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确定你应该是好起来了。”
坐在我一旁的塞巴斯蒂安笑着看着我的动作,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喜悦里又似乎带着一些不确定。
“噢是吗?这个挺好吃的,你们不吃吗。”
我嚼着司康,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食堂的饭菜很好吃,有我喜欢的各种各样的甜口布丁,就连司康的口味也变多起来。
“真不吃啊?那你们不吃我吃。”
我将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面前的甜点都往我这边推,塞巴斯蒂安的饭量惊人却不爱吃甜点。奥米尼斯相对就吃的少很多,也许这是他看起来苍白又单薄的缘由。
“奥米,你最近有心事吧,你的饭都被梅尔吃完了都不知道。”
我朝着奥米尼斯伸出去的手在塞巴斯蒂安的话语中立刻回收,因为我不喜欢吃的萝卜此刻都被我悄悄的丢在奥米尼斯盘子里,
“嗯。有点想法。”
他仿佛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继续咀嚼着食物。
我正准备把一口都不想吃的剩余萝卜丢出盘子里,塞巴斯蒂安用叉子阻止着我的动作,冬季的霍格沃茨食物并不像夏季那般丰富,果蔬膳食有时候就靠这些根茎类了。
奥米尼斯继续机械的嚼着,和食堂的嘈杂混在一起,我似乎在后一句里听的不真切。
“梅尔说什么都不做有时候也是一种背叛。”
“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了!”
他丢下银质的刀叉,砸落在盘子里清脆响亮,我和塞巴斯蒂安停下纷争,我看见奥米尼斯的脸上透露出一股少见的坚定。
他伸出一只手准确无误的落在我肩上,指节不自觉的用力我能够感受到他的内心感受,正在澎湃的汹涌着。仿佛他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选择,未来变得飘忽不定。
“梅尔,塞巴斯蒂安。”
身型在微微的发抖,答案还是被决出,
“能陪我去找我姑姑吗?”
无法说清这种感觉是怎么开始的,以及它是否已经结束。或者,就这件事来说,重要的是如何让这种消失发生。奥米尼斯说完之后搭我肩膀上的手也滑落下去,他攥着手心在食堂的明亮的光下蹙眉等待。
“好啊,什么时候出发。”
我答应的爽快,而我和他都心知肚明那个夜晚里的坦白和念想。他最近的纠结和挣扎或许也正是因为一个在心底的秘密被翻涌起。
“你们之间又背着我说了什么秘密?”
“你其实是知道的,我们准备去找萨拉查的书房。”
塞巴斯蒂安在一旁有些不明所以,追问着前因后果,在听到我的答案后奥米尼斯明显放松下来,他端起手边的热茶用动作掩饰着刚刚的过激情绪。
而塞巴斯蒂安似乎收到了极大的刺激,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可置信的看着平静下来的奥米尼斯大喊。
“书房?!”
“对啊……让我想想需要准备什么。书房应该就在霍格沃茨里面吧。”
“嗯,我的资料里大约是在斯莱特林的地牢。”
“那不需要准备行李和干粮了……”
我和奥米尼斯商讨确定探险的细节,塞巴斯蒂安却遭到巨大的冲击一般,朝着奥米尼斯宣泄情绪。
“奥米尼斯你连这个都告诉她了?我之前差点都跪下来求你。你还是不肯说。”
奥米尼斯没有回应这一句哀怨,而我看着他委屈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令人迷醉氛围不由得让我沉溺,我难以离开名为霍格沃茨构建的巨大温室,所以我希望,梅林啊让时间再变慢一点吧。
……
被塞巴斯蒂安叫醒的时候我蜷缩在公共休息室角落的沙发里,距离不远处是一个熊熊燃起的火炉,旁边凉掉的茶水证明睡眠的长时间。
“梅尔,没事吧。需要我们换一天吗?”
好像在我睡着的时候我又看见关于伊西多拉的故事了,从起点开始那个干旱的村庄,到后来伊西多拉毕业,我像是走过一大半她的人生,只差那个教授口中噤声的结局了。
“我没事,就是吃太多了犯困。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我们去干点什么违反校规的事情。”
我从沙发里爬起来,拍拍校袍上不存在的饼干碎屑整理着状态,看着一旁塞巴斯蒂安轻快的回应奥米尼斯,表示就今天非常适合。
“马上宵禁,等级长出去巡逻我们就出发。”
塞巴斯蒂安规划起一会的行动,也许他在心里等了今天很久,我知道他刚刚又想起了安妮,他们的书信一直不断最近更是频繁。
这一刻的逼近,这意味着塞巴斯蒂安又找到一个希望即使它看起来像秋风里的烛火,飘忽不定却真切的有着温度。
“会找到的。都会找到的。”
我又说起了那句话,像是安慰,却又在一次次不断的重复下变成强力的安定因素。
等到公共休息室里又开始变得安静,斯莱特林的学生都回到寝室去,我们的冒险开始了。
书房入口的秘密破解的轻而易举,三盆篝火同时点燃,第一段故事就已经开始,奥米尼斯说他自己只局限于这里。
他说他之前没有勇气踏进开启的石门内,即使真相就在眼前,等到火堆又全部熄灭入口合上,他从未走入。
他的内心隐约有了答案,但这么多年来被提起后只是轻轻放下,激荡起的尘埃蒙蔽了他的眼睛。
“荧光闪烁。”
而我魔杖尖端耀眼的光,在今天又势必要将一切再一次无所遁形。
“有点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不过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
地面上灰尘沉重无比,一切都落上了灰色的痕迹。我看着面前连光都探不进去的黑色浓墨,空间大小无法概论。
“其实我觉得如果是从这里去书房的话有点太远,也许萨拉查当年还给我们留了一个后门。”
夜里的尴尬有些沉闷,我自顾自说起话像是安慰自己。
走廊里阴暗无光,在魔咒的风格之下,一般的侧脸都静默在黑暗里,我能够看出来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怀揣着沉重的回忆,但走向的却是相反的观点。
谜题拦住了我们的去路,黑暗像是浓稠的墨水非要拖着我的脚步,想着又是和试炼一样的模式,我兴冲冲的观察和寻找周围的任何痕迹。
塞巴斯蒂安点亮魔杖也细致的看着那粗厚的铁门思索起用魔咒炸开的可能性,这一场因奥米尼斯而起的行动里他走在最后从踏入书房的一刻起变得安静沉默。
“梅尔,铁门太厚了。我似乎用魔咒炸不开,这里也没有锁孔。”
“不用了,我找到答案了。”
转动机关上最后一行至正确的位置上,阻碍在我眼前的栏杆缓缓升起,其实比起拉克汉姆教授的试炼,书房的探索在那道门前都轻松而毫无危险。
我甚至会哼着摇篮曲不急不慢的去寻找留下的提示。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奥米尼斯使用关于斯莱特林的能力,那种声音听起来像潮湿的蛇划过皮肤沿着手臂冰冷的攀沿。而塞巴斯蒂安在话语里的带着古怪的情绪,但是关于斯莱特林的秘密也只有奥米尼斯才能够解决。
他站在门口依旧是半低着头,在荧光之下我看见奥米尼斯抿着嘴不愿意再开口。
他和斯莱特林和冈特这个名字链接的越深,而心中的对于自己的批判和反感就越来越多,他站在家族和自我认定的风暴里,人和轻微的推动都可能导致失去平衡。
我站在他对面,看着他消瘦的侧脸有些话想说口,却被闭塞迂回。
“天啊,奥米尼斯。我想我们找到你姑姑了。”
不远处塞巴斯蒂安的声音传来,我想拉起他的手带着他,他却率先迈出那一步越过门槛,仿佛是对过去的挥别。
所以一个成年的巫师怎么会几年都没有任何消息,预想中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终究是发生。
我蹲下身去将自己的校袍脱下来轻轻的转移着那些脆弱的痕迹,像上次一样,我的眼前好像看过了太多的生命一种无力感和麻痹自己让我开口安慰的话都堵塞在胸腔。
“奥米尼斯,这是你姑姑的日记,我们出去之后会找个地方好好安葬她的,或者你需要给家族里写封信?”
塞巴斯蒂安捡起地上被尘埃覆盖的笔记递给奥米尼斯,他站在我身后对于这一切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提起,人都有这种逃避的习惯。
“我知道了。”
他接过那本证明着她姑姑曾经来过的证据,幽暗里我听到了他轻微的叹息声。
“谢谢你们愿意陪我来。”
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奥米尼斯用力的握着那本日记,将边角痕迹都烙进手掌里。
我蹲着继续小心翼翼的收拾起那些存在的意义,塞巴斯蒂安的话语在我黑暗里仿佛把快要窒息的我们推入了另一个地狱处境之中。
“现在还有个问题,我们出不去了。除非奥米尼斯你愿意使用钻心咒。”
他姑姑是因为这个咒语而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孤独的死去,我们身后的路被完全封闭了,面前只有一扇浓厚的魔力构成的屏障,塞巴斯蒂安勇魔咒试探过,像是没入大海里不见任何声响。
地面上用魔法刻下“钻心咒”的提醒,那些幽微的光亮此刻却像是魔鬼来索命一样的诡异。
“我不能这么做!我曾经发过誓。”
他下意识往后倒退似乎在面对这个请求时只剩下不知所措,
“没办法了,奥米尼斯!你不这么做的话,我们没办法出去,我们会和你姑姑一样死在这里的。”
“我决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回忆起在冈特宅邸里过去,奥米尼斯感受到什么东西不对劲,他认为这是一种痛苦,一种在他体内蔓延着的疾病,蔓延、持续、消失,他的胸口和肌肉发紧,呼吸变得短促,日复一日,夜以继夜。总能听见它,又无法阻止自己听见它。
昏暗的地道里他们之间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我知道现在是最后的时刻了。
“奥米尼斯,对我使用钻心咒吧。”
我站起身来隔离开焦灼不安的气氛,
他内心挣扎,塞巴斯蒂安说让他来承担,我拦下他我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我说我身体好恢复的很快,只是一下轻微的咒语,并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是很好。”我对奥米尼斯说,“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我拉着他的手走到了那扇门前,努力将恐惧推开,
“趁你不知不觉我就回来了。一眨眼的工夫。”
他从怀里掏出了魔杖颤抖的指向我,奥米尼斯闭上眼睛在万般无奈中念出了咒语。
那一瞬间我被一道光芒覆盖,我从没见过这么多共同的痛苦和失落的希望,这么多染污了自己生命的孤苦凄凉的灵魂。
痛苦,和想象中一样像潮水一样蔓延而来,我咬住嘴唇不想要声音溢出,却忍不住的大喊起来。
“梅尔,你恨我吧。”
他轻声说,他胸膛里那根痛苦的弦在颤抖,那根直直穿过心脏、将其割开的弦。
几秒钟仿佛几十年一般漫长。
我因为扭曲痛苦的跪在地上,下一秒一切苦难都从我身体里抽离,塞巴斯蒂安递来一只手,将我搀扶起来。
我的内心其实在暗暗咒骂萨拉查为什么要设置这样匪夷所思的特殊考验,我痛恨□□上的痛苦,小时候就算是摔倒我也会难受很久,这一次却硬抗着那钻心噬骨的疼痛。
我感受到身体还虚弱无力,刚刚那道咒语的效果希望以后都不要再有机会体验。
“梅尔,你没事吧。门开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屏障消失不见,塞巴斯蒂安望着期待已久的地方我点点头示意我的还好,他便先走入书房警惕那些潜在的风险。
而奥米尼斯依旧站在原地紧紧闭着眼睛,故意靠在奥米尼斯身上,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
“奥米,真的很痛啊。真的很痛啊。”
无力的靠着他肩膀,像是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一样,但其实我的状态还停留在心脏能够维持正常跳动。
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奥米尼斯揽住我的腰防止我继续滑下去,我走不动路无法移动脚步,他睁开眼睛对着我继续重复那一句话。
“对不起梅尔,我不应该对你做出这种事情。”
“梅尔,你恨我吧……”
我好像缓解过来了,我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不断的自责和自我否定,感到一股酸涩,费力的抬起我麻痹的右手,我想摸摸他的头发,想去安慰他。
“没关系。我还挺好的。”
我们都曾把自己交予过他人。我们犹豫不决并失去了所有人,但我们又重新找回了彼此。看起来,我们所追寻的正是已拥有的,一个可以并肩创作的爱人和朋友。
我早知道会痛。但我没料到那种痛会缠绕扭结成一阵阵突然又剧烈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