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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血染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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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谢樽想着,此行只要不遇上陆擎洲或是赵磬就定然不会出什么问题,结果这下好了,长安方圆十几里,还真就倒霉催地让他给碰上了。

若是放在平时能够遇上这些戎马半生的王侯,谢樽定是要以武会之的,但现在这个情况……

谢樽默默看了一眼被自己抓在手里的陆景渊,觉得此番就算他不出言邀请,赵磬也是会让他好好喝上一壶的。

“我平日里运气没那么差,所以此事必然是你的问题。”谢樽语气仍然轻松,可陆景渊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揽在他腰间的手已然紧绷到了极点。

“说实话我打不过他,呆会儿你机灵些,抓到机会抢了马就跑,明白了吗?”

陆景渊应了一声,终于将身后那柄长刀拔了出来。

他虽根骨不佳,却也不至于在玄焰军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即使这条命轻如蒲草,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取走的。

见状,谢樽轻笑一声没再多言,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正蓄势待发的赵磬身上。

就在他们沿着瓮城向下的一瞬,漫天羽箭顷刻袭来,谢樽竭力举剑相抗却仍是漏了两箭,锐利的箭镞擦过手臂,带来了一阵火烧般的疼痛。

谢樽横过剑刃又挡下几箭,咬紧牙关在即将落地前调整好了姿势,避免直接摔死或是不小心折了腿。

就在两人足尖点地的瞬间,一柄长枪便以万钧之势向他们袭来。

见状谢樽一把将陆景渊甩到身后,提剑便迎上了气势汹汹横枪扫来的赵磬。

转眼间两兵相接,飞泉剑嗡鸣不断,在黑夜中带出了一连串如星的火光。

两人交手不过区区十余招,谢樽便已然被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气劲震得浑身发麻,连口中都隐隐尝到了血腥味,他且战且退,又堪堪避过两招后终于与赵磬拉开了些许距离。

湿寒的夜风中,谢樽抬手拭去了唇角溢出的一丝血迹,目光一沉再沉。

他与赵磬之间的差距本就犹如天堑,即使竭力将对方的一招一式尽数挡下,也只是饮鸩止渴,徒劳无功而已。

而且先前解卦时被浑天仪震出的内伤也随着此番震动愈演愈烈,几乎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怎么办……

谢樽眸中仍然没有丝毫畏惧,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焦急之色。

这电光火石间的片刻喘息不足以让谢樽想出应对之法,他咬牙抵住顷刻间再次袭来的赵磬,在对方快到几乎只见残影的枪法中被逼的节节败退。

随着赵磬的动作,四周的玄焰军也渐渐向这边围来,一点点将他逼入绝路,退无可退。

谢樽咽下口中的血沫,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城墙下执刀静立的陆景渊,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坏了,刚刚吹出去的牛,还没一个时辰便碎得半点不剩,他未免也太惨了点吧?

而且要是再不破局,别说那牛,连他自己都得糊到城墙上当涂料去了。

既然左右都是一死,不如就舍命一搏吧。

谢樽聚精会神地盯着赵磬的每一个动作,然后在枪尖穿透腰腹的前一瞬侧身前迎,任由枪刃在腰间划开大片血色。趁着触地的银枪未曾收势,谢樽咬紧牙关用最快的速度跃至赵磬身后,对准那肩甲下的缝隙一剑劈下。

长剑势如破竹,削下赵磬半片肩甲后又深深刺入了血肉。

温热的血液溅到谢樽颈间,可他还来不及松上一口气,便又被横扫而来的枪杆逼得退了开了几步。

赵磬似是感受不到那道深可见骨的剑伤一般,几招之内便又将谢樽逼得再无反抗之力,可在谢樽就要招架不住的前一瞬,他却忽然从谢樽身侧掠过,枪尖顷刻换了目标般直直刺向了后头陆景渊。

见状谢樽心下一惊,来不及多想就匆匆赶往陆景渊身前想要将人推开,可就在脚步变化的一瞬,游龙枪却又猛地一转重重打向了他的胸口。

银白的刃芒近在咫尺,谢樽匆忙之下只来得及将剑横在胸口稍作抵御,不过一息之间,那游龙枪便隔着剑刃重重击在胸口,汹涌而来的气力在身体中寸寸碾过,让他瞬间耳中嗡鸣,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

赵磬不给谢樽半点喘息的机会,迅速又出一枪贯穿了他的右肩。

“咳……”谢樽浑身气力被这一枪尽数卸下,他颤抖着双手握住游龙枪的枪柄,眼前已是漆黑一片。

见状赵磬抬手一挥,令四周观战的玄焰军上前将两人团团围住,一时间数柄银枪指来,化作天罗地网将他们的身影尽数笼罩。

刃芒与血色之中,赵磬看向谢樽的目光莫名有些复杂,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将长枪猛地拔出,看着那鲜血汩汩好似泉涌。

怔愣的不止赵磬一个,始终站在谢樽身后的陆景渊目睹那穿透血肉而出的银白枪尖在眼前消失,缓缓抬手擦去了溅在脸上的数滴鲜血,然后僵硬地接住了谢樽向后倒下的身体跌坐在了地上。

那蔓延的血色迅速染透了他的衣襟,让他几乎快要无法思考。

他们素昧平生,为什么?

此时的谢樽完全没空管他们那些复杂的沉默,只出气多进气少地靠在陆景渊身上调整着呼吸,想要以此缓解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然而随着鲜血的流逝,他脑中一片空茫,连这疼痛都快要无法感知。

随着疼痛褪去,谢樽脑子又清醒了不少,他微微抬眼看着面前几道模糊的身影,确定自己今日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可他出来的时候太过匆忙,连封书信都没留下,师父一个人可怎么办?还有奉君,师父向来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不会看他跑了就把奉君也给扔了吧?

“你会赵家的步法招式,可我却从未见过你。”赵磬看着谢樽将散的眸光如此问到,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罢了,事有轻重缓急,他此刻要做的并非追根究底,而是将与陆景渊有关的一切尽数抹杀。

赵磬收回落在谢樽身上的视线,抬手便下令道:“杀。”

“等等!”陆景渊按住谢樽涌血的肩膀厉声呵斥,见周围的玄焰军停住了动作又立刻接道,“孤有个交易想与将军一叙。”

感受到身前的躯体渐渐失去温度,陆景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波动,再次抬头时看向赵磬的目光已然变得平静而冰冷。

“孤听说一年前齐王遇袭重伤,是将军竭力护之才得以保下一命……可谁知那刺客还未审完,齐王便又遭毒杀,险些命丧黄泉。”

陆景渊看见赵磬脸色越来越沉,继续说道:“想必将军定然知晓这些袭击王府的贼人来自何处。”

“自然。”赵磬冷笑一声抬枪直指陆景渊面门,满腔怒意倾泻而出,“所以今日我才会站在此处取你性命。”

一年前,皇帝派遣乾部暗卫潜入王府刺杀殿下,重伤殿下后又在流窜中大肆屠戮,致使王府一夜之间罹难二百余人,血染长街。

正是这桩惨事让殿彻底下定决心挥师西进,为自己求得一个公道。

既然一再退让亦不能苟活,那便由他们亲自掌控命运。

“既然将军曾与乾部交手,想必也知晓他们实力几何。”说到这里,骤然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齐王多年根基皆在冀州,此番入主长安只会举步维艰,可若是能将乾部招致麾下,情况便会大有不同。”

话音刚落,陆景渊便感受到怀中的人又悄然动了一下,他微微将手放开,余光瞥见谢樽肩上的血洞居然已经不再往外涌血。

“孤有办法让你们掌控乾部,除此之外,坤部孤亦可拱手相让。”陆景渊再次抬眼与赵磬对视,如此说道。

赵磬并非不知事的少年,绝不会为了所谓的报仇雪恨而弃大局于不顾,况且乾部当年只是听令行事,他们真正的仇人……此时已然命数将尽。

“是吗?少年时我时常出入东宫,对乾坤二部也略有耳闻。”赵磬并未答应,黑沉沉的目光落在陆景渊染血的脸颊上。

“乾部听皇命,坤部效东宫,这群人从来只认头衔不认人,你这几句话诓不了我。”

“那已然是十余年前的旧制,父皇十年改制,如今若无密令,乾坤二部将调无可调。”陆景渊满手是血,心中也泛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两方密令,孤只要此时此刻留下他的命,除此之外别无所求,将军以为如何?”

赵磬神色不定,深深打量着面前这个冷静到令人心生忌惮的太子,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赵泽风所言非虚……此人绝不能留。

眼看谢樽连眼皮都撑不起来了,赵磬终于松口说道:“可以,把他抬到齐王府着人整治,然后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靠近。”

“至于你……”赵磬俯视着陆景渊,神情晦暗难明,“殿下有令,诸皇子谋逆叛国,杀无赦。”

这话乍一入耳,才刚刚恢复了一丝元气的谢樽瞬间浑身汗毛倒竖,猛地睁眼挡开了极速袭来的长枪。

谢樽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即使这一枪力道不重,也仍是让他呕出了一口血来。

飞泉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宣告着谢樽再也无力抵抗。

在下一枪袭来前,陆景渊咬紧牙关揽着谢樽向后撤去,可他武功不济又拖着一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伤者,根本躲不开那柄动若惊雷的长枪。

眼看避无可避,陆景渊用尽全力在最后一刻抱着谢樽将其护到了身后。

“抱歉。”陆景渊在谢樽耳畔低声说道。

他有心求死,却也从不想拖累别人,不论眼前之人究竟有何目的,此时此刻也是为他而死……既然如此,合该是他死在前面才对。

闻言谢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撑着最后一口气笑道:“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就在两人要立毙枪下的瞬间,远处忽有一柄折扇卷着金光飞来,不过一瞬便以万钧之力将游龙枪给震飞了出去。

折扇撞击刀兵的声音谢樽分外熟悉,他费力地抬起了眼皮,果不其然看见叶安一身绣金白衣立于柳树顶端,抬手接住了那把旋回的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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