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陆溪屿才没死,他装的。
当他闭着眼睛听见寒生从屋里冲出去之后,又接着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因为怕自己如果就这么直接追过去,会被他打死。
可外面的倾盆大雨转瞬即至,他听见了寒生在院子里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以及剧烈的撞门声,就实在是沉不住气了,睁开眼睛腾地一下翻身下地,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有没有人啊!!来人啊!!求求你们来个人……”
在声嘶力竭地哭喊了大半刻钟后,寒生终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再也坚持不住,带着满身泥污就这么一屁股瘫坐在茫茫的雨幕之中,仰头朝着天空,发出了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啕。
而后就感受到,似乎有人从身后踏着泥水跑过来了。
“阿生!阿生!”
寒生在混沌之中没有听清那个人说的是什么,就只是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跪立起来回身猛扑到了那人的身上,用最低声下气的态度,皱着一双泪眼向他恳求道:“求求你,求求你帮我去看看他,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我没有想掐死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阿生……”
“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帮帮我,帮我救救他,他不能死,我不可以没有他啊……”
寒生说着说着情绪又全然崩溃,跪在陆溪屿的面前,继续仰面大哭了起来。后者顿时觉得羞愧难当,赶紧一把抱住了他,把他从湿泞一片的泥地里扶起来,道:“好,好,我帮你救他,你先回屋里好不好?外面雨太大了,再淋下去你会受不了了的。”
“我不,我不回去,我不敢……他在里面……”寒生的一头长发完全被雨水糊在了他的脸上和肩颈处,模样看上去狼狈不堪,扁着一张嘴哭道:“我不敢看他,是我把他害死的……”
陆溪屿又心疼又自责,把他揽在怀里拍了拍,道:“阿生,你抬头看看我,看看我是谁。”
寒生还在抽泣着,闻言下意识抬起了头,在一片泪眼模糊和满脸的雨水覆盖下,勉强看见了面前这人的样貌。
他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把头往他胸口一埋,开始哭得更厉害了:“陆溪屿!你没死……”
“对,我没有死,现在相信了吧?真的是我。好了,我们先回屋去吧,有什么事回屋去再说好不好?”
寒生没有再理他,只是把头继续埋在他的胸口,用两只伤痕累累的手把他的衣襟死死揪住。陆溪屿见状,单手将他面对面地抱了起来,一边又低声安抚了几句,一边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屋。
小半个时辰后,寒生就着深夜里点起的满室烛火,坐进了刚烧好放温的热水里,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身后的陆溪屿将澡豆往他脑袋上抹,给他搓了满头的泡泡。
等到寒生把身上的脏污全部洗净,穿好衣服烤干头发,坐在床沿上让陆溪屿给他手上的伤上药时,已经将近夜里丑时了。
寒生那一双细长白净的手,被那门上陆溪屿设立用来预防外敌的禁制伤得不轻,大片大片全都是被灼伤的痕迹,陆溪屿看着看着,都恨不得能够直接一头冲出去撞死,在心里怒骂自己是不是有病,干什么不好非得要在对方面前装死。
其实他方才只是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犯贱,想要看看寒生在知道自己“死”后,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可惊恐、无视、破口大骂等表现,他都想象过了,唯独没有想过,寒生居然会像疯了一样大哭着跑出去。
寒生的手被陆溪屿上了药之后,用纱布缠好了。前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停滞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接着,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僵硬地转过了身去,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慢吞吞躺进了床的里侧,只留给陆溪屿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此前陆溪屿就着寒生洗过的热水也把自己身上给涮了一遍,所以现在身上还算是干净,想着时间已经很晚了,便也跟着后者一并钻进了被窝。
他侧躺下后脸朝着寒生的方向,见后者始终没有要转过来看自己的意思,感到有些失落,但还是试探着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腰窝:“阿生,你,你看着我好不好。”
本以为不会被寒生理睬,但没想到陆溪屿说完这一句话后,前者当真就翻了一个身,把脸从床的里侧转到了面朝他的方向。
陆溪屿咽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地看向了寒生的眼睛。
寒生的眼睛现在依旧肿得像两个核桃,虽然是睁开的,但并没有看陆溪屿,而是垂下了眼睫,瞳孔有些微微失神,不知道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陆溪屿的心脏被狠狠绞痛了,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去,在寒生的眼尾处轻轻地抚了抚,喃喃道:“都哭肿了……”
寒生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复他。
陆溪屿深吸了一口气,道:“阿生,原来你这么舍不得我。”
“……”
回答他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陆溪屿又道:“我都听见了的,你在外面哭的时候说的话,你说我不能死,你说你不能没有我。”
面前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寒生扭过了头去,正要再翻个身背对着陆溪屿,被后者一把攥住手臂给拉了回来:“阿生,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我只是想同你开个玩笑——不,不是玩笑,这一点也不好笑,是我自己犯贱,是我脑子有病来整这出。”
“我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里也很重要。阿生,我好开心,真的。”陆溪屿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有些开始在胡言乱语了。
“原来一直以来都不是我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原来你一直都在牵挂着我,我之前还一直都不敢相信,但是我现在信了,真的信了。”
陆溪屿将右手伸到了寒生的腰间,把他揽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寒生照旧是没说话,但是上边的陆溪屿可以感受的到,他埋头在自己胸口蹭了蹭。
陆溪屿感觉自己幸福得快要爆炸了。
他们就这么相拥了好长一段时间,床边的一树烛火在不知不觉间都已经燃烧了大半。接着,在这满室的温黄与静默之中,陆溪屿又开口了。
他道:“阿生,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自己一只妖偷偷从杪秋院跑出来好不好。”
听到这话,怀里的妖怪很明显是颤抖了一下。怕他会紧张,陆溪屿又用右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柔声道:“没事,我不会怪你的,你就告诉我,你是想出来做什么可以吗?是要买什么东西?还是馋哪家作坊卖的糕点了?”
寒生这会儿终于有反应了。他蠕动了几下嘴唇,稍稍停顿了一会儿,缩在陆溪屿怀里,用极小的声音讷讷道:“你的生辰,要到了,想给你,买礼物。”
“我的……生辰?”陆溪屿愣住了。
他用几秒的时间在脑子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接着脱口而出道:“我的生辰不是现在啊,还有半年才到,阿生你是不是记错了?”
此言一出,寒生原本眼睛里还闪烁着的一星半点的光亮,霎时全然熄灭了。
他把脸在陆溪屿的胸口深深埋住,半点也不露出来,而后道了一声:“嗯。”
陆溪屿还以为他是因为记错了自己的生辰而觉得尴尬,笑嘻嘻地安抚他道:“没事啦,记错了也没关系,记错了就重新记嘛,反正有这个心意就好啦,送什么都没关系——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媳妇儿你给我买了什么啊?”
“……”
“没买。”寒生道。
“嗷,对哦,还没买到就被道盟的那帮混蛋带走了……”陆溪屿挠了挠头发,转而又笑道:“也没事,等我生辰到了的时候再去重新买也不急,嘿嘿,不过你能不能在我过生辰那日提前一天把礼物给我看看,我好想知道你会送我什么……”
“嗯。”寒生又道。
“耶——”陆溪屿欢天喜地地喊了一声,噘起的嘴巴又凑了上来:“我媳妇儿真好~”
寒生这回没躲,让他扎扎实实地在自己脸上亲了一口,而后伸出手去,反向抱住了他,把自己安顿在他的怀抱里,道:“睡觉吧,我困了。”
陆溪屿对于他的主动感到又惊又喜,赶紧也伸手把他给揽住了,满脸幸福地在后者的发顶上蹭了蹭,甜蜜蜜地同他一道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陆溪屿闭上眼之后没多久,寒生的眼睛又睁开了。
他静静地望着面前这个差不多快要睡着的人,眼底倏地流露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
他的生辰,自己怎么会记错。
不是自己记错了,只是他忘记了而已。
因为寒生说的生辰,不是陆溪屿这一世的生辰,是他第一世的。
那个时候他们明明就说好,以后不管经历什么,他们两个最后变成了什么模样,每年陆溪屿的生辰,寒生都要陪他一起过。
可是为什么,先提出诺言的人,反而忘记了呢?
*
“走开,我说了,别靠近这里。”
“什么嘛,你之前明明和我说好了的,你生辰到了的时候我可以来见你……今天已经都到时间了!”
那个时候的寒生还是人类十一二岁小孩的模样,一只妖悄咪咪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在杪秋院没有人值守的后门处探头探脑。
要不是陆溪屿从这里路过时,第一个发现了这颗小脑袋,估计没过多久他就会被别的弟子给大叫着捉住押送到他的父亲面前了。
他的父亲正是杪秋院的当家院长。
“今天,我没空。”
陆溪屿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小妖怪,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院里设宴,宾客多,得忙到很晚。”
“那,那我也可以来参加你的生辰宴吗?”
寒生的眼睛亮晶晶的,仰着头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原本的金色瞳孔被陆溪屿那灵力遮掩住了,现在在后者看来是黑色的。
“你觉得呢?”陆溪屿轻哼一声:“如果不怕被剥皮啖肉吞吃干净,尽管来。”
寒生失落地“啊”了一声,瞬间就蔫了下去,好半天都不吭气了。
“回去,以后我没来找你,别自己出来。”
陆溪屿指的是寒生现在住的邢城郊外的一个他的别院,是他父亲都不知道的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地。他平日不太会去,但自从寒生在他除妖路上一路跟着他回邢城,并且怎么甩都甩不掉,迫不得已把他安置在那个宅子之后,他去那里的次数便增多了。
“我不!”
平日里除了不许他跟着自己这一点不听,其他的话都十分顺从的寒生,这会儿竟是头一回硬碰硬地反抗了陆溪屿。
“我不想回那里!那里冷冷清清的,而且也不能出门,每天除了睡觉什么也干不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要是再在那里待下去,我会受不了了的!”
“那你,想怎样。”
“我要在这里!你不准我进去我就在外面等你,等你什么时候忙完了出来我再找你去街上过生辰。”
陆溪屿总算明白了这小妖怪要干什么了:“你要,给我过生辰?”
“对啊!那不然呢?你是笨蛋吗?我都在这里和你说了这么久了你都听不懂我的意思!”
陆溪屿脸上万年不变的面瘫表情竟然破天荒地有了一丝变化,看起来似乎柔和了好几分:“可是,要等很久。”
“那又怎么了,反正你不是给我身上下了法术把我的妖气隐藏住了嘛,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反正你们院里的人发现我了也只会把我当人类小孩,又不会有什么事。”
陆溪屿正想说那你回去等,等我忙完了去找你,转瞬就听见了从后面某处房间里传来了他父亲呼唤他的声音:“溪屿!过来!”
惊得他浑身一颤,赶紧把站在后门门口的寒生推到了门外,道:“快回去,别让人发现。”说着便一把关上了门,摆正自身的仪态后,就急急往他父亲在的地方赶去了。
寒生看见面前关上的门,简直气得要跳脚,在原地蹦了又蹦,倔强道:“我就不回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说罢,把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袍下摆一撩,背靠着杪秋院后院的墙就坐了下来,而后就真的好几个钟头都在那里一动不动,顽固得就像一头倔驴。
约莫到了晚上戌时,寒生边上的那扇后门才被缓缓打开了。
起先陆溪屿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想看看那小妖怪还在不在哪里,结果低头往门外边一瞧,倒还真瞧见了他。
寒生在这个地方坐了将近三个时辰,屁股完全没挪过一下窝,已然是靠着墙壁睡着了,嘴巴大张着往外流口水,全身上下毫无防备,要是这个时候随便出来个什么杪秋院的弟子,他指不定就已经被抓走了。
“喂。”
陆溪屿把后门轻掩上,抬脚用足尖轻轻踢了踢小妖怪。
见他始终没有从睡梦中醒来,陆溪屿也是没有办法,回头看了看一片安静的院里。这个时候才送走宾客不久,大多数弟子都忙着在收拾大堂,应该没有人会到后门这边来。
确定安全之后,弯下腰来将坐在地上的小妖怪轻手轻脚地抱起来,打算先送他回去,再留个字条告诫他,以后真的不要再随便来杪秋院找自己了。
可陆溪屿才刚抱着寒生走了一步,怀里的小妖怪一下子就惊醒了,而后挣扎着跳下地面,抬着头,用先前那一副亮晶晶的眼神望着他道:“你出来啦?事情都忙完了吗?”
陆溪屿低头看他:“嗯。”
“太好啦!那之后没事了吧?走吧走吧,我们去街上!”
陆溪屿被他绕到身后推着走,有些不明所以:“去哪里?”
“哎呀你别管,跟我走就是了!今天是你的生辰,看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陆溪屿无法,只能跟着他一道从杪秋院的后面绕到了街上,而后汇入了一片拥挤的人流。
当寒生拉着陆溪屿进了一家看起来十分破旧的饭馆,里面的桌椅又矮又脏,大堂上方还飞舞着好几只肥大的苍蝇时,后者尽管提前在心里百般告诫了自己,但看着这些事物,还是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偏生寒生一点都不觉得这里破,一脸兴奋地拉着他就在一张桌子两侧面对面坐下了。
“老板老板!要两壶石榴酒,还有一盘蜜枣糕!”
寒生从衣兜里掏出一堆脏兮兮的铜板,从里面挑了相对应的数额递给了老板。
他点的东西很快就上来了,于是对面的陆溪屿就瞪着一双眼,看着他接过盘子和酒壶,开始忙上忙下起来。
先是拿着酒壶在他们面前分别倒了一杯酒,又把那盘枣糕眯着眼对齐到他们二人之间正中心的位置,全部弄好后,一拍双手道:“好了!”
陆溪屿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这杯酒质差得飘满了浮沫的石榴酒,抬头看寒生道:“你……要喝这个?”
“哎呀,我看你们人类举办宴会的时候不都是会喝酒的嘛,所以为了应景,我也就搞了一点,嘻嘻。”
陆溪屿不置可否,只是伸手把他面前那杯酒挡住了:“小孩子,不可以喝酒。”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都一千多岁了!只是外表长得和你们人类小孩一样,才不是小孩子呢!”
陆溪屿道:“那也不行。”
“啧,谁管你准不准。”寒生与他置气道,但随即又摆上了一副笑脸,将半个身子都撑在了桌子上:“别管什么酒了,快看这个!”
陆溪屿无法,只得依言向他看去。寒生兴致勃勃地把那个盘子里装着的五块枣糕垒成了一个三角塔的形状,左右看看确认好后,咧着一张笑脸把它推到了陆溪屿的面前。
“点心塔!”
“……这是什么。”
“哎呀,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我看你们人类普通人家过生辰的时候,都会摆这个,好像是有什么祝福的寓意吧,祝福过生辰的人开开心心,又长大一岁!”
“哦。”
寒生随后又道:“那,那你快把眼睛闭上,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
“快闭上,别多嘴!”
陆溪屿依言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他就觉得头顶一沉,寒生似乎是在他头上放了个什么东西,而后就听得后者道:“好了,我数到三你再睁开!”
“三!二!一!”
“生辰快乐!!”
陆溪屿刚睁开眼,就被寒生迎面扔过来的一个花束砸到了脸上。
他嘴角抽了抽,把花束从脸上拿了下来,正想低头看看,谁知脑袋一倾斜,头顶上挂着的一个花环又掉下来了。
“……”
“啊啊你干嘛呀!花环都掉了!我挑了好久的花好不容易才做好的呢!你得好好拿回去保管着听见没有,不许给我扔了!”
陆溪屿看着面前这只小妖怪在张牙舞爪咆哮的样子,稍稍一怔愣,竟是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还在咆哮的寒生顿住了,他愣愣地盯着陆溪屿看了数秒,随后惊呼出声:“你原来会笑!我还以为你是个面瘫呢!”
正在笑着的陆溪屿:“?”
寒生倒是没一直纠结这个,把他手里的花环抢过来重新给他带上,又把那束捧花给他在手上放好了,坐回自己的位置,捧着脸喜滋滋地看着这副劳动成果道:“好看好看,这才像话嘛,看看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每天就知道拿个剑往我脖子上抹,简直凶死了。”
陆溪屿:“……”
陆溪屿回想了一下自己刚遇到这只小妖怪时的场景,那会儿确实是把他当做一个妖族的祸害来看待的,只不过随着他后面一直死皮赖脸地要跟着自己,怎么甩都甩不掉之后,自己对他的态度也就慢慢有所改观了。
陆溪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出生在捉妖世家,院里世世代代都与妖怪为敌,而自己这么个嫡系的后辈弟子,居然还敢这么在私底下与一只妖怪走的如此相近。
要是让他那院长父亲知道了,估计会直接把他给打死吧。
“喂喂!你到底在干嘛啊?好歹给个反应吧?就算这礼物不是那么贵重,多少也是我花了心思准备了好多天的……”
“嗯,谢谢你。”
寒生猛地抬起了头。
“谢谢你的礼物还有点心塔,我都很喜欢。”
陆溪屿在对面轻声道。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啊?”寒生有些不解了:“怎么会?你不是杪秋院的嫡系亲传弟子吗?杪秋院院长不是你爹吗?你过生辰怎么会没有收到过礼物?”
“礼物是有。”陆溪屿垂下了眼睫:“但那些,都是别的捉妖院送来借此讨好父亲的,不是我的。”
“我没有过属于自己的礼物。”
寒生在他对面呆愣了数秒,随后朝他咧开嘴道:“哎呀,没事啦,你看,现在不就有了嘛!而且以后也会有很多的,你完全不用担心!”
陆溪屿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沉默片刻,他道:“那你,以后都陪我过生辰吧。”
“诶?”
寒生有些受宠若惊。
“妖怪,不是能活很久吗,你就一直陪着我,每一年,直到过完我的这辈子。”
“好不好。”
寒生抬眸看向陆溪屿。他的眼睛里面波光粼粼的,将室内用于照明的几只烛火悉数倒映了出来,正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里面似乎抱有了一丝期待。
寒生突然就生出了一股莫大的使命感。
不能让这个人失望。他想。
“好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以后就天天粘着你,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而且你得保护好我,不能让我被你们院里的人给捉去了,这样我才能每年陪你过生辰呀。”
“好。”
寒生破天荒地看见了陆溪屿的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