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习惯不吃早饭了。
原本也不会觉得饿,可是看到沈觉夏吃得那么香,肚子居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这次没再拒绝,季知节接过筷子,闷声说道:“谢谢。”
杏眼狡黠地转了转,沈觉夏悄咪咪地伸出爪子,偷袭了一下季知节的脸蛋,“我们是好朋友呀,你干嘛和我这么客气。”
被她突然掐住脸颊的季知节,手足无措地侧过头,抬手拂下了她的爪子,在心中默默地反驳道: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要跟她做朋友了。
提前吃完早饭的沈觉夏。
撑着脸,目光灼灼地盯着还在吃饭的季知节。
这样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像。
仔细看,其实有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都不太一样,姐姐的眼尾明显上挑,而季知节的眼尾则是几乎是平行的,只有认真分辨才能察觉有一丝丝上扬的弧度。
如鲠在喉,身旁几乎快要凝为实质的目光让季知节抬手的弧度,越来越低,她无奈地看向沈觉夏,“你这样盯着我,让我怎么吃?”
“我哪有盯着你,我是在看窗外的风景。”随手指了指天空中的云朵,沈觉夏信手拈来,“喏,我刚才在看那朵像爱心一样的云。”
“你分明——”叹了口气,季知节实在拿她没辙,胡乱应付了两口,没有再继续吃了。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杂。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都到了教室。
“真是稀奇,你这周居然来了两次学校。”说话的女生名叫林洁,是林家的千金,和沈家还算有些交情。
“不止是今天,我以后每天都会来学校的。”瞟了一眼身旁的季知节,沈觉夏声音甜软。
凤眸划过一道微光。
翻动书页的手指,莫名地停顿了一瞬。
林洁甩着高高的马尾,在沈觉夏的桌子上坐下,睨了一眼她身旁的季知节,好奇问道:“怎么,你姐姐凶你了?你不是说你最讨厌和穷人待在一起了吗?”
恨不得冲上前堵住她的嘴。
贝齿紧咬嘴唇,沈觉夏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女孩,见女孩面色未变,然后才瓮声瓮气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和她们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季知节合上书页。
听她这样说,沈觉夏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结果——
“因为我…应该比你口中的“她们”更穷。”说这话的时候,季知节面无表情。
按理来说,这种程度的揶揄对于季知节来说完全不算什么,毕竟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不少。
但这次,季知节却意外地很想要较真,“现在还没开始上课,我去和班导说换同桌的事情。”
话音刚落。
她便推开椅子,站起身。
察觉到季知节的动作,沈觉夏慌忙地把椅子往后靠了一些,将出口堵死,“我不要换同桌。”
“让开。”
眉宇微皱,季知节的声音染上了隐约的怒意。
“我不让!”屁股一挪,沈觉夏用椅子把路彻底堵死。
舔了一口犬齿,季知节侧过头,朝坐在后桌的李成安说道:“你把桌子往后挪一下,让我出去。”
目光在季知节和沈觉夏身上左右摇摆,李成安抠了抠手指,手掌犹豫地摸上了桌沿,准备把桌子移开。
“你要是敢移桌子,你就死定了!”趴在桌子上的沈觉夏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李成安一眼,“听见没有!”
看着沈觉夏威胁别人的模样,季知节烦躁地偏过了头——自己之前怎么会觉得她可爱,简直就是一个小太妹。
“随便你。”
不想让别人为难,季知节压着脾气重新坐下。
见季知节回位置坐下,沈知觉暂时松了口气,“我如果不想和你做同桌的话,又怎么会特意给你带早餐呢?”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季知节满脸写着冷漠,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沈觉夏握紧拳头,暗暗地瞪了一眼发现事情不对之后立马就跑回了原位的林洁,软着声音,将椅子拖近了季知节的身边,“我那句话不是针对你的。”
“……”
假装听不见,季知节看向窗外。
重点根本就不是那句话是不是在针对她,而是——
完蛋了!
姐姐每次真的生气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绞尽脑汁,可实在是没辙了。
沈觉夏只好瘪着嘴巴,嘟嘟哝哝地小声说道:“我知道错了。”
搭在膝盖上的手掌虚握。
季知节回过头,看着可怜巴巴的沈觉夏,虽然语气依旧冷淡,但目光已经柔和了不少,“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你不生气了?”沈觉夏稍抬眼睑,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本来就没有生气,每个人都有选择朋友的权利。”垂眸,季知节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如果因为你的同桌是我,所以导致了你不想上学,那真的没有必要。”
“不是啊,我是因为你才想要来学校的。”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沈觉夏连忙解释。
嘴角勾起冷冰冰的笑意,季知节语气疏离,“你不是最讨厌和穷人待在一起吗?我就是穷人,说起来我能在圣德上学,还得要多谢你们。”
“初中的时候,有个女生骗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沈觉夏像只耸拉着耳朵的兔子,“她主动说想和我交朋友,但是背后又偷偷笑我,笑我人傻钱多。”
目光犹疑,季知节依旧没有用正眼瞧沈觉夏,只是冷冰冰地说道:“你本来就不聪明。”
“沈觉夏是笨蛋。”握着季知节搭在桌上的右手,沈觉夏眨巴着眼泪摇摇欲坠的杏眼,一副改邪归正的乖巧模样。
将她的手甩开,季知节看向走进教室的语文老师,沉声说道:“反正…你想换同桌随时都可以。”
“不换,我只要你做我的同桌。”不放过任何一个表忠心的机会,沈觉夏恨不得举手发誓。
余光瞥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
季知节无奈地别开了眼,把她桌上近乎全新的课本翻开,摆在她的面前,“好好上课。”
“我都听你的。”
坐得笔直,沈觉夏像小学生那样双臂交叠摆好。
雨后的风,一阵阵地吹进教室。
吹动了季知节耳边的碎发,吹开了她眼底的冷意,似乎,也吹散了两人之间的龃龉。
经常做错事惹沈汀寒生气的沈觉夏,对姐姐的表情几乎了如指掌,所以现在同样——她只需要瞧一眼季知节的表情,就能知道她到底还有没有在生气。
见季知节已经消火。
挺直的腰板,偷摸地塌下了些。
悄悄地握紧了小拳头,沈觉夏在心中暗骂:该死的林洁,差点没把她给害死。
还好她聪明机智,临时编了个理由出来,什么被人骗了?根本没有——只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那群蠢货同学都更喜欢那个穷鬼副班长而已。
既然这样。
那她为什么不能讨厌她们?
“沈觉夏。”
“沈觉夏!”
叹了口气,季知节用脚踢了下沈觉夏的桌子。
“啊?怎么了老师。”匆匆回过神,沈觉夏看向讲台桌上的老师,眼神茫然。
一节课都快上完了,她到底在干什么?
实在是看不下去,李悦冷着脸问道:“季知节的脸上有字吗?她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一整节课你都在盯着她看。”
“她脸上没有字。”
“那你干嘛一直盯着她看?”
这都什么怪问题?
手指揪着作业本的边角,沈觉夏老实巴交地回答道:“她长得好看。”
此言一说,全班顿时哄堂大笑。
红晕从脸颊爬上耳根,用书本挡住了脸,季知节突然发现,这个笨蛋大小姐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叮铃铃。”
下课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稍微地收拾了下桌面,季知节站起身,“让让。”
“不行,我不换位置。”沈觉夏仰头看向季知节,像考拉抱着桉树那样紧紧地抱着椅背。
扶额,季知节闭着眼睛说道:“我是要去卫生间。”
生怕一不小心没盯住,季知节就会去找老师调换位置,沈觉夏讨价还价道:“那我要跟你一起去。”
“随便你。”避开沈觉夏湿漉漉的眼神,季知节屈指敲了敲她的椅背,“快让开。”
听话地站起身。
沈觉夏乖乖地把椅子推进去,接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季知节的身后。
-
女卫生间。
带着身后的小尾巴,季知节走到了卫生间的最后一个隔间。
转身看向目光炯炯的沈觉夏,季知节满脸黑线,“上厕所你也要进来看吗?”
摇了摇头,沈觉夏认真地说道:“不看,我在门口等你就好。”
默默地咬紧了后槽牙,季知节进去之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上完厕所出来。
季知节拧开水龙头,认真洗手。
等她把手洗干净,正准备将手伸到烘干机底下时——
突然,沈觉夏扯着她的手臂把她拉走,用印着蝴蝶结图案的手帕纸,认真仔细地把她指缝间的每一滴水珠都全部擦干净了。
直到出了卫生间,季知节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觉夏刚才的动作究竟有多离谱。
季知节蓦然停下脚步。
而跟在她身后,不爱看路的小尾巴,则是直愣愣地撞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