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都亲了,抱也抱了,这傻子还问她这个问题?真是好气又好笑。
徐青玥避而不答,故意逗他反问:“你觉得呢?”
“我……”谢川扣紧她的十指,声音有些忐忑,耳根始终红通通的,面上带着羞涩的表情,却又大胆执拗的凝着她,直白的言明心意:“我们当然在搞对象,你亲了我,必须对我负责,我也会对你负责。”
尾音消散在摇曳的晚风中。
他的爱意永远充满了热忱和赤诚,一旦喜欢上,便任由对方在心底生根发芽,长成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
他没有因爱生出自卑,而是勇敢追求,只因这辈子她主动朝他走了一步。
似乎只需要她向前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会坚定不移地奔向她。
所以,他与她的距离,只差一步。
这一步,决定了彼此的一生。
心底蔓延起隐隐的疼痛,喉咙似被什么堵住了,眼睛也酸涩的难受,谢川的脸忽然变得模糊。
谢川吓了一跳,慌乱的给她擦眼泪:“你别哭,你要是不愿意我不问了,我可以等,等多久都行,别哭了……”
话没说完,徐青玥突然冲进他怀里,力道大的撞得他险些后退,她仰着头,明亮的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伴随着泣声扑簌簌的落下。
“我不要等,我要做你对象,以后做你妻子,做你孩子的妈妈。”
“我要和你在一块。”
“傻子。”
无处可放的手臂在她话落那一刻,终于有了依处,手臂一弯拥着她,可以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砰砰。
是花开的声音呀。
此刻,谢川心里面泛起难以言喻的甜来,甜的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紧紧地将她纳进怀里,声音满含愉悦。
“玥玥,我很高兴。”
很高兴你答应和我在一起,很高兴能拥有你。
夜的轻纱不知不觉的遮掩了乡村的小路,夜空中亮起了满天星灯,田野间的萤火虫像绿色的小星星欢快的流动。
昏暗的路口突然跳出一个黑影,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像一只快乐的大狗狗。
谢川边走边回味,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兴奋的在地上翻了个跟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一蹦一跳的回了家,进屋高高兴兴地喊了人。
“妈,我饿了,我想吃面条儿,”注意到旁边的谢夏荷,喊了声姐,坐下看到桌上的鸭子,惊讶道:“今天什么好日子,舍得把鸭子杀了。”
堂屋内气氛沉闷,偏偏谢川没眼力见,语气欢快的像过年。
看着儿子上桌就憨吃憨笑,全然忘了之前母子俩闹的不愉快,没心没肺的像村里养的猪,赵素英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吃吃吃就吃到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了四只猪,我问你,你今天干吗去了?那个女知青到底哪点好,勾得你一天天魂不守舍的不着家,能不能让你妈省点心?”
吓得坐在谢川身边的王小草条件反射般的一哆嗦,手里的鸭腿吧嗒掉在地上,她心疼又慌慌张张的捡起来,吹了吹就要往嘴里塞。
谢川眼疾手快的抢下鸭腿,站起来从水缸舀了勺水冲干净鸭腿上面的尘土,放回王小草手里,整个过程中脸上笑意不减,于亲妈的怒骂中岿然不动。
你骂你的,我吃我的。
一点也不耽误。
趁着赵素英骂得累了歇息的空隙,他还盯上了对方碗里只咬了一口的鸭腿:“妈,鸭腿您还吃不吃了?不吃给我爸吃。”
赵素英:“……”
小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气人,从小到大完美掌握了一句话惹得她满肚子火气、往她心窝子上狠戳的技能。
“吃吃吃,你脑子里除了吃能不能给你老妈留点位置!”赵素英咬了一大口鸭肉,恶狠狠的盯着谢玉启嚼着,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让谢玉启有一种被生吞活剥的恐惧,连忙摆手表示他不吃。
从媳妇嘴里虎口夺食,他疯了吗。
拼命给谢川使眼色:好儿子,别个你爸找不痛快了,你惹得起你妈,你爸可惹不起,求不闹,求放过。
父子俩眼神交流了一番。
王小草看看舅舅,又看看姥爷,再看看横眉怒目的姥姥,因为家庭原因从小懂得察言观色的王小草低头瞅了眼吃了大半的鸭腿,依依不舍的舔了两口,站起身子把鸭腿放在谢玉启碗里。
“姥爷,我吃够了,您吃吧。”
谢玉启哪能和小孩抢食,下一秒就给放了回去,外孙女小心翼翼地讨好的模样令他心疼极了:“小草乖,姥爷不爱吃鸭腿,你自己吃。”
王小草觉得她姥爷骗人,肉肉多香多贵,怎么可能有人不爱吃肉肉呢?
赵素英夹了一筷子炒土豆给王小草:“去你妈妈那,老实吃你的饭,碗里的饭必须全部吃光,听到没?”
“小草听到了,”王小草一向怕这个姥姥,端着碗筷就绕到了谢夏荷身边,谢夏荷抱着她坐下,冲她嘘了嘘,王小草乖巧点头:“妈妈你吃鸭腿,肉好好吃,我们可不可以一直待在姥姥家?”
小家伙说的声音虽小,饭桌上的人也都听了个真切,谢夏荷忙捂住她的嘴,冲她摇头,不准再说,僵硬的转移话题。
“妈,我看徐知青挺好的,你就随了他吧。”
在弟弟的事上,谢夏荷和大姐谢春梅的态度不同,她觉得弟弟高兴最重要,从不插手干预弟弟的生活,从一定程度上说,她的性格随了谢玉启。
赵素英横了她一眼,谢夏荷立马闭嘴不吭声了。
“我随他,随他没皮没脸的到人家面前卖力气赔笑,你知道村里人怎么说的吗?说你从前眼光高,倒追你的姑娘你不要,偏看中了城里来的女知青,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谁是癞蛤蟆?我儿子要人有人要个有个,咋就成癞蛤蟆了,一群瞎了眼的玩意。”
越说越生气,怒火蹭蹭蹭的往上蹿。
这么多年疼着宠着一点委屈不让受的小儿子,上赶着给别的女人干活,她心里能舒服吗?她就不明白了,那小知青有什么好的,也就一张脸能看。
最关键的是,听说徐青玥看不上她的川儿!
赵素英气坏了,他家川儿多帅多可人的俊小伙啊,她居然还瞧不上?还城里来的知识分子呢,我呸!白长两眼珠子!
谢川一听就笑了,他妈护短替他叫屈呢。
“川儿啊,你让妈省省心吧行不行,城里来的知青和咱们压根不是一路人,他们迟早是要回城的,老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现在娶了人家,等过年知青们有办法回城了,怎么办?川儿,你别怪妈说话难听,落魄的凤凰她也是凤凰,在鸡圈里待不住。”
她苦口婆心的劝,谢川沉默的听。
他妈就是想太多,钻了死胡同,也低估了他,如果真有知青回城那一天,他可以跟着玥玥一起走啊,天大地大,哪不是家。
不过这些话不能说,说了无异于火上浇油。
赵素英同志的态度十分强硬,摆明了不同意他和玥玥在一起,这哪成啊,他都认定玥玥了,得想个办法让赵同志改变看法,最好能主动撮合他和玥玥。
他不乐意都不行那种。
于是等赵素英说完了,谢川慢慢收敛了笑意,神情是有目共睹的情绪低落,让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的失落自嘲来,语气带着自卑。
“妈,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吃不好睡不好,天天脑子里都是她,你说的道理我都知道,但我能怎么办呢?看来我是真的不够好,连亲妈都认为我配不上徐知青,徐知青瞧不上我也正常。”
他饭也不吃了,耷拉着脑袋一副天塌了的模样:“我就想努力一把,能追到人最好,追不到就算了。”
赵素英还来不及高兴,便又听到他苦笑说:“大不了单着一辈子,反正娶不到喜欢的人,结婚也没意思。”
赵素英大惊失色:“川儿咱不能这么想,没有徐知青,还有别人……”
谢川摆手起身:“我只要徐青玥,爸妈,我的性子家里人都知道,想要的东西只要最好的,徐青玥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妻子人选,我只要她。”
说完一脸黯然的回了房间,留下赵素英夫妻和谢夏荷母女俩面面相觑,王小草是什么都不懂,安安静静地吃饭。
自这日之后,赵素英再没提过一句反对的话,做爹妈的心疼儿子,担心谢川真的娶不到徐青玥,就不结婚了。
谢川吓唬完爹妈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风风火火的收拾起年初建好的新房,赵素英按捺不住好奇心,某日顺口问了一句收拾房子干吗。
“徐知青想搬出知青院,在村里租个房子住,我这房子正好空着,就租给她了。”
赵素英一听,更心塞了。
想说点什么吧,房子是谢川花钱建的,没花家里一分钱,按理说他有处置的权利,可心里咋那么堵得慌呢。
“你别光想着徐知青,也管管你二姐,我问过了,不止死老太婆,王金也没少动手,夏荷也是个窝囊的,挨打那么多次一声不吭,你是没看到,你姐身上青青紫紫的,还有老多旧伤。”
谢川一边锯木头一边应道:“我记着呢,明天就去城里找王金算账,妈,您最好问问二姐怎么打算的,要是不想过了就离婚。”
“说什么浑话,哪能说离婚就离婚,小两口之间打打闹闹是常事,只要王金知错能改,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你张嘴就离婚,离了婚你姐和小草咋办。”
谢川把锯好的木头按尺寸收拾好,漫不经心地说道:“该咋办咋办,回家住着呗,二姐有手有脚,挣点工分就够养活自己,再说不是还有你和爸吗,家里不缺钱也有住的地方,离了婚照样活的好好地。”
王金就是欺软怕硬、窝里横,哪回来了谢家不是好丈夫好父亲的模样,背地里不拿媳妇闺女当人,他能收拾王金,治标不治本,他姐那软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被王金打了,还替他隐瞒。
赵素英若有所思,拍掉飞过来的木屑:“离不离婚的以后再说,明天你先去找王金,该打打该揍揍,你爸和你一块去。”
“不用,我叫上大林和虎子,对了,我去运输队工作的事,您给三哥发电报说了吗?他老惦记着让我去当兵,赶紧和他说,真让他给我报名参军,您哭都没处哭去。”
哎呀,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赵素英后怕的直拍大腿:“明天你去城里,顺便给冬生发电报,你告他,要敢给你报名,老娘打断他的腿!”
谢川乐了,他就爱听这一句,年年三哥回家过年,都要面临赵素英同志打断腿的威胁,虽然没动手,但听着也高兴。
忙活了一天,终于把新房子收拾好了,去年盖得四间砖瓦房,当时是为了黑市做生意总要和兄弟们聚在一块商量事,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方便安全,压根没往娶媳妇的方面想。
除了东屋盘了炕,搞了炕桌和几个旧板凳,其他什么都没有,现在女朋友要住进来,家具之类的全都要重新安排。
不能委屈了他的玥玥。
一想到过些天,玥玥住进来,用着他亲手做的衣柜桌子,亲自装饰的家,心里像吃了蜜似得甜。
第二天天刚亮,谢川便带着几个玩得好的兄弟去了城里,直奔王家,不客气的砰砰捶门,敲了半天没认出来,谢川绷着脸抬脚踹门,巨大的动静吸引来旁边的邻居纷纷探头。
本以为见了他,王老太太会害怕或者不让进门,谁知刚进院,披头散发的老太太哭叫着扑倒他脚下,抱着大腿哭得嗷嗷的。
“谢川你快救救你姐夫,金金快被他们打死了。”
随着哭嚎声,王家屋内走出几个熟人,为首的男人一看见谢川便笑了。
“哟,是你啊谢川,大水冲了龙王庙,闹到自家人身上了,早知道王金是你姐夫,我就不动手了,小十七,把姐夫请过来,咱给姐夫赔个罪。”
王金被两个男人拉拽着扔到院子里,浑身是血的趴在谢川脚下,仔细一看,右手少了两根手指,血淋淋的。
看到对方从屋内走出的那一刻,谢川便意识到了来者不善,身体如绷紧的弦,面色阴沉的看着卫五。
王金痛的浑身直哆嗦,打着颤艰难爬起来,畏惧的看了卫五一眼,随即惶恐的垂头,朝谢川靠近。
神经质的喃喃自语,声音轻不可闻:“我是被逼的,别怪我。”
后面的谢林感觉不对,拉了谢川一把提醒道:“谢川不对劲……”
谢川也察觉到了王金状态异常,正要后退,眼前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刺入胸口,又猛地退出,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衫。
剧痛侵袭而来,眼前阵阵发黑。
惊叫声,怒骂声逐渐消失于耳际,意识溃散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徐青玥飘在半空中,她在哭。
“别、别哭……”
同一时刻,知青院,熟睡之中的徐青玥突然惊醒,心口钝痛如刀穿透,疼的喘不过气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