飞燕,是他心中唯一想要携手一生的妻。这一点,他从未动摇过。即便此刻她与寇随之同坐一席,那又如何?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场虚假无爱的婚姻,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表象罢了。飞燕轻微垂眸间的躲闪,让他更加笃定她的心中还有自己,命运虽曾弄人,但这段情未到真正的终局。
哪怕世人皆言不可,哪怕终生背负骂名,他公孙策也不会再退一步。
寇随之与公孙策隔空相视,神色冰冷。那人眸中的深情,他看得一清二楚,那般赤裸的情感,无异于挑衅。他微微眯起眼,抬手覆上飞燕的手。指尖用力,并不像他平日的温柔。
带了几分压制的意味,无声对公孙策宣示主权。然而,脸色虽不改,掌心的颤抖却泄露了他的内心。他怕——怕她会像从前那样,毫不犹豫地甩开他。
飞燕眉头微蹙,轻轻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用更大的力道按住。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带着温热,却在微微发抖。他的不安,他的小心翼翼,他的乞求,都藏在微颤的手中。
抬眸认真看了一眼始终注视着自己的公孙策,飞燕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再次睁开之时,眼中雾气已尽数散去。手指微微蜷动,反手握住了丈夫的手。力道很轻,却是稳稳十指紧扣。
寇随之一怔,显然未曾料到她会回应。眉间的冷意霎时散去,他低头凝视着两人交握的手,唇角的笑意不自觉蔓延开来,柔和得如同春日初开的梅花。指尖轻轻一紧,握得更稳了几分,温柔如昔。
夫妇二人十指相扣的画面落入席间众人眼中,顿时引起一阵低低的议论。群臣相互对视,目光在寇随之与飞燕之间来回打量,有人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有人则饶有兴味地看向公孙策。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一声尖锐的喊叫突然撕裂了场间的喧嚣——
“八贤王杀人啦!”
(文末碎碎念:本以为能写到案件,却没想到只写到案子发生的开头。这一段写得冗长,想将飞燕的心绪变化慢慢道来。放下一个人,从来不是一件易事,再洒脱的人也需要时间去疗伤。这样的改变不在一朝一夕,也不会发生在某个轰然醒悟的瞬间,而是在无声的岁月长河,在漫长的陪伴里,在独处的空白时光中。与公孙策刻骨铭心的情感始终是飞燕生命中不可忘却的一部分,而那个她曾经以为永远不会放下的人,如今已被尘封在记忆的一隅。不再有那种一想到便心痛到死的感觉。这不是对过去的否定,而是平静的释然。寇随之日复一日的相伴似无声的春雨,在无数个寻常的日子里,一点一滴渗入她的生活,不惊艳,不轰烈,却沉稳温暖。正如春日的花开,不知不觉间,点点新绿便已覆满整个枝头。最后对不起八贤王,又被迫当嫌疑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