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压根没想好怎么解决我爸妈,甚至我都还不准备把这事让我爸妈知道。
一是怕他们受不了,二是怕万一导致了什么比较坏的结果徐淮景也会受不了。
但我又不能把这话说出来,不然徐淮景能直接愁死。
他刚开学,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去忙,这时候给他添什么乱呢?
一想到这,我的心情又低落起来。
这种见不得人好的小人心理实在是有点阴暗,我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徐淮景的未来一片光明而产生这样的负面情绪。
碍着道德的谴责,我一边想快点离开,一边又舍不得。
我知道徐淮景肯定不想我走,他最起码会想法设法留我一夜,但一夜一夜的,开了个头就很难收住了。
所以我给他买完被子后就偷偷定了当天下午的机票,我想赶紧走从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脱离,回到那个小地方或许能让我更安心。
中午吃饭时我和徐淮景说了一会儿我得去赶飞机。
他筷子一顿,惊讶地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我假模假样地说我就请两天假,徐淮景你也不想耽误我的学习吧?
可能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硬核了,徐淮景那眼睛眨巴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反驳的理由,最后只“哦”了一声,兴趣恹恹。
我脸上挂着笑,装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说不过就是一年而已,你想我了可以回去啊,或者我来找你,都行。
可这话说完,我又在想,来回的车费不便宜,我不想让徐淮景花那个钱。
我也要回去看书了,就算有钱也没那个时间。
吊儿郎当肯定是不行的,别到了明年连本科线都到不了,那我昨天的承诺不就是在放屁吗?
一想到这,我又开始焦虑了。
我搁下筷子,连饭都不想吃。
徐淮景也坐在那儿,垂着目光,盯着他盘子里的酸辣土豆丝。
我说徐淮景,我们不要这样。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们怎么样了,但我就觉得来到北京后我和徐淮景各自都揣着各自的心事,很难受。
或许不只是我,徐淮景也发现了北京和B市两地差别。
而相比于我,他的心情要更复杂些。
于是,机场外,我抱住徐淮景。
他把脸贴在我的鬓边,我拍拍他的后背。
“徐淮景,你就一个劲地往前吧!”
我不会做他的拖累,不会做他的包袱。
我会跟上他,哪怕很慢很吃力。
“等我一年,我来找你。”
-
回到B市,我炫了一碗饭倒床就睡。
我妈还想问我这一趟的感想,我被子一蒙头,说我明天还要上课。
说再多都是屁话,真去干才叫行动。
要不是碍着明天要早起,我真想捧着单词书现在就开始狂背。
结果睡了没一会儿,徐淮景给我打来了视频电话。
我划开手机,才发现他一个小时前就给我发了不少信息。
我这边黑黢黢一片,徐淮景问:“睡觉了?”
我看着手机上对方从死亡角度怼出来的一张大脸,无语道:“徐淮景你能不能好好对你那张脸?”
徐淮景举起手机,找了个角度:“这样可以吗?”
我侧过身,手掌垫在脸和枕头之间:“凑合。”
徐淮景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他晚上开始铺被子,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带过来的被褥,自然而然发现了里面卷着的笔记本电脑。
徐淮景说他查了价格,太贵了,问我爸妈知道吗?
我说就是我爸让我买的,放一百个心吧。
这话其实多少掺了点水。
我爸是让我给徐淮景买东西,但他也没想着我能一下子买掉这么多钱。
那电脑是我专门选了好几家以后买给徐淮景的,轻便好带,配置也高,除了贵没什么其他毛病,但徐淮景专业就是搞电脑的,我觉得贵也就贵了,给他用也不亏。
徐淮景还是不想要。
我不耐烦地说不要就扔了。
我就怕他跟我这样推来推去才偷偷塞给他,结果隔着网线他还是要跟我推来推去。
徐淮景半天没吭声。
那边的寝室有人说话,小麻雀过来问徐淮景要不要一起去买蚊香。
我让徐淮景去吧,自己挂了电话。
屋里重新归回黑暗,连轻微的声音都没。
我闭上眼,却不太能睡着了。
我会幻想徐淮景的大学生活,哪怕我根本就没经历过。
我有点怕徐淮景会因为太有意思而猛猛往前冲,也怕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追不上。
-
隔天,我醒的时候天还没亮。
徐淮景比我起得还早,说今天准备去图书馆逛一逛。
我回了他一个表情包就当已阅。
然后一个咕噜就起身下了床。
我妈出卧室时我已经洗漱完毕,她蓬头垢面地看着我,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我没吭声,回房间书桌前坐下,打开单词书开始背。
我妈暗搓搓跟过来,我听见门响了,但她没进来。
片刻后,她给我端来一杯牛奶,像伺候皇帝似的,前进着来后退着走,一声没吭,估摸着是怕影响我背单词。
我之前背的那两个单词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重新开始背,一口气背了两页。
其实我的脑子还是挺好的,最起码想学还是能学得下去,单词嘛,经常背一背就好了,还有一年时间,我不信我顺不下来这一本书。
大概十分钟后,我妈喊我出去吃饭。
我爸大清早连烟都不抽了,问我还有没有钱,我说没多少了。
他二话不说转给我五千块,让我平时吃好喝好不要省着,每天别光顾着学习把身体搞坏了。
我有点无语,觉得自己以前也不至于太离谱吧?为什么背了单词我爸妈能激动成这样?
临上学时,我妈还在跟我爸窃窃私语,我不知道这夫妻俩又在合计什么,但我想到了我和徐淮景。
我说妈,我想跟你坦白个事。
我妈立刻严肃起来,走到我身前:“儿子你说。”
我说我谈恋爱了。
我爸妈憋了半天的气也没敢吱声。
我动了动唇,想着要不狠狠心出柜算了。
可我妈却抢在我前面问我是不是之前那个。
我顿了一下,在想之前哪个。
我爸神色凝重地拍拍我肩膀,又给我转了两千块。
我抽了抽嘴角。
接着,他揽着我,跟我一起下了楼。
路上我爸很严肃地跟我聊了聊男人间的事,比如“什么年纪该干什么事”“和女生谈恋爱要注意的基本事项”以及“别太抠门”。
最后只他问我之前那点钱是不是真花在徐淮景身上了,不能厚了女友薄了兄弟。
我说爸,我应该怎么跟你说呢?
我爸说什么都别说,钱也给你了,你自己去掂量。
我麻木地听完,决定在徐淮景身上花兄弟和对象两倍的钱。
到了教室,班里已经来了快一半的人。
经过两个月的过渡,大家似乎都已经习惯了复读班的节奏。
我走到教室最后,桌上堆着好几天的空白卷子。
跟一座雪山似的,看一眼都嫌烦。
我摘了书包,硬着头皮把卷子按学科分类叠在一起。
班委过来找我要班费,一人五十,我转给了他。
他收了钱就要走,我叫住他,问昨天的作业是什么。
班委看了我好几眼,那差异的眼神大概在心里郁闷我这个废物怎么改头换面转了性。
但他没说出来,老老实实地告知了我今天要交的作业,顺便还跟我说了每一科的进度。
说实话,他说那些知识点我有些都听不太懂,只能稍微记下章节数,打算先自己看着,看不懂再去问徐淮景。
然而开始学习,困难很多。
今天上课时我发现我有点近视,得眯着眼睛才能看见黑板。
虽然黑板上写的东西我也不是特别懂,但不懂也得看清楚吧?
中午放学,我直接去学校附近验光配了眼镜。
选镜框的时候我拍给徐淮景看,他没立刻回复我,我猜他应该是在吃饭,又或许是在图书馆看书看得忘乎所以了。
徐淮景就这样,专注一件事的时候就跟死了一样。
我收起手机,店员说我戴半框好看点。
我说行,那就半框吧。
两分钟后,徐淮景的信息发过来,说另一个好看。
我说晚了,选的是半框。
他问我怎么近视了。
能怎么近视,就近视了呗。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没说几句话,徐淮景打了视频过来。
他在室外,阳光明媚。
真是出乎意料,我问他在干嘛。
徐淮景说学校社团招新,他和室友在逛。
刚才报名填表,没来及回复我发的信息。
哦,是我想不到的原因。
我抿了下唇。
正说着,视频外突然传来一声询问:“淮景,吃什么?”
我额角跳了一下。
听这声音不是小麻雀,反倒像是红毛的。
我不才走了一天,喊人连姓都掐了?
徐淮景偏过头:“食堂?”
那个声音继续说:“不好吃。”
徐淮景“哦”了一声:“那你想吃什么?”
我把电话给挂断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