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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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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花现在铁了心思要分家,晏小月虽然不说话,但也连连点头。

晏兴茂却还是疑虑重重:“我们往后必定会走在他们姐弟两个前头,分家了,他们就真的没有娘家了。”

“不说往后,单说现在,我这伤治不治得好还是个问题,若是治不好又同大哥分了家,咱们一家四口要如何养活自己?”

何秋花刚想说晏小鱼有厨艺傍身,能养活他们,晏兴茂又叹了口气:“若是我不幸死了,你们三个妇人哥儿,又怎么保护自己?”

这下,何秋花也愁上了,她侧头看向晏小鱼。

“放心吧,我前头说的话未曾骗你们,爹不会死,他的腿应当能治好。”

这伤在现代肯定是能治好的,大楚不不属于华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代,但社会发展情况有些像明朝,民风甚至比明朝还要开放一些,医术的发展应当也不差。

晏小鱼在现代见识过中医的力量,对晏兴茂的伤态度还算乐观。

何秋花如今对他的话深信不疑,闻言心里一动:“那你、那你前头说你爹许会、性命不保,是、是吓唬你大伯娘她们呐?”

晏小鱼点了点头,晏兴茂想起他今日挂在嘴边的‘分家’二字,心里也明白过来了。

夫妻二人连带着晏小月都稍稍松了口气。

*

到了镇上,晏小鱼寻了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头、老太太打听情况。

镇上只有两家医馆,说是医馆,更像是现代的小诊所,规模都不大,每家只有一位坐馆大夫,其余的都是学徒。

镇子南边的余氏医馆据说更擅长治跌伤,口碑也不错,晏小鱼便带着家人往余氏医馆去了。

今日正巧是三日一次的赶集的日子,医馆的人比寻常多,好在坐馆的余大夫行事麻利,晏小鱼他们等了约莫两刻钟便轮到晏兴茂了。

余大夫约莫三四十岁,身形清瘦,面白无须,看着有些严肃。

到了大夫跟前,晏兴茂那颗被儿子安抚下来的心又开始敲锣打鼓,余大夫替他看伤时,他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

“筋脉血管俱伤,淤血凝聚,肌□□肿,关节伤剧畸形,需得按捺正复,再敷缚化瘀①……”

余大夫话毕,晏兴茂三人似懂非懂,晏小鱼猜测是要先正骨,再化瘀。

果然,两个小学徒在余大夫的示意下按住晏兴茂,接着余大夫便上手了。晏兴茂痛呼一声,又咬牙忍住了,余大夫握着他的腿几番操作,才将他的骨头复位。

左边的腿处理好,轮到右边的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两只腿都复位后,有学徒端来纱布、竹条和外敷的药膏,余大夫亲自为晏兴茂上药包扎。

包扎完,晏兴茂疼得冷汗涔涔,但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依余大夫所说,他性命无忧,两条伤腿只要好生养护,日后也不会影响干活儿。

伤处暂时不宜移动,晏兴茂需要在医馆住上几日,晏小鱼让何秋花在这事儿守着,他自己带着晏小月回去。

不回去不行,借了严少成的牛车得给人家还回去,而且他们的银子不够用了。

本来晏小鱼还想给晏小月买点儿药,擦擦额头上的伤,可晏小月死活不同意:“给我买了药,爹娘明日买早饭的钱就没了,娘方才红薯也没吃,都进了我肚子,明日可不能挨饿了。”

晏小鱼只得作罢。

因为要正骨,晏兴茂的诊金比旁人贵十文钱,是三十文;余大夫给他开了两日的药,一共花了六十八文;晏兴茂夫妻宿在医馆的费用是一日十文。

将这些钱全部结清后,今日带来的一百二十文,便只剩十二文钱了,明日的住宿费还没着落。

不过晏小鱼不着急,他已经想到法子逼晏兴盛他们给钱了,说不定这回便能逼得他们提分家。

为此,晏小鱼特意请余大夫帮忙:“若是有人过来打听,劳烦大夫将我爹的病往重了说,越重越好。”

“这是为何?”余大夫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瞧了他一眼,“你要我为你说谎,总该给个由头。”

“这是当然。”晏小鱼点了点头,“不瞒您说,我爹的医药费如今还未凑齐,我请您帮忙也是因为这个。我爹和大伯没分家,家里的银钱全部由大伯娘管着,我爹这些年做工挣来的银钱全数交给她了……”

晏小鱼将晏家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最后道:“只有将我爹的病说得危在旦夕,才能逼得他们掏钱。”

余大夫思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

他行医多年,什么人都见过,家里有钱却舍不得给自己人看病的都不知凡几,晏兴茂这样的情况不算少见,旁的他无意多管,只要不拖欠他的诊费便行。

余大夫答应后,晏小鱼又和医馆一个学徒哥儿说了几句好话,托他照看爹娘,接着将剩下的十二文钱全交给何秋花,避着外人和她交待了几句。

“今日回去后,我会再逼大伯他们一把,好让他们早些提出分家。可如今夏收在即,他们多半还惦记着咱家这几个劳力,只有让他们觉得咱们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拖累他们,他们才会主动分家。所以要将爹的情况说得严重些,大伯性子多疑,明日可能会过来瞧,但时候你和爹要记住,爹的命虽然保下了,但他的腿彻底残废了,后半生都无法自己行动……”

*

天色渐晚,将全部事情都交待清楚后,晏小鱼没再耽搁,和晏小月赶着牛车出发了。

回去的路上,姐弟两个心情松快不少,晏小月这闷葫芦话都多了:“咱们真能找大伯要到银子吗?”

晏小鱼点头:“当然。”

“分了家咱们住哪儿,山洞里吗?”

晏小鱼有些纳闷:“山洞里还能住人?哪里的山洞?”

“就在咱们村的山上。”晏小月一脸耿直,“来村里讨饭的叫花子都住那儿,在咱这儿讨完,去山洞住一夜,第二日换条路下山,正好去别的村子讨。”

“……”你可盼着点好吧!晏小鱼没好气,“晏老头要么给咱分钱,要么给咱分地,咱们不会去讨饭的!”

“我知道,但是地上不会凭空出来屋子,咱们还是没屋子住。”

这姑娘真是一根筋,晏小鱼叹了口气:“咱们可以先找个地方借住,给银子就行。”

他看着晏小月青紫的额头,和纯净懵懂的眼睛,嘀嘀咕咕地安慰道:“今日回去后,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只要过了这一关,日子便能好起来。往后你会有自己的屋子,吃饭爱吃多少吃多少,再也没有人说你了,你不用挨晏老头的骂,不必被大伯娘使唤,也不用再跪着求人……”

真有那样的好日子吗?晏小月眼睛红红的。

她低着头,悄悄地将她弟弟的那几句话默念了好几遍,再抬头时只觉得今日的晚霞格外美丽,像是要照进她心里去了。

*

晏小鱼他们进村后没回晏家,直接去严家还牛车。

严家住在村子最里头,靠近山脚,离村口有些远。晏兴茂受伤的事儿大伙儿都知道了,这一路,姐弟二人没少被村民叫住问话。

“月姐儿,怎么就你们姐弟两个回来了?你爹娘呢,你爹可还好?”

“鱼哥儿,听说你爹在东家摔伤了,伤势如何,大夫怎么说?”

“……”

晏小鱼早有心理准备,怕晏小月不会说谎,他把话头都揽了过去,一路上嘴就没歇过。

“我爹的情况不大好,命虽保住了,可腿废了,再也没法干活儿了,我娘还在医馆里照顾他呢。”

“我爹的腿站不起来了,往后都离不得人,药也不能停,我和阿姐回来便是为了筹钱,大伯娘只给了二十文钱,要不是何婶好心,今日的药钱都不够。”

“我爹娘?我爹娘没钱,我爹这些年挣的工钱全依着我爷爷说的,交给我大伯娘充作家用了。”

“家里卖粮的钱?那自然也是由大伯娘管着……”

晏小鱼一路走,一路卖惨。

自打意外落水被救起来后,他先是疯了一般地跳河、接着每日和晏家长房的人‘干仗’、‘欺负’晏小宝……,行事作风变化之大,村里人几乎要不认识他了。

不过在大家看来,他如今这样,也是被晏老爷子和晏家长房逼的。

晏兴茂这些年不是在地里干活儿,就是在外头做工,最后一文钱都没进自己口袋,受了伤连治病的钱都得找大嫂讨,实在令人唏嘘;

而晏老爷子和晏兴盛一家,拿了晏兴茂的工钱,前头害得晏小鱼差点儿没命,现在又对受伤的晏兴茂不管不顾,着实有些心狠,不怪晏小鱼变成这样。

晏家的家事闹得沸沸扬扬,很快便有人去给晏兴盛通风报信了。

晏小鱼和晏小月还完牛车回去,一进堂屋,便见晏老爷子和晏兴盛铁青着脸,跟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的坐在条案下方的两张太师椅上坐着。

陶翠青和晏小宝坐在下方右首的竹椅上,陶翠青拿着个绣绷,正在做女红;晏小宝盯着门外,目光灼灼,似乎在期待什么。

晏小鱼姐弟进门后,这小子蹭地站起来,将堂屋的门关上了。

接着晏兴盛一掌拍到桌子上:“你大伯娘不是说了,药钱先赊着,等王老爷赔了银子再结吗?你为何要在外头胡编乱造、坏我们的名声?!”

好大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三堂会审呢!晏兴茂摔成那样,这位做大哥的一句问候都没有,心心念念的都是他们的名声,可真是一位好大哥。

晏小鱼冷笑:“‘胡编乱造’?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他双手叉腰,语气比晏兴盛还凶,“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可以自己去解释,我回来是替我爹要钱的,没工夫和你掰扯!”

听到他这理直气壮的话,晏兴盛快气笑了:“你说要钱就要钱,我他娘的难不成是欠了你的?”

“你他爹的就是欠我的。”晏小鱼一脸混不吝的表情,还拉着晏小月在椅子上坐下了。

晏老爷子气得脑门青筋直跳。

晏兴盛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抡着拳头,气势汹汹地朝晏小鱼那边走,晏小月紧张地站起来,哆哆嗦嗦地挡在晏小鱼前面,又被晏小鱼拉到身后。

“打人之前先掂量掂量,后果能不能承担得起,然后再想想,自己打不打得过。”晏小鱼靠在座椅上,昂着头,气定神闲。

他的态度太过嚣张,晏兴盛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鼻孔里冒出来的都是愤怒的火焰。

可心里还是有一丝理智在提醒,晏小鱼说的是真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晏小鱼不怕他,他却备受制掣肘,晏家的名声、儿子的前程,哪一样都比晏小鱼的命重要。

而且晏小月一身牛劲儿,晏小鱼从前为了躲懒一直装弱,现在也不装了,力气不比他阿姐小多少。真动起手来,他多半要吃亏。

打也打不得,气也咽不下,晏兴盛一时进退两难,好在有个知情识趣的妻子。

“你瞧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陶翠青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拍了拍晏兴盛的胳膊,给他递了个台阶,接着又看向晏小鱼。

“小鱼,你爹的伤怎么样了?”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你大伯下午回来听说你爹受了伤,心里担忧得厉害,若不是你们回来,他都要去镇上找你们了。不过你误会我和你爷爷的意思,在外头说那些话,他有些生气。”

晏小鱼嗤笑一声,将在村里人面前说的那副话重复了一遍,最后道:“大伯和伯娘既然如此关心我爹,想来应当不会舍不得出银子了吧?”

陶翠青笑容不改:“家里如今实在是没钱,不过你放心,我和你大伯帮你们想了法子。”

“你爹既然已经没有性命危险了,便不必住在医馆里了,回来养着也是一样的道理。你大伯明日去将他接回来,回来后你娘照看他,你们姐弟和你大伯还有小宝一起下地,等夏收结束,将粮食卖掉,就能给你爹买药了,如此可好?”

果然还是惦记他们家的劳力呢,晏小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倒也不必那么麻烦。”

“我瞧大堂兄屋里有两身袍子还不错,应该能当些钱,你们若实在拿不出银子,我便辛苦些,将那袍子拿去当了吧。”

陶翠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啧!”晏小鱼慢悠悠地起身,绕着她走了一圈,两眼放光地盯着她头上的发饰,“大伯娘头上这簪子看着挺值钱呀!”

说完又走到晏兴盛和晏老爷子前头,上下打量这两人:“大伯手上的扳指似乎也不错,诶!爷爷身上的布料应当也不便宜?”

“哟,小宝脖子上这银项圈看着有些分量呢?”

晏小鱼大手一挥:“都当了吧!”

“当什么当?!分家,现在就分家!”晏老爷子激动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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