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星熟睡间,宋凭语悄然环视了圈周围环境。
病床边的柜子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纸杯,除却边缘处的一点口红渍,里面还剩下小半杯水。宋凭语眉心翁动,她脸色淡漠,轻然抬起半弯手指触碰了瞬纸杯。
有温度。
宋凭语眼眸挪动,滑落在梁越星手掌间。
梁越星睡的不太安稳,她一动,输液的那只手腕便会暴露在被子外。可现在,被子边缘被一个有点重量的物件压盖,或多或少阻止了被子的移动。
门口响起脚步声,宋凭语的沉思被打断。
她下意识侧眸看了过去,是神色匆忙的蒋郁林。临进门前,他又把步调放缓,饱满额间是不明显的汗滴。宋凭语对蒋郁林的脸色缓和了些,不再像之前的强硬。
“你不用那么着急。”
“我还在这。”
“会留意输液瓶。”
蒋郁林不羁脸颊泛起诡异酡红,他抬腕摸了摸后脑勺。
轻然道。
“你应该没吃饭。”
“帮你带了咖啡跟蛋糕。”
宋凭语见蒋郁林尴尬,又想拉近关系的窘迫样,她低头漫不经心弯了弯唇角。宋凭语心底那股没由来的沉闷,一点点吹散。
宋凭语抬腕接过他递来的东西,道了谢。
“你去机场接她?”
“嗯。”
宋凭语了然挑了挑眉,没再问相关问题。
她准备把钱付给蒋郁林,他一阵推脱,神色有些莫名。宋凭语狐疑皱了皱眉,不明白他的意味。宋凭语几番说辞,均然被蒋郁林驳回。
宋凭语没办法,只能松口说。
“那。”
“等梁越星醒了,一起吃饭吧。”
“她应该也饿了。”
这次。
蒋郁林没再扭捏,欣然答应。
宋凭语窸窣打开蛋糕盒,瞥见内里具体蛋糕时,她淡然脸色微愣了瞬。
是一块巴斯克。
她没记错的话,那天停电,宋凭语买的蛋糕也是一个六寸的巴斯克。
宋凭语倏然瞭起眼睫,蒋郁林悠悠八卦的表情,还未完全收回。
他这幅反应再加上之前的躲闪,宋凭语哪能猜不到背后的原因。
梁越星缓缓睁开眼睛,她眼眸间满是洁白的天花板。
她吃力偏了偏混沌脑袋,看见宋凭语的那刻,梁越星眼眸有点热,她蓦然松了口气。
“我想喝水…”
宋凭语几乎是立即起身,她扶住梁越星肩膀,促使她能够坐起来。蒋郁林腾然站起身,他手足无措手臂乱动了几下。梁越星喝完水,干涸嘴唇瞬间得到滋润。
宋凭语圈着她的肩膀,毫不留情吐槽道。
“发高烧不打电话.”
“是因为没存我电话号码吗?”
梁越星憔悴脸庞露出笑意,她闷闷嗯了声。
“烧糊涂了。”
身边噪音不断,梁越星懒懒侧眼,蒋郁林熟悉身形闯入眼中。
梁越星似是沉闷长叹了口气,她重新靠回病床,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她因发烧变得微红的眼眸,直钩睨着天花板,语气是无比的拧巴。
“今天…”
“谢谢你了啊。”
宋凭语稍稍侧了侧身,以纤细背影面对二人。
她作势垂眸看手机,唇角却无声上扬。
…
梁越星这场高烧来的突然,恢复的却相对慢上些许。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句话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宋凭语在梁越星生病这几天,几乎是没怎么离开家,能推迟的工作她都尽可能推迟。宋凭语每天面对梁越星眼巴巴的眼神,她险些快认为自己是小狗眼中的肉骨头。
这天下午,宋凭语手掌半压电脑,盘腿坐在梁越星身边。
宋凭语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专心致志修电脑上的客片。
梁越星眉眼恹恹,身上搭着厚厚毛毯,她露出的葱白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翻阅宋凭语的最近正在看的书。
“你怎么这么喜欢赫尔曼·黑塞。”
“你要是找个同样喜欢赫尔曼·黑塞的男朋友。”
“看书不是更有乐趣些吗。”
梁越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任何一个,可以给宋凭语洗脑的好机会。
宋凭语鼻息间冷哼了声,操控电脑的手指没停顿。
她镜片下的黝黑眼眸中,除却明晰仍是了然。梁越星刚出声那秒,宋凭语心底就开始响起危险警铃。果然不出她预料,梁越星想说的的确是这些相关话题。
宋凭语懒散弯曲的背脊,稍稍往旁边偏动了分。
她没看向梁越星,只是随意启唇。
“那样只会增加吵架概率。”
梁越星不能理解宋凭语的脑回路,她转头凝视宋凭语优越侧脸。
不禁迷茫反问。
“为什么?”
“得了。”
“打住吧。”
“你是生病了,不是替月老加班。”
梁越星佯装忧郁般唉了声,她摇了摇脑袋,暗自腹诽这个机会又失败了。
她顺手丢开那本《荒原狼》,梁越星拿起宋凭语的平板,打算戴上耳机看电影,不再打扰工作中的宋凭语。
梁越星刚打开电脑,电脑上的界面令她一惊。
“我去。”
“宋凭语。”
宋凭语点击保存的手差点一哆嗦,吓得她脸色骤然苍白,幸好最终保存成功。宋凭语刚松一口气,她侧眸扫向梁越星,率先瞧见的是递到眼前的电脑。
上面的百度页面明晃晃出现。
宋凭语看清字眼后,她心虚啊了声。宋凭语作势想要起身,嘴里不停自言。
“我刚想说去拿瓶酸奶。”
“我怎么转头就忘记了。”
“我这记性真差。”
宋凭语现在迫切想离开尴尬现场,她万万没想到她百度盛柯的事情,居然会被梁越星以这种方式发现。宋凭语身形刚有所动作,梁越星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臂。
宋凭语执拗不过梁越星,她露出格外勉强的笑容,脚步被迫倒退回沙发。宋凭语不情不愿坐下,双臂抱紧抱枕,假装不明所以,淡淡出声。
“干嘛?”
梁越星眼神间是细密暧昧,像不断蔓延的蜘蛛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住她,让宋凭语无处可逃。宋凭语抬起手指,轻蹭了蹭额间,她可以说是五秒钟十个假动作。
“诶~”
“你干嘛调查盛柯?”
“该不会是…”
“—不是。”
宋凭语斩钉截铁打断梁越星的猜想。
她语调过激显得高昂,梁越星不但没相信,脸色反而愈发的不怀好意。宋凭语感觉她现在完全是案板上的鱼,不管她说什么,落在梁越星耳中都是辩解。
偏偏。
她真不是那种意思。
宋凭语总不可能告诉梁越星,她觉得盛柯实在是太像了,跟那张相片上的人物太像了。宋凭语无法压抑内心好奇,从而准备看看盛柯的资料。
一个是老年迟暮的阶段,一个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又相隔远距离,怎么想两人应该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更别提其他。
宋凭语要真这样说出口。
梁越星又该觉她大脑有问题了。
宋凭语打消想辩解的主意,她一把拉起梁越星的胳膊,不容置喙道。
“走。”
“不是说要出门吃饭吗?”
“好啊。”
梁越星嬉笑了声,忙不迭起身跟在宋凭语身后。
宋凭语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殊不知,她们站在电梯前等电梯的期间,梁越星又开始了她的感情线分析。
“你该不会是。”
“见色起意吧?”
“也不完全对,盛柯那个人是不错。”
“虽然他投诉了我。”
宋凭语手掌啪了一声,盖在光洁额间。
她闭了闭浓密眼睫,顶着满脸的生无可恋,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一鼓作气解释完。
“我搜盛柯的百度百科是因为…”
宋凭语清晰字眼吐露到一半,紧闭电梯门缓缓打开,盛柯那张令人记忆深刻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他姿态闲散站立在电梯内,那双凛然眼眸直视正在辩解的宋凭语。
宋凭语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扯了扯牵强嘴角,极其反常的同盛柯打招呼。
“这么晚…”
“才下班吗?”
宋凭语话语一出,梁越星悠悠目光砸向宋凭语。
梁越星含笑调侃,打破了短暂沉寂。
“…这么巧呢。”
宋凭语含糊说话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不知道盛柯有没有听见。
盛柯愕然挑了挑眉,没太多其他情绪。
似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嗯。”
宋凭语趁他走出的间隙,快速拉起看戏的梁越星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前,盛柯背影已然消失。
宋凭语紧绷肩膀蓦然垮下,她无意识松了口气。
“啧。”
“关心人家下班。”
“也没见你平时这么关心我。”
宋凭语垂了垂眼睫没作回答,她洞察眸色故意在盛柯背影上停留。
她脑内念头实际上太过荒谬,可宋凭语愿意相信一些无厘头的直觉。
宋凭语懒懒抬腕,揽住梁越星纤细胳膊。
她脑袋随之靠在梁越星肩膀处,就这么半倚靠着走出电梯。宋凭语疲惫嘟囔。
“困了。”
“小区附近的柳树被修剪了。”
“你知道吗?”
话题转变的太过突然。
梁越星傻眼了瞬,她迷糊皱眉。
“被修剪了?”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应该没谁会刻意留心吧。”
那一排柳树不是不怎么起眼吗。
宋凭语把玩手机的动作一顿。
她像是在问梁越星,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