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至门口，俞灵抬手遮了下虚幻的日光，转头看向温序。
温序张开屏蔽网，直接道：“你现在拥有出入各大门店和办理事务的身份信息，不会再被拦截，但只有一点，你的资金账户目前是零，信息塔那边没有办法处理。”
“这个问题你说到点子上了。所以想跟我谈合作的前提并不是什么公会，都在猎人性质的公会干活了，你觉得我会乖乖遵守规矩吗？我需要钱。”
俞灵摊开手，冲他勾了勾。
扣了她两万晶石不说，余下的钱因为审讯耽搁时间，导致她存钱的账户超过了24小时。
忙忙碌碌了五天，约等于白干。
温序继续道：“我不是要谈契约式的合作，现在你并不信任我，我也无法信任你。或许下次你出任务时，我们还会碰面。希望到时候能够保持礼尚往来的信息交易。”
“不能是金钱交易吗？”
“那样犯法。”
“……”
俞灵皮笑肉不笑道：“您还真有原则。”
温序没在意她的讽刺：“提醒一下，你身上如果携带着具有奇怪动植物属性的物品，最好把它交给我，或者销毁。”
什么意思？
这又是暗示他查到自己什么信息了？
俞灵保持神色未变：“虽然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但多谢提醒。”
她顿了顿，一边朝温序走去，一边说：“另外，也提醒你，交易要想达成，最好让我欠你个大人情，这样才好在下次见面时，威胁我要你想要的情报。”
“你……”
温序在原地望着俞灵朝自己一步步走来，那种后脑勺隐隐作痛的感觉又来了。
隔着黑色手套，俞灵抓住了他的手：“你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她的发顶被太阳烤得热烘烘，目光和手同时在温序身上流连。
戒指、手表、袖扣……
温序感受到那股灼热视线落在他腰线处，实在忍无可忍制止道：“够了吧？这些加起来可比你被罚的款多很——”
咔哒。
金属皮带扣应声而落。
她的手法娴熟利落，温序大脑空白了一瞬，双手紧紧按住腰侧。
他鬼使神差地想起自己小时候观摩过的木偶戏表演，细丝一样的线缠绕在木偶师灵活的手指上，跳着优美的舞蹈，变魔术一般，看着木偶在十指的操控下活了过来。
金属皮带扣在青天白日下闪动着光泽，被俞灵在空中晃来晃去：“这次真是欠你个大人情了。”
她心情极佳，露出笑容：“好心提醒你，我仇人很多，大名也是上了别家公会暗杀榜的。你没事最好离我远点儿，毕竟我死不了，反弹到你身上，我还得背锅。”
温序冷笑一声：“放心，我不会愚蠢到替你送死。”
“那最好了。”俞灵说完，转身跑入街区。
重获自由的嫌疑犯出来第一天，拿走了长官身上的所有值钱首饰。
就在俞灵如解开束缚的猎豹，越过街边围栏时，一枚子弹擦过她发梢，打到了金属墙面上。
她猛地回过头。
发现正要转身的温序也回望过来。
不是他打的。
是给守卫所的挑衅还是想要暗杀俞灵？
在俞灵望过去的瞬间，那股阴沉感就消失了。
而温序还站在原地，目光冰冷，眺望着子弹的方向。
俞灵耸耸肩，冲他摆了个口型：“我说过的，仇人很多。”
随后隐入楼区与楼区之间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被命令“原地待命”的守卫们全都傻眼在门口他们没发现子弹，震惊的是另一件事。
温序走路的姿势罕见出现迟缓，挥手招来机械管家：“准备一套新的制服。”
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人，抢东西抢到守卫所头上来了。
守卫们大气不敢出，只有其中的领头僵硬着声线说：“长官，是否要暗中解决她？”
温序扫了眼时间，语气冷淡：“不用。”
半小时后他还要赶往指挥台见城防区领主，总不能穿成这样，尴尬着参加会议。
更何况，谁能杀得了她？
待机械管家送来新的制服后，守卫们目视着他们的长官从更衣室出来，焕然一新地踏上警车。
有两颗脑袋稍稍靠近，其中一个低声道：“真不光彩啊。”
另一个也说：“换作我得尴尬死了，恨不得把她打成灰。”
有新的声音加入讨论：“我们尊敬的长官不会在城防区考察的这几天，感染了什么病毒吧？”
更多的脑袋湊在一起。
“什么病毒？恋爱脑病毒吗？总不能是对第一个敢打他并且解开他皮带扣的人产生好感了吧。”
“不可能吧，长官又没有艾慕倾向。”
“那就只有一种理由能说得通了。”
“咱们长官不会把自己当成什么古早言情小说里为叛逆女主痴狂的神jin……神奇脑回路是霸总了吧。”
“但凡有一点可能，也不至于一点可能都没有。”
“不都说从参天塔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变态吗？你看看孟上校，看看咱们城防区领主。”
“温长官可是比孟上校高很多很多级的，虽然称他长官、上将，但没人知道他在参天塔的具体职位，有人甚至猜他是从创世主团队里出来的呢。”
领头人实在听不下去，阻止道：“嘘，嘘，别猜了，回去工作去。有几条命啊敢打探人家信息？”
人群如飞蛾般散开。
城防部部长办公室里，孟桑杰正在用全息网络摸鱼，刚把茶包添加进购物车，忍不住打了四五个喷嚏。
他暗骂一声，切换全息屏，关闭了与城防部连通的网络。
纯黑色的网页展开，他熟练登入某个账号，输入一串英文。
【请问，还有RUINBOW植物茶饮吗？】
莹白的光亮忽明忽灭，照着孟桑杰满是油光的肥厚脸颊。
＊
俞灵若无其事地穿过街区，路过中部守卫所，在守卫所隔壁的典当铺用一枚袖扣换了张光轨车票，顺便还在光轨站旁的自动售货机前购买了十瓶营养剂。
把钱换成实物才能让她安心。
落地到银弦区，她几乎是跳下车的，转身扑进巷子里，蹲在垃圾桶前狂吐。
地面上积了一滩血。
暗红色的血线沿着俞灵的嘴角流淌，她压住腹部，拆开急救包，幸好里面的东西还在。
吞下四片止血药后，她卸下力气，也不管地面有多脏，撕来一片纸壳垫着坐下。
呼吸仍然紊乱，她的五脏六腑似乎融化了，一汩一汩地往喉咙涌。
那可是销毁程序啊。
只要按下那个死亡般的红色按钮，系统内任何存在都能够灰飞烟灭。
又怎么会一点影响都没有，一点痛苦都没有。
“呕——”
再次吐出一口血，俞灵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急救包。
得把止疼药也一起吃了。
药剂昂贵，一般情况下，她能忍则忍，可销毁程序似乎是遵循内部摧毁模式。
俞灵身上没有明显伤口，甚至能走也能跑。
持续不断的痛楚由内而外散发，仿佛每一寸神经都在惊声尖叫。
等这阵痛苦缓解，俞灵已经捏碎了三个箱子，外加一个机械垃圾桶。
她心里止不住地暗骂，下次若要让她碰见温序，也把他塞进程序里试试那滋味。
创造万物的创世主会消失吗？现在的她很想试试。
胸口被硌了一下，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藏着空间立方。
俞灵把空间立方内的物品通通倒出。
各式武器、以及掘地公会提供的部分装备，还有一个绿色钱包。
啪嗒，钱包掉到地上，滚了两滚，鲜嫩的翠绿色早已干瘪，灰扑扑的，竟显得有些可怜。
俞灵皱了下眉，将自己漱口还剩的半瓶清水倒向钱包。
水花飞溅，地上只有一小滩湿漉漉的水迹，足足半瓶水，不可能只有这点量，其余的……难道被钱包吸收了？
她垂着眼，凝视着那钱包从干瘪的状态恢复滋润。
脑海中回荡着温序最后的提醒。
【你身上如果携带着具有奇怪动植物属性的物品，最好把它交给我，或者销毁。】
需要水、如青苔一般的钱包，是携带着植物属性的物品吗？
俞灵想都没想，从口袋里掏出她顺手抢来的皮带扣，丢进钱包里。
咯吱咯吱——
皮带扣被钱包自动吞掉了。
俞灵瞳孔倏地放大，捡起那个湿漉漉的钱包，两只手用力扯，却怎么也扯不开拉锁。
这钱包是个吞金兽啊！竟然吃她的钱！
而且能吃掉她的钱，却不能吐出来。
那个锁她还没解开。
她一脸嫌弃地将钱包扔进口袋，为了避免钱包把其他贵重饰品吃掉，把从守卫所带出的东西装进公会提供的装备包里。
俞灵一边装一边清点物品。
从真正的652身上拿来的通讯设备和胸牌竟然也被一同归还，有一种迫切希望俞灵“自己闯的祸自己摆平”的不耐烦感。
设备电量耗尽，无法开机。
不知道等充好电后，还能不能听到守卫所内部的通讯。
掏到最底层，俞灵掌心被一股热意灼痛。
手心里放着从金属墙里抠出的子弹，边缘雕刻着精巧的花纹，比破碎的弹片好辨认。
金色的玫瑰花。
她仇人是多，但不代表她每次都会坐视不理。
又是金色玫瑰图案，她想起了那枚弹片和这两次追杀，以及守卫队队长650口中提及的某个新生组织名号——
极地玫瑰。
她要问问会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