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旋风，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俞灵忽然喊了女孩真名。
其实也不算真名，她从救助中心救女孩出来时，在登记处随手起的。
当时看她柔柔弱弱，像张风一吹就飞远的纸片，动作也慢吞吞，一到饭点就抢不上吃的，总饿肚子，俞灵希望她能快点，才起名叫旋风。
从这小孩进公会开始，总一声不吭捧着书看，俞灵教育她光学理论没用，结果小孩转头生着闷气，黑了公会的电路系统，让整个公会度过了黑暗的三天三夜。
从此以后，俞灵屁都不再敢放一个，任务表里所有远程技术活都分给了俞旋风。
俞旋风仍然是慢吞吞的性子，有点沉闷，而且还倔。
辛柚还吐槽，你带回来的小孩还挺像你，好的一点不学，坏毛病倒是学得快。
小孩闷了半天，终于说了句人话：“我也想变强。”
俞灵揉揉她脑袋：“你挺强啊，能黑进守卫所还没被发现的，你大概是银弦区的第一人。”
俞旋风吸吸鼻子：“可会长那么强的人都担心自己体力变差，我身上还有个拖累人的病，要是，要是……”
“会长刚才纯粹是在发癫，你别理她。”俞灵随口道。
在会长办公室处理一堆烂摊子公务的辛柚打了个喷嚏。
俞旋风还是高兴不起来：“可如果以后末日来了，我不仅保护不了你们，还会连累你们。”
“谁说的？”俞灵揉头发的手顿了顿，下滑到女孩脸颊，两根手指抵着她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要是真有人打到公会里来，我们纯靠蛮力胜算不一定大呢，有时候我还羡慕你这好脑子，省得费半天力气都炸不开一道铁门。”
俞旋风吸了吸鼻子：“真的吗？你不许骗我，骗我你打工天天加班。”
俞灵咳了几嗓子，无奈道：“我骗你干嘛，前些日子我去了趟参天塔，那里面连扇像样的门都没有，防御系统全要靠程序解锁，离开你这聪明的小脑瓜，我恐怕连入口都找不到。”
“而且我，就喜欢聪明的大脑。”
俞旋风听着听着，耳朵逐渐变红。
俞灵继续道：“参天塔的医疗技术很高，等我找到能治你病的方法，你就能变得更强，到时候也不用在公会做事，去精英区上学，以后当一个程序修复员，那里没有宵禁，好吃的多到数不过来。”
俞旋风逐渐被说得动容，她搓搓眼睛，把在地上不停滚动的哑铃放回架子上，带着鼻音说：“那我回去学习了。”
“嗯，去吧。”俞灵拍拍她脑袋，目视她离开训练场。
回过神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严肃。
俞灵想，既然极地玫瑰不惜花大代价说服她，肯定做好了被拒绝许多次的准备。
至少，现在她还没做好准备离开公会。
如果真到了末日那一天，如果真的要靠坐方舟逃离第九基地，那她公会的人，一个也不能落下。
＊
俞灵上次接这种大型任务，还是买空间立方的时候。
那次她在ICU躺了三个月，不知道这次会怎样。
不愧是同在银弦区混的，极地玫瑰很讲究，周末一大早就发了悬赏。
还限制了条件，严苛到仿佛为俞灵量身定制一样，只有她能满足接任务的条件。
至于赏金……
她数了一遍，没数清后头跟了几个零。
【任务名称：谣言公司】
【任务地点：世特骏科技公司】
【任务等级：S级橙色序列】
S级？！
俞灵这回惊讶，看来真是个不好搞的大任务，她上次出雪兔任务回来后，就跟会长反映了等级和现实不符，不能单纯从危害预测的角度判断。
那之后任务系统的算法进行大规模调整更新，以至于俞灵已经小半个月没见过一个S级任务了。
肾上腺素飙升，她隐隐约约感到久违的紧张。
她在手环点击【确认接收】，合约关系成立后，又继续在备注一栏告知雇主——
需要等她下课后再进行任务。
极地玫瑰那边一收到消息就准备动作，老大看见俞灵接了任务，有合作意向，激动得差点要亲自接。
还是倪蝶冷静，把全息屏转到老大眼前：“你先别急，她说要等她上完课。”
“没问题！……等等，她说她要上什么？”
“课，”倪蝶也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手指着屏幕读出来，“上守卫所的素质教育课。”
老大：“……”
俞灵背着武器包，骑着空气悬浮自行车，全副武装赶往城防区中部。
她美滋滋地想，自己真是个按时上课爱学习的好学生，绝对不是刻意为了跟守卫们套话了解情报的。
谁知，她车刚停到守卫所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叮铃当啷的响动。
俞灵推门而入：“怎么了？”
373小队全员都在，都在低头整理自己的装备，650行色匆匆地赶过来说：“你回去吧，我们要集体出任务，课程以后再补。”
对于万事都求一个精准的650，能从她嘴里说出“以后”这种模棱两可的字眼——不是下周，更不是任务结束，俞灵预感她们遇到的也是个麻烦任务。
777两只眼睛底下挂着黑眼圈，跟灵魂出窍似的飘来飘去，被650一把勾住后脖领：“醒醒，赶紧喝杯提神剂，要不怎么出任务？”
777哭丧着脸：“唉呀，早知道今天有紧急案子，我昨晚就不熬夜写那个破报告了。”
373652骂了句脏话，转身将手里的飞镖扔到照片墙上——正好扎中前城防部部长孟桑杰的脑袋。
“爹的，你闲着没事儿干吗来我们城防区，害我们天天熬夜写报告，还得收拾你的烂摊子！”
他对着照片狂吐口水。
俞灵诧异地看了777一眼，777解释道：“我们排查出几个投放虫卵的可疑地点，本来想今天早上去海滨运输线逛一逛，结果来了个紧急任务。”
“不过好在污染空间就是我们要查的公司，世特骏可真能藏啊，躲过那么多次排查，我们都派了内线去车间守着，也没找到一例不合格产品。”
“而且这次污染空间也出现得莫名其妙……”
听到世特骏三个字，俞灵眼睛瞬间亮了，她抓住777胳膊：“怎么奇怪了？”
652锤了777后背一拳，将他拉走，嘴里一阵数落：“傻子，你跟一嫌犯说那么多干嘛？到时候把机密泄露出去，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俞灵瞪了652一眼，心想，雪兔任务时对他还是太手下留情了，就应该给他的麻药加大剂量，最好把他给毒哑了。
650把通讯器敲得邦邦响，焦虑散发在空气中：“服了，这个时候休假，我上哪去临时拽一个修复员来？”
俞灵摸了摸鼻子。
650继续拨通讯：“373650联络中心指挥台，申请调派一名修复员前往海滨线一带。”
“没有人手？那从其他区调人呢？”
“总部？得多久啊……”
半分钟后，650挂断通讯，脸色灰了一个色块。
“怎么办啊队长。”777记得像只兔子来回跳，背上的应急救援包比他本人还高。
650摇头：“没办法了，我手里还有个旧解码器，不知道适不适用这种高等级污染空间，实在不行就靠武力爆破。”
“653，654，再多带一倍炸药。”
俞灵咳嗽了一声，默默跟在777身后。
650集合整队的时候，发现在角落里格格不入的俞灵，皱眉道：“俞，虽然我们有一定的战友情，但这回真不能陪你胡闹，这次的任务很严峻，请你理解。”
俞灵：“多带一个兵，就多有一份力，队长要不考虑我一下？”
650严词拒绝：“非守卫所内部人员理论上是不可以进入程序空间的，如果你在空间内部出现任何意外，守卫负全责，我也需要为我的队员考虑。”
777补充：“而且还要写很长很长——的报告！”
俞灵一看行不通，只好乖乖退出了队伍。
她遗憾地说：“对于爆破程序空间，我还挺有心得的。”
650仍旧摇头：“这次不一样，收到案件通知时，守卫所算法程序差点都崩了。”
“我们追踪污染空间散发的源头，竟然是一个死人。”
俞灵一怔。
死人也可以被程序污染吗？空间不是都靠意识展开的，这从理论上就相悖……
等她回神时，守卫所已经空了。
俞灵默默点开任务手环，联络雇主。
“喂，小玫瑰——好，我不这么叫你，那小蝴蝶，你方便提前来接我吗？”
十分钟后，倪蝶骑着拖尾流光的悬浮摩托，载着俞灵和她的宝贝武器库上路了。
“你这摩托真不错，多少晶石买的？”
“……”倪蝶声音从前方传来，被风吹得有些散：“想要就给你。”
得到超满意的回应，俞灵笑呵呵地说：“城防守卫们也在赶往那个区，我们不用着急，等空间入口打开再去也不迟。”
倪蝶不悦的声音响起：“那你催我做什么？我早饭吃了一半就被老大赶出门了。”
“呃……”俞灵没料到这点，短暂宕了机，片刻后伸出手指指某条街道，“前面路口右转，有家仿制三明治很好吃，这次我请客。”
张牙舞爪的手在空中挥舞，干扰着倪蝶的视线，她盯着俞灵手上亮闪闪的美甲，唯独小手指缺了一块，纳闷道：“你爱好还挺广泛。”
飞驰的摩托在一家三明治店骤停，两个黑衣人全副武装，一左一右门神似地守在店门前吃早饭。
店家抬头望了眼并不晒的太阳，频频擦汗，切肉饼的刀在空中磨出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