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武林大会定在九月十五,照旧还由昌龙门做东道主。去年斩青盟为了解决掉青刀门,一番筹谋下才敲定在盛夏七月。
赤红霄猜测是不是去年的七月酷暑把武林同道们给晒怕了,而今年又恰好没有额外的大事,所以今年的武林大会时日才定得这般刚好。
之前她为了要防青刀门,连着几届武林大会都没上台。如今障碍已除,这是眼下最合适的给门派打招牌的时机。
几年时间过去,赤红霄也想知道自己的武艺在武林大会上究竟能排几名。若不赶紧趁着年轻多争争这武林高手的排行,只怕自己年纪上来后会更力不从心。
赤红霄一向是个吃苦吃惯了的人,拿定主意后,这阵子连镖单都少接了,只为赶在大会之前多练练身手。
赤红霄忙着精进武艺的同时,沈婳伊忙事之余,倒爱上了做月饼,为此找工匠定了许多月饼模具出来。她虽然爱做着玩,但自己又不敢吃太多,索性拉上了绯云。
绯云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平常的心思也压根没放在胖瘦美丑上。她吃了沈婳伊做的月饼后起了兴致,成天都乐得跟沈婳伊凑在一块钻研月饼味道。
“婳伊姐姐,这回往月饼里加五花肉你说怎样?”
“那把五花肉切成碎丁和进馅儿里吧,也好包些。”沈婳伊笑着应承了下来。
“我感觉现在这已经不是在包月饼了,好像在包饺子。”
“反正那些普通口味的月饼都吃腻了,换换新花样呗。”
两人忙碌了一阵把月饼做好后,沈婳伊看着绯云大快朵颐的样子,心里忽然生出了许多羡慕:
“真羡慕你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吃东西,吃了也不担心胖。”
“嗯?为什么要担心胖呀,胖了多动动就瘦了呀。”
“不,这很难,很难。”
沈婳伊见她居然把胖瘦一事说得这般轻巧,不由得叹下口气:
“我觉得这很难。”
林绯云有些不知她所云,只能随意猜测着:“可能当美人就是会有这种烦恼吧,毕竟婳伊姐姐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这样好看,旁人见了你就开心。”
“我就没有办法像婳伊姐姐一样,反正我也没什么美人底子。我只想每天开开心心的,当一个普通人也很不错。”
“你这样真挺好的,什么都能尽量少顾及,吃也可以不顾及太多。”
“是呀,我要多吃一点,早点长高长壮,这样就可以跟同济堂的师哥师姐们一样,一整天翻山越岭去采药材都不会累。”
沈婳伊露出吃惊的神情:“好好也会翻山越岭踩药材都不累吗?”
“她不累呀,好好姐姐体力可好了,不仅体能好,习武的筋骨也不差。只是我们同济堂内没有武艺高强的前辈,所以她没能跟着好师傅精学武艺。如果她生在武林世家,一定会有更好的武功。”
“不会吧,你真没骗我?”
“我怎么可能会骗美人姐姐呢。好好姐姐身上还是有筋肉的,只是平常穿着衣服看不出来罢了。女娘身上若无半点筋肉,哪儿能有体力翻山越岭?”
林绯云不以为意地说着平常话,沈婳伊却忽然停顿了手上动作,匪夷所思地喃喃着:
“可我娘亲说,我生来体弱,也没有习武的筋骨,与其在习武上花心思,都不如把身子养好。好好她真跟我是姐妹吗……”
林绯云歪头问道:“婳伊姐姐,你怎么啦?”
“你信吗,当初教我练武的师父们都说,我没有半分习武的筋骨。他们总说我这儿练不好那儿练不好,处处不如我大哥。我觉得他们好烦,就彻底断了习武的念头了……
而好好,至少她还会飞檐走壁,至少能放个银针,亦有胆子独自行走江湖。”
“那就是你小时候碰上的师父都不好,是他们乱说!婳伊姐姐,这事儿你得信我们同济堂的,我们接触了好多江湖客。
好好姐姐说,老堂主还在时,都可惜堂里没有好师父来教她武艺,白浪费了好好姐姐习武的筋骨。”
“不过你们姐妹确实像啊,就算老堂主替她可惜,可好好姐姐也没有把心思放在习武上。她只觉得行走江湖,功夫差不多够用就行了,身为大夫要重在医术好。”
沈婳伊沉思了片刻,终究还是选择放过了这件小事。她嫣然笑着对她说道:
“罢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我小的时候确实身板弱。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不提这些了。这五花肉月饼尝起来怎么样?”
“好吃好吃!”
“那你给红霄姐姐留一些,待会儿她练武结束后有点心吃。”
“哎!果然红霄姐姐是这世上最吉利最有福气的人,她总会碰到最好的。先碰到好好姐姐,再是婳伊姐姐。”
沈婳伊立马纠正了她:“错了错了,她最先碰见的是我。”
林绯云知道沈婳伊是个爱听嘴甜话的人,自然乐得多说。她笑着附和她:
“对,婳伊姐姐特别好!红霄姐姐跟你在一块儿特别合适!”
“还是你嘴甜,今儿我有兴致,给你多做点小甜心。”
“好诶好诶!”林绯云开心得差点蹦起来,兴冲冲地跟在她后头溜进厨房了。
白露一过,中秋降临。今年虽没能回到大沽,但好在王好好也在京城。沈婳伊试探性地问了问王好好是否要一起过节时,王好好居然爽快答应了。
只是她附带了一个小条件,若要过节,不如来同济堂里过。
赤红霄和沈婳伊本就只是客居京城。两人商定妥当后,准备在同济堂过完中秋后,就动身参加武林大会,最后绕到大沽那儿回来。
她们把主意拿定后各自料理清了手头事物,便搬着行李一同前往同济堂的医馆了。
时间飞速而逝,眨眼就到了八月十三。这天傍晚赤红霄闲来无事,跟着杜仲正在前堂整理药材时,医馆那儿却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赤红霄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觉得自己是不是练武过头出现了幻觉。
她怔在原处暂没说话,杜仲却也跟她是同一个反应,看来是他们两个人都出现幻觉了。
大堂里一下子游荡起鸦雀无声的氛围,那幻影呆站了一会儿,自觉尴尬地咳了两声,侧过脸对赤红霄说道:
“陈姑娘,本来我一开始是想去镖局寻你的。但你镖局的弟子说你前几日去了同济堂的医馆,我便索性赶巧,一起来了。”
“安小王爷……那什么……恭喜……”赤红霄万没想到来者会是梁永安,心安的同时嘴却早已结巴了起来,不知应当说什么才算稳妥。
“咳咳……我不能蹭杯茶吗?”
“来了来了。”赤红霄马上反应了过来。
她正准备伸手去寻茶壶时,梁永安却示意自己不想在人来人往的前堂,只想寻个僻静地方。
赤红霄心领神会地把他领到了后头的一处空房内,顺带把前堂的茶具也给顺走了。
“殿下,小女是真没想到你今晚会来拜访,你是来寻好好的吗?”赤红霄问得有些笨嘴拙舌。
“我是来找你们的呀。”梁永安想用笑冲缓一下尴尬的气氛,但却硬生生地在脸上扯出了几分局促。
“陈姑娘,你把那天那事记挂在心上了吗?”
梁永安终究是试探性地问出了自己的目的。
赤红霄自然也不是个傻的,只装作疑惑道:“啊?哪天啊,什么事情?”
梁永安释然地笑笑:“我成亲之后就要再度前往卫所了。接下来我可能要忙一阵,索性提前来和你们告别……”
“小女中秋后也要前往直隶呢,如若有缘,定会去卫所拜访殿下,只希望殿下莫嫌我们叨扰。”
“怎会叨扰呢,我倒乐得多听你们说些江湖轶事。”
赤红霄见梁永安此回不但消了气,整个人的谈吐还稳重了不少,再没之前同她吵架时急头白脸的模样了。
她明白他这几日定是顿悟了许多,亦欣喜地祝愿他:
“殿下,恭祝你有了好亲事,也明白之后要去做什么。军营条件艰苦,亏你能一直受得住。”
“那是自然,我梁永安可是个有志男儿,富贵乡里的日子虽好,但人活着若无一点志向,只会觉得时光虚度、人世枉然……”
梁永安说完这句感慨后,随即话锋一转,兀自叹气道:“这些天来我左思右想,终究还是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王姑娘了。”
“我之前总是觉得,只要我梁永安足够情真意切,总有一天可以打动她,毕竟我对她的情意日月可鉴。但是……但是我其实无意让她痛苦为难。
我嘴上挂着情意,但终究只给她带来困扰……我……我其实无意于此……”
“殿下!”
赤红霄一时激动地叫嚷了起来,只差没把梁永安吓一大跳。
“庆宁王爷说得果然不假,这几年你从军营历练回来,确实是更男人了!”
“啊?”梁永安被她说得云里雾里,“我本来就更男人了啊。”
“不不不不……殿下,你以为更男人指的只是外表蓄了须、体格更健壮,亦或是心中有了志向,肩上有所担吗?”
赤红霄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也许在你们男人堆里,做到这些就足够算更男人了。但是对于女人来说,只有成熟懂事的男人才能算是真男人。
怎样算成熟懂事?就是你真的听见、看见了她们,不会无视她们的苦痛选择自己一厢情愿。”
“能体会并且尊重女娘意愿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才是成熟稳重的大男人。不然就是做到了再多男子汉的面上功夫,与女人而言,也不过是个心智未熟、一言不合就会乱发脾气的大小孩……”
赤红霄嘀咕到后面,差点要把那句“你之前在我们这儿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直接说给梁永安了。
但她终究还是没打算伤他作为王爷与大男子的脸面,把谈话的音色逐渐压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