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萊应该也亲眼看到了这段视频,像被人掐住脖子的家禽,面皮由红转白,磕巴地想解释什么,却被银竹打断。
“很遗憾,薛萊女士的回答错误。”
小火柴人举起标志着红色?的小牌子摇晃。
“由于是第一个问题,惩罚当然也不会特别严重,就算是让两位初步了解一下我们的流程形式。”
小火柴人背上天使翅膀忽忽悠悠在右下角飞了一小圈。
“惩罚是,减少薛萊女士的计时器,5分钟。”
画音同步,薛萊胸前的机器“嘀”了一声,鲜红的“20:01:39”惹人注意。
刚刚还因为薛萊的言行而愤怒的路人,此刻又因为这个惩罚而动摇了。
薛萊也意识到什么,抖如筛糠,不停地道歉后悔,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回答。
“第二个问题,我想问一下薛萊女士,还记不记得瑞娜·洛维尔?”
薛萊的身形有片刻僵硬,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记得。”
“那么,能否向我们描述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和趣事呢?”
急促起伏的胸腔体现了薛萊并不平静的内心,下唇被咬得泛白,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我们……关系不好,因为一些私事,闹过些矛盾和争执。但那都是因为当时太小太不懂事……”
话还没说话,画面又被切成其他影像。
这次不再是偷拍,镜头内是一位银发外国男人,他的身形有些佝偻,眼神浑浊而暗淡。
眼眶泛红沉默片刻,他转身从老旧的手工木桌上取来一本黑皮笔记本。
他似乎不善言辞也不喜欢镜头,语气有些生硬地朗读着纸张里的内容,读着读着,话音就温和下来,连眼神都变得柔软。
贴心的实时翻译在屏幕底部显现。
那是他的女儿,瑞娜·洛维尔,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
是一本日记。
文字详细记录了一位少女从年青春少时的活泼开朗,生机勃勃,再到她进入大学后逐渐枯萎的人生。
她们欺负她,孤立她,嘲笑她,背叛她。
而其中,一位叫薛萊的东方姑娘是插在瑞娜·洛维尔心口最深的一把刀。
本以为是希望,是日出,是救赎。
可薛萊也是那群人中的一个,甚至最开始出谋划策的也是她。
她只不过是她融入异乡群体的一块垫脚石。
最终,热情而善良的姑娘怀着对父亲的歉意,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真希望,能端起我的猎枪,把那些禽兽打成马蜂窝!”
结尾处男人通红的双眼深刻印在所有人的脑海。
在薛萊的凄厉尖叫声中,计时器再度变更为“13:28:05”。
薛玲玲扑腾着向女儿的方向挪去,难堪地侧摔在地:“放过小萊,求求你,放过她……”
“第三个问题,我们给薛萊女士一点冷静的时间,来问问薛玲玲女士。”
“我想请问薛玲玲女士,你有多爱你的女儿呢?愿意为她牺牲一切,甚至生命?”
眼罩之下看不清表情,薛玲玲吐了口气:“我当然爱她,这个世界上最爱小萊的就是我了,我是她的亲妈呀。牺牲……我也当然愿意为了她牺牲,什么都可以,我的女儿最了解我,也最清楚我的爱了。”
“妈妈……”
薛萊痛哭流涕地转向薛玲玲说话的方向。
“所以,你做情,妇,也是为了拿钱养女儿,送她出国留学,是这样吗?”
尖锐的用词让薛玲玲面色铁青,可她却比薛萊更识时务,佯装镇定道:“是,我第一段婚姻遇人不淑,但小萊是我最珍贵的礼物,哪怕前夫一分钱不给,我也要把女儿带在身边。
我当时的工资不高,一个人养小萊很吃力。机缘巧合下,我和那个男人走到了一起……我承认那或许令人不齿,可我不后悔。那个人的老婆早就知道他外面这些事,他们夫妻也不过是貌合神离。
总之,我付出了时间和人,最后获得相应的报酬,改善了我们母女的生活和未来,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不后悔。”
“小萊今天会变成这样,也都是我这个母亲的疏忽,只觉得亏欠她,却忘了好好约束她,教育她做人的道理。”
“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我替我女儿道歉赎罪,行么?”
薛玲玲越说越镇静,而一旁的薛萊也是感动得不行。
“不过是一个母亲爱女儿,希望给女儿更好生活所做的事,旁人也没资格谴责吧。”
“说是这么说,可道德上来看真的很倒胃口……”
“未经他人苦,少在制高点批判别人。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她也是希望培养女儿成才啊!”
“呵呵,成才?你怕是忘了前面那两段影像是吧?”
“或许她是天生坏种呢?做母亲的也不想自己的女儿是坏人啊!”
是这样么。
你听着路人的言论,静静倚着车窗。
“我这里有几张照片,两位薛女士不方便看,没关系,我可以稍稍描述一下。”
话音刚落,小火柴人举着照片清晰出现在屏幕上。
“第一张,看背景,应该是我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生殖医学科,一位戴着口罩,穿着优雅的女士正迈步走进专家诊室。”
“第二张,这位女士眉眼间满是不甘地从诊室出来。”
“第三张,这位女士被一个包裹严实的身影拦住,好像听对方说了些什么,她露出了夹杂着惊讶和喜悦的神情。”
“薛玲玲女士,请问,您能够完整地跟我们讲一遍照片上的故事吗?”
薛玲玲后背僵直,上下牙齿打架:“我,我,你前面的问题我回答了,你该给我奖励的!”
“呵呵。”
合成音笑得人鸡皮疙瘩窜起。
“谁告诉你,一个问句代表一个问题了?这个问题有没有问完,当然是我们说了算。”
“您没有听过一句话吗?一切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
薛玲玲气得浑身颤抖,“你你你”了半天都没接上下文。
银竹“好心”地温柔提醒:“请薛女士稍安勿躁,我保证,只要您回答完我刚才那一句,答案正确,我立马给您发放奖励。”
“基于第三个问题的内容较为复杂,我们或许将为您提供延长炸弹计时的奖励哦~”
“另外,我需要提醒两位薛女士,思考问题的时间也纳入访谈时间计算哦~也就是说,薛玲玲女士沉默的时候,薛萊女士的计时器此刻正倒数到9分26秒哦~”
闻言,薛萊也顾不得感动和疑惑,连声催促薛玲玲:“妈!你快答啊!别浪费时间啊!!”
薛玲玲将嘴唇咬得泛白,吃力地将双膝屈起呈防护状态,她的沉默惹来薛萊更大的不满。
“妈!你在犹豫什么!!乱说也可以!你回答啊!你想炸死我吗?!!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啊!”
薛玲玲唇角不满地下撇,显然她并不想乱说被惩罚,也不能果断地答对换取奖励。
一分钟的时间过去,她还是败给了对生的欲望。
“我现在是单身状态,想和谁生孩子所以去到医院,做个检查,问问专家,并不是值得被关注的事情吧。门口那个人……是替另一家诊所给我宣传了一下而已,就这样。”
她恼怒的情绪从咬牙切齿的字里行间流露,却砸晕了大呼小叫的薛萊。
“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太明白呢?你要生孩子?!你疯了吗?!你已经五十多岁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闭嘴!”薛玲玲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句,“我是你妈!我辛苦养你你就这么跟我说话?!长辈的事轮不到你管!”
银竹像是怕火烧得不够旺:“仅仅只是宣传吗?我这里好像还有薛女士你连续探访那家私人诊所的照片呢。”
薛萊简直要抓狂,薛玲玲却提高嗓音企图揭过一切:“够了!我已经答完了!你现在应该给我奖励!!”
“哦哦哦~谢谢提醒,热闹看得太开心,我差点忘了呢~”
银竹幸灾乐祸地清了清嗓子:“奖励有两种形式,请问薛玲玲女士是选择,一,替自己延长计时,二,替薛萊女士延长计时。”
“作为参考,薛萊女士目前时长为7分32秒,薛玲玲女士目前时长为15分24秒。”
“请在30秒内做出选择。”
计时器一秒一秒的滴滴声绷紧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就连薛萊也停止了发疯,渴望地“看”着母亲。
几滴汗从薛玲玲的额角滑落,被蒙眼的布料瞬间吸收。
在银竹不紧不慢却如同催命的倒计时中,薛玲玲躬身大喊:“我加!!给我加!!!”
甚至破了音。
你看着薛萊和周围的路人呆愣的表情,眼神冷漠而了然。
薛萊终于反应过来,发疯似地怒骂尖叫,似乎想扑向薛玲玲,却失衡倒在地面,扭曲摆动得像一条虫子。
薛玲玲缩成一团,奋力向反方向挪动:“小萊,小萊,别怪妈妈。妈妈年纪大了,妈妈好不容易能够休息喘喘气,妈妈已经为你付出很多了,你别怪我……对了!你答题!没错!你好好答题,就能给自己加时间!我们母女都不会有事的!”
薛萊也顾不上拼命,只能连声哀求银竹给她出题让她回答。
“我们节目向来都很通情达理。所以,第四题,我想问一下薛萊女士,请你说出你的母亲做过的最恶毒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