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天天嚷嚷着要和平的柱间,即使在战场上也没有出现过如此恨意和杀意的柱间,也会为了一个族人,变得这般面目全非。
什么和平,什么梦想,只不过是因为经历得还不够痛才会冒出的天真的想法罢了。
柱间召了木分身跟他一起挖。
当他看到一片破损的白色衣料时,微微顿住,然后挖得更快了。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人。
她背后衣服像被烧焦一样消失了,整个裸露的部分已经血肉模糊,周围散落着不少绿色的断藤。而她身下,是一个被绿色藤蔓紧紧包裹的椭圆形物体,好像自始至终都在保护这个圆球一样。
柱间不知道那一刻自己是怎么颤抖着探向她脖颈的动脉的,也记不得心脏是什么时候停止又什么时候重新恢复跳动的,他只记得自己双手覆在她背上,拼命地输送查克拉时的绿光了。
当背上的伤口终于开始长好的时候,他终于有余力划开绿色圆球。
看到里面睡得正熟的一个小男孩的时候,他惊觉到泪水落了下来。
绿光持续了很久,直到明显的外伤都愈合之后,柱间俯身将松萝抱起来。
松萝因为自己被移动四肢时产生的疼痛而醒来,眼前很模糊,无法聚焦,声音倒是听得很清楚,那个她很熟悉的声音说:“乖,你需要换个地方治疗。”
嗯,熟悉的胸膛,熟悉的声音,她安心地昏了过去。
柱间抱着松萝走过一路的木头块,踏得很平稳。
他路过抱臂站在一边的斑,没有跟他说一句话,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径直往前走。
恰好一阵风来,吹飞了被抱着的人脸上仅剩的三分之一蒙面巾,斑的瞳孔瞬间收缩,呼吸也在那一刻停滞了。
*
柱间不但是一个很强大的战斗忍者,还是一个优秀的医疗忍者。
他先治好松萝背上的灼伤是因为她并没有生命危险,且知道她最爱美,最害怕自己伤口留疤。
她内脏出血,但不是很严重,应该是只在不防备之下被砸过几次,之后有做防御措施,避免了肺部挤压和窒息,要害和重点关节处也并未受伤,柱间检查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万幸,她还知道怎么把损伤减到最低,还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比较麻烦的是手骨、脚骨、肋骨都有不同程度被砸断,不,手臂上的伤应当是打击伤,肋骨是被踢伤吗,真正被砸到的只有右腿,这个情况,至少需要静养一个月了。
要是她那万能的能力能治得了自己就好了。
柱间眼里全是心疼,手下却不含糊,能当场治好的小伤和表面创伤就毫不吝惜查克拉,断骨之处就缠上绷带,打好木板固定,最后给她盖被子,手背轻轻地在她额头碰了碰就合上门出去了。
他得找些草药来,预防发烧和炎症。
还有斑……他虽然不是一个会在战斗时手下留情的人,但以他的骄傲倒不会对一个卧病的人做什么,但地牢里的五名宇智波……想起地牢关着的人还有受伤的守卫,这么多事情需要处理啊,他要在小城主松萝睡着的时候,帮她保护好她的城才行。
*
没过多久,黑夜就降临了。
窗外一阵光影晃动,床边就多了一个人。
这张描金彩漆床是整个城堡里最贵重的东西了,是前任城主从商人手里重金买下的东西,也是近侍长唯一拒绝让松萝拿去典当充公的东西,用他的话说就是再委屈也不能委屈了主公的卧榻之地。
薄纱一样的床帐已经放下,从外面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将被子拱起来的身影。
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入床帐开合之处,向上抬起薄纱。
脸色苍白的少女就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鼻梁小巧精致,菱角一样的唇瓣却毫无血色,甚至有些干裂,被子上方露出的半截脖子缠着白色的绷带,草药的味道若有若无地弥散在空气中。
那手突然狠狠地握紧了,一时没注意,握在手中的床帐被这大力撕扯,连着帐子的木架被弯折。四个床架子的床头一角突然被折断,另外三角难以维持顶上的帐子,细直的木条和纱帐突然就坠落下来,朝着睡着的一无所知的少女。
男人想也没想,就向前一跃,双手撑在枕边,用身体罩住了她。
他将距离把握得很好,不论是手还是身体,还是砸到背上的木架都没有碰到熟睡的少女一丝一毫。
他离少女的脸不过一尺,是面罩被吹起后映在脑海的,久久散不去的脸。
不,或许更早,早在那天披着染血的白色护额讥诮地说着“大名鼎鼎的宇智波族长长子,不会不认识千手的族徽吧”的时候,就开启了他美梦与噩梦交织的夜晚。
有时她笑得无邪,裹在桃色的振袖和服里,递给他一个新年护身符;有时他们一起乔装溜进了花街最大的酒窖,没有动那些酒,而是偷了主人家顺便放在里面的一坛腌酸菜;有时是她因为看到路边杂耍移不动脚步而错过了来自都城的名戏班子开场时佯装埋怨他的样子……无论是什么样的开头,最后总会回到那晚林子,她抱臂站在一群倒地的尸体中对他说“你来了,宇智波斑”,然后提刀向他砍去的场景。
他忘不了,逃不了,死不了,就算无数次在林中被她杀死,到第二天还是会开启新一轮的美梦变噩梦的过程。
白天他也会想起她,想到她惨白的脸和哭泣的样子——大约是盼着将他折磨至此的人过得不好他才能好受点的心思吧。
现在她就近在咫尺,他却不敢更进一步。
她脖子上的明晃晃的绷带在控诉着他做过的事。
为什么要蒙面,为什么不喊他,为什么不信他?
为什么是千手?
为什么这样一个能左右他情感的人是千手?
对,她是千手,是敌人,不能让能动摇自己的敌人活下去,干脆就在这里……
黑色大手缓缓摸到她的脸侧,在还剩一指距离时停下,下移,虚虚拢在纤细的脖子上方,迟迟不能落下。
他维持这个姿势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开始看着对方的脸出神。
突然,平静就被打破了,少女睫毛颤了颤,眼珠子跳动了一下,似乎就要醒过来。
他这才回神,然后发现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垂落在了她脸上,他慌忙捞起头发,怕少女醒来。
然而,她还是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