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德瑞已经昏迷十日有余了,除了三皇子住处,朝堂内外甚嚣尘上,丞相张千上次参奏顾德瑞失利,私下明里暗里四处搜查顾德瑞的错漏。
孙文正这会子倒是清闲了下来,提着一兜青梅就登了顾德瑞的门,合身的官服洗的有些发白,以往顾德瑞总是打趣他,朝廷发的俸禄都让他吃到肚里了。
其实顾德瑞也知道,孙文正的娘病着,成年吃着、离不开药,他为人又清廉,一点子俸禄都搭在他娘的药里了。
顾德瑞暗中派长方去了药商那里,将药里的名贵药材买下,嘱咐药商在孙文正来的时候,告诉他名贵药材有了替换药,便宜的紧。
一晚孙文正抓完药,在墙角碰上了卖油面酥酥的老翁,想着他娘爱吃,称了一些,耽误了些时间,正巧就看见了长方来结一月的药钱,他尾随其后,得知了真相。
想起往日和顾德瑞作对,跟他斗嘴又涨红了脸,明白顾德瑞这人向来不爱邀功,也真是真心实意的和他交好。所以在朝堂上,也愿意为顾德瑞争一争。
就当孙文正看到脸色惨白,昏迷在床,久久不醒的顾德瑞,担忧的直叹气时。顾德瑞的手抽动了一下,孙文正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上前查看好友的情况,只见得顾德瑞拼命的挤着眼皮,身子也颤动起来。
连忙宣了府中军医来,顾德瑞扭了扭身子,打着哈欠坐了起来。
“妈,我饿了。”
顾德白入眼见到一群身着长袍,腰间系带,梳着高高的发髻,布衫外罩,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都关切的看着他。
再看房间十分质朴,墙壁上挂着刀剑,而他躺在房间正中间。“我去,你们是谁啊?有鬼啊!”
“妖魔鬼怪快走开,急急如律令,正英师父,有僵尸,临兵斗者皆阵列,阿弥陀佛。”
刚刚醒过来的顾德白,两眼一翻,四肢抽搐又晕了过去。
顾德白蹦蹦跳跳的,在屋子里东摸摸西看看,碰上个琉璃盏子,用牙啃一啃,看到铜镜众的自己,拿起一旁的毛笔,就在自己脸上画了个花猫。
可惜了顾德瑞的一张俊脸,被涂的乱七八糟的,见到满屋子的斧钺钩叉、刀枪剑戟,挨个拿起来玩耍。又提不动,砸在脚上,划出一个大口子。
顾德白吃痛,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府中奴仆哪见过这场面,“这还是我们那个战场上英姿勃发,战功赫赫武力高强,遇事镇定自若,用兵如神,貌比潘安俊朗无比,京城小娘子魂牵梦绕的三皇子顾德瑞吗?”
若是李小莓在场,定要把白眼翻上天,这螺旋彩虹屁拍到外太空了,不过顾德瑞这张脸,确实有些妖孽。
顶着妖孽帅脸的顾德白哭到鼻涕成河,进了嘴里,顾德白用力一吸,有点咸。一旁的奴仆皆敛声屏气,不敢言语。
顾德瑞这人颇有城府,在皇宫中拼杀出来的人,没有些手段,是活不下去的。他们也揣测不出三皇子的用意,生怕一个不如意,自己就会小命难保,所以此刻他们不约而同的背过身子,装看不到这丢人的场面。
最后还是长方去把顾德白扶了起来,军医赶忙取了一些干净的布,帮顾德白上了药。
众幕僚以及孙文正和长方,将军医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七嘴八舌听的军医头都大了。
行医三十余载,在军中什么奇怪的病人他没见过,什么断肢残骸他没接过,三皇子这顾德瑞这怪病他可是前所未闻。怕不是失心疯。
顾德白昏迷这些时日,只用蜜水山参吊命,此刻早就饥肠辘辘。他躺在床榻上,看着头顶古香古色的装饰,闭上眼睛,再睁开,闭上眼睛又睁开,场景不变。
他狠掐了自己一把,也痛,动动划伤的脚,也痛。
“所以这不是梦啊。”
奴仆们小心翼翼的端了几叠小菜,并一些甜果子,把餐席子送到床边。
顾德白饿极了,也顾不上深究,抓起碗筷就狼吞虎咽了起来,只是这菜,只是用白水煮了,撒了点盐巴,饭也不是他爱吃的米饭,是大颗的糙饭粥。
更别提果子了,就是用糯米拌白糖,上面用果汁点了色彩。
于是肚子被填饱了后的顾德白,又开始大哭了起来,这也太难吃了。“我这到底是在哪啊?我妈呢我爸呢?你们拍戏呢?我想回家......呜呜呜......”奴仆们又赶紧撤出了寝殿。
哭累了的顾德白睡着了,梦中他好像躺回了自己柔软的小床上。
生病的时候,秦霜会端来小孩子感冒时候的罐头之神,也是他最喜欢的黄桃罐头,吃完再睡一觉,保证第二天起来活蹦乱跳的,他咂了咂嘴,今天的罐头怎么是咸的,这真是倒反天罡。
咸罐头可是要被拉出去鞭打的。
哭着醒来的顾德白才发现,嘴里的味道哪是桃罐头,是自己头顶,从刀尖上滴落的雨水。
一把长剑正悬在他正上方,持剑的主人一袭黑衣,眼里盛满杀意。
顾德瑞大叫一声翻了个身,正好躲掉了这一剑。顾德白大喊着救命,就从床上滚了下去。
长剑相触发出刺耳长鸣,长方及时赶来。“敢刺杀三皇子?”
长方果然是用剑高手,双方借着月色斗了几个回合,刺客开始落下阵来。
今天三皇子刚刚醒来,消息封死并未传到外面,刺客就到了,先前顾德瑞派长方去云白城之前,就曾提到过,他身边出现了叛徒,现在看来,顾德瑞的怀疑不无道理。
只是现在的顾德瑞...长方伸手把抱着他大腿,瑟瑟发抖的顾德瑞提了起来。
刺客败了,长方的剑架在他脖子上,伸手扯掉了他的面罩,将他的双手捆了,推到顾德瑞面前,交由顾德瑞处置,刺客踉跄几步,跪倒在地。
按以往顾德瑞的手段,自然会让刺客生不如死,直到供出幕后主使。
刺客满脸倔强冷哼一声,突然挣脱绳扣,从袖口翻出毒药,咬在嘴角。
顾德白忙喊道:“吃药啊,快快快,拿水来,不然会噎。长方赶忙阻止,只是为时已晚,药性猛烈,不多时刺客就七窍流血而亡。”
吓得顾德白又一次翻着白眼晕了过去。他只是林城小学一名小学生,自小根正苗红,连杀鸡都没见过,哪见过这种大场面。长方见状,赶紧去扶,又召了军医刘佩在一旁全天候着。
长方举着佩剑,额角留了两缕鬓发,警惕的看着军医刘佩为三皇子诊脉。
刘佩有些疑惑:“三皇子脉象正常,不像生病的人呐?”又检查了头部,鲁藏河刺杀遗留下来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一个浅浅的疤痕,又检查了身体。边摇着头叹息,边说道。
“三皇子的外伤都好了,只是这性情大变,老奴愚钝,实在诊断不出。”
长方等人皆沉默,床榻上的顾德白开始说起梦话:“床前明月光,小桥流水人家,日照紫炉生紫烟.....”听起来倒是颇有才情。
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三皇子顾德瑞脱险,转危为安,听到这个消息的顾博言暴怒,一旁的宫女来倒茶水,顾博言出手一把扼住她的喉咙,直到宫女身体抽搐断气。
太子毫无顾忌杀人,如此狠厉的做派,当真令人闻风丧胆。他一向视这个三弟为眼中钉肉中刺,当年圣主在他与二皇子顾傲天之间徘徊不定,也有意于二皇子立嗣。
顾博言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暗地里挑拨顾傲天的母家白家和皇室的关系,引的白家平白无故遭受流放,也是顾博言派人污蔑他与圣主的许良人有染,又在二皇子的饭食里下药,直接毒疯了他。
疯了的二皇子时常打骂宫人,又在朝会上大放厥词,圣主震怒,二皇子被打发到了边境一座小城戍守边关,也有传言称,二皇子一离开京都,言语行为变得正常,不再疯魔。
这场权利之争,顾傲天他败了。他没有顾博言狠,也狠不下心来手足相残,但比起同狠毒的顾博言继续争下去,虽然被赶出京都,好歹是保全了性命。
三皇子顾德瑞向来不得圣主欢心,太子一向不觉得他是威胁,长大了的顾德瑞却文武双全,屡得战功颇有盛名,更重要的是他常年混迹在军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共进退。
多年累积下来赢得众多兵士之心,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让顾博言才开始视顾德瑞作威胁,更不遗余力的想要铲除掉他。
只是这个弟弟虽看起来有些软弱,却在几次的暗杀中全身而退,之后顾博言想要再除掉他,更十分困难。
设下的几个圈套都被顾德瑞化解,且明里暗里居然反攻了回来。这让顾博言觉得这个游戏越发有趣,比起那些废物的皇子们,顾德瑞才是真正能与之抗衡的对手。
杀了宫女的顾博言捡起手帕,拭去胳膊上的鲜血,丢在躺在地上的宫女脸上。
很快就有人收拾掉了尸体,连着地上的血迹都清理掉,浮尘殿里一尘不染。顾博言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好你个顾德瑞,好戏该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