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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死的。
我都不需要出电梯,就能判断这个故事的正常走向里,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的命运。
也许不会都死,但肯定是不能都活。
特级咒灵,虽说是会有一个短暂的虚弱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连两个二级咒术师都收拾不了,脑花也不会专程让我来接应。
关键在于,我已经说了,我要捞捞灰原。
虽然不能算是随口一说,但我也确实没有想到一语成谶,这个“捞捞”竟然来得这么快。
快得让我有点反应不及。
我看着电梯不断上涨的数字快速地动脑。
如果要救人的话,就必然得拔掉自己刚刚套上的马甲。
没有咒术师马甲的话,我想要挖他们两个的墙脚就会变得非常困难。
同时还有一点,我毕竟是暂居咒灵阵营,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任务——拜托,从两个三级咒术师手里接应特级咒灵——简单轻易到根本无法构成任何威胁的任务都失败的话,岂不是有碍于我的威信?
在这里跳反显得我很呆。
咒术师和咒灵,一共就两个大阵营,我不能在两个阵营里都拉仇恨吧?
“叮!”
电梯的速度很快,几十层的高楼甚至没有让我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对策就已经到了顶。
这样城市中央的写字楼——即使是顶楼也全都是来往的上班族。
周末真是放不了一点假。
但我相信,这已经是这座大楼人员最少的时候了,否则总监部不会把任务安排到今天。
“你们打算怎么疏散人群?”我上一次穿越的时候,可没有担忧过这个问题。
即使不在野外,也有专门的辅助监督跟我。
七海有点怀疑的眼神在我脸上一闪而过,“这是高专的入学课程之一,疏散人群的几种基础方式,你没有上过这个课程吗?”
我嘴角一抽——谁知道高专竟然还真的会上这种正儿八经的理论课?
动漫里可不是这么画的。
“那我当然是——翘课了啊!”
这种问题怎么可能难得倒我,虽然没有在高专当过学生,但天下的学生都是一样的。
果然,我的答案一说出口,七海的眼神马上就从“你是不是有问题”,变成了“我就知道五条悟的朋友没有什么好东西”。
话说回来了,既然白天人这么多,为什么不干脆晚上再来?
晚上不是更有执行任务的气氛吗?
我发出了疑问。
“确实,一般的任务也都是晚上执行最好。”七海说道,“能把影响力降到最低,但一方面,这里的咒胎已经到了临界点,很难再拖到晚上。”
即使是被判断为三级咒胎,在诞生后都很有可能会升级。
所以在咒胎的时候祓除一向都是咒术界的最优选。
“另一方面,这里的商区、写字楼真的没有夜晚这个概念。”灰原补充道,夸张地挤眉弄眼,“我和七海海昨晚已经来过了,里面的人数一点都不像是夜晚的写字楼。”
好惨。
晚上加班到这种程度吗?
这样的地方,能被选中孕育特级咒灵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我和七海海一致认为,大部分人晚上的神经会更加紧绷,一般的疏散方式在夜晚很可能会造成一些难以挽回的后果——”灰原压低声音悄悄地和我说,“前一个月总监部还专门下发了类似的文件,就是因为有其他咒术师在疏散人群的同时导致了普通人的猝死,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猝死?
说实话,这样高强度的加班——我认为猝死的原因可能不是咒术师和咒灵,而是坑爹老板。
“所以——认真上学不翘课的七海同学、灰原同学。你们的疏散计划是……?”
我一边问着,一边跟着他们穿过走廊,站到了一个消防按钮前。
哦,我好像知道方式了。
灰原按下了按钮。
我提前捂住了耳朵,一阵强烈、刺耳的声音瞬间响彻了整栋大楼。
翘班的欲望刻在每个人的DNA里,有机会跑路那还等什么。
几乎每个工作室都开始迅速行动了起来,电梯自动锁定,安全通道的楼梯就成了唯一的通道。
灰原闭上眼,更加敏锐的感知力快速铺开,他精细地判断着附近楼层每个人的动向。
“OK,五层之内都没有生命体了。”
灰原话音一落,旁边的七海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帐」自上而下笼罩,将顶上五层全部都包裹了起来。
咒胎的位置应该在顶层之上的天台,但保险起见,「帐」的范围一向要将咒胎所在范围的五倍大小土地全部隔绝。
不过,我个人不认为这个「帐」能够阻拦得住特级咒灵的触须。
那些连接在人类身上的咒胎诅咒并没有消失,而是隔着「帐」依然在起效。
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消防警报刺激了诸多人的神经,反而增加了焦虑和恐惧,让负面情绪制造了更加浓厚的诅咒,源源不断地向上输送。
咒胎马上就要破壳了——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就在今天,甚至就在几分钟之内。
“这两个小鬼死定了。”
毫无征兆地,宿傩大爷开了口。
这个声音在「帐」里简直不能更明显。
灰原和七海显然都听到了这个声音,同时回过头来看我。
几乎是本能地,我一起跟风回头,假装这个声音和我没有关系——本来也和我没关系,这是宿傩的气泡音。
“谁在说话?”我率先开口,直接堵住了七海和灰原的嘴。
七海皱着眉,咒具在释放「帐」的时候就已经拿在了手上,他的视线如有实质地落在我身上——显然,他对我心怀警惕。
和他相比,灰原就显得大条很多。
倒也不是灰原真的没有防人之心,只是因为他术式带来的感知力相当精细,以至于他的判断有些盲目。
可就算是再精细的感知力,二级咒术师就是二级,有些等级鸿沟是很难逾越的。
不过,这样的感知力对我来说,倒是可以浅浅利用一下。
两面宿傩上浮的咒力只泄露了一瞬间,就被我压制了下去——一根指头,我还是有绝对优势的。
但我有优势,不代表这一根手指的诅咒量弱。
灰原严肃着脸,刚才那种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模样瞬间褪去,连冷汗都渗出了额头,“好强的诅咒。”
这个诅咒,绝对不是三级任务应该带来的压力。
其实这样也不错,我用一点诅咒压力完全可劝退他们两个,然后趁着咒术界派新人来的间隙把咒灵接走。
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我眼睛一亮,落下的手藏在身后,丢了一大团诅咒出去。
这下,连七海都有了清晰地感知。
如果是一点点实力差距,或许会激起人的挑战欲。但这样深渊一样的鸿沟却会消除一切战斗欲望。
两个咒术师在东京高专上学的第一天就一定被夜蛾正道警告过,咒术师没有无悔的死亡,如果遇到不可对抗的敌人一定要第一时间跑路。
所以,这个瞬间,我的想法很好,我的计划很顺利。
但下一个瞬间,就在下一秒——
我故意投射而出的诅咒被无形地触须紧紧攥住,这些触须像是吸管,“滋溜”一下,就把诅咒当作果冻,吸了个干净。
好家伙,我没有拿你当下酒菜,你倒是先来招惹我了。
就像我说过的,这个咒胎距离孕育只剩下最后一哆嗦——相当于一百步已经走完了九十九点九九步。
这两个咒术师能够提供的全部咒力,都不如我的一点烟雾弹。
咒胎再也没有了一点掩盖的意图,它的诅咒量在一个呼吸内的迅速攀升,连垂落的触须都成了几近清晰的实体,疯狂地汲取着能够摸索到的一切力量。
我很怀疑那些正在跑下楼的普通人的存活率。
七海的术式发动,咒具切割着这些触须。
虽然并不知道这些触须的作用,但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好,这些触须延伸到了我的「帐」以外!”
七海终于注意到了。
看着触须密集的数量,其蔓延到「帐」之外目的不言而喻。
虽然没有夏油杰那样保护非术师极致的理念,但这两人作为热血青年咒术师,显然也不能放任不管。
同期的默契就在一个眼神之中。
灰原双手一拍,以他为圆心的咒力仿佛瀚海一般迅速推开,充盈到了整个「帐」内——平心而论,这份咒力的量并不算大,但却呈现出了这个量不应该有的浓郁程度,像水一样,将所有的诅咒都浸泡其中。
那些触须的挥动速度肉眼可见地降了速。
Debuff类的术式?
七海建人作为他的队友,自然半点不受影响。双脚用力,腿上的肌肉绷紧,在地面压出一条裂纹。他眼睛转动着快速地定位,仿佛在每根连接上下的触须上都找出了三七分的标位。十划咒法「瓦落瓦落」瞬间发动。他像是一道闪电一样,从我身边擦过,快速穿到了走廊的另一边尽头。
伴随着刀锋挥动的破空之音,他确实斩断了充斥着整层楼的所有触须。
这些触须连接的上下点分别是咒胎和普通人——相当于,触须向上只有一个顶点,触须向下的普通人也因为消防疏散的缘故相当集中。
这样便让七海有了短时间清除触须的前提条件。
只是,这些触须来自特级咒胎。两个二级咒术师想要将其尽数斩断无疑需要极致的专心和全力以赴。
而这,就让他们根本无法注意到,一双新的、由触须包裹结块组成的手从自己背后掏了下来。
“灰原!”
“七海!”
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来的。
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背后,却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同伴的背后。
灰原的手往回一拉,充盈在「帐」内的咒力像浪一样在七海背后拱起,形成了一个近似于盾牌的东西——不仅七海的背后有,连我背后都有!
灰原,太让人感动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我。
只是,他的能力可以达到远程保护的效果,可七海的术式却无法让他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来保护队友。
那只充满了裂痕的手、那只几乎比人还要高的手,在一个眨眼间就已经贴到了灰原的背后,指腹接触的外衣迅速溶解,露出了灰原后背的皮肤。
所有的触须连在一起,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了一个几乎可以溶解吸收任何东西的,恶魔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