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看见，自己的身体逐渐透明，狰狞的皮肤皱成一堆，关节都黑黢黢的。看起来确实像太阳底下暴晒的干蚯蚓。

吴欢等不及了，干裂的眼睛竟真的流出眼泪:“我不管，有人说你可以就可以。”

“谁说的?”

“……”她沉默了一阵，握紧拳头对这话闭口不答，反而扭头说:“我丈夫见过你，他肯定放心不下会来找我的，小绪，你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就告诉我吧。”

啊呀，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李绪隐隐感觉吴欢说的那个人他也认识，只是他平常不与人结怨，自己能看见灵魂的事除了奶奶，也没有向任何人提及。

怎么会找到自己身上?

或许，“他误导了你，这几天你一直跟着我，你丈夫要是想见你能见你，不应该早出现了？还用得着我指路?”

“你……真的没办法了？”

李绪摊手，真挚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也没有办法将他带过来，对不起了。”又不是变魔术。

可怜的人。

吴欢大声尖叫，似乎接受不了事实，“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几只野猫逃窜出来，绕着电线杆打转。

周围的落叶绕着树干盘旋，他直觉不好，将兜里的石灰粉全部洒在脚边，紧张地说:“等等，先别激动，或许你好好轮回，你的丈夫肯定在某个地方等你呢。”

女鬼已经丧失理智，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拎起来，脸憋的青紫。

他眼珠子一转，看向挂在墙上的绳子，用尽全力将兜里仅剩的一把石灰抹在绳子上，将绳子缠在女鬼的手上死死绑住。

受到刺激的女鬼更加狂躁，朝他喷气。

甩出去时，鼻喉总算进入了新鲜空气。他的背不设防撞上白瓷墙，发出巨大的响声，疼得他脸色惨白，只好蜷缩着背倒在地上大口呼吸。

意识到她不打算放过自己，李绪最后给了她一个忠告:“贪心不足蛇吞象，既然报了仇，就不要牵连更多无辜的人，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

“你的孩子需要上学，他以后会明白更多的道理，到时候肯定不想知道你做的事吧。”

那绳子上的石灰掉得差不多了，另一头绑着石墩子，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

不知道她听没听懂，李绪撑着发抖的身体后蹬。

趁挣扎的空隙，在她周围划了道圈，拜了几拜，然后飞快钻进人满为患的长衡小吃街，那里的气息杂乱，进了那里应该就找不到的人了。

他气喘吁吁地混入人堆。

今天是鬼节，晚上十点灯火扎眼。

一眼望去，街头琳琅满目。

小吃街今晚来了表演的队伍，还有打铁花，成千的人举起相机拍摄记录。灯笼和彩旗高高挂起，给雕像也穿上了新衣服，热闹非凡。

烟雾和打闹声将彻夜不歇。

回头反复确认没跟上来后，他松了口气。

看来奶奶说的没错，有些怨魂是不能好好劝说的，死前死后都不会甘心，那有什么办法呢，怨恨心和达成愿望的目的性过强，也要强迫别人共情自己的痛苦。

别人不一定都能体会到，何必赶尽杀绝。

李绪打个喷嚏，以为鼻血喷出来了。

用手背抹了一把鼻子，才发现血是从嘴里出来的。

“完了。”要寄了……

他两眼一黑，直接晕倒在别人摊前。

醒来时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周围已经没人了，他揉揉隐隐作痛的胸膛，大叫宣泄了两声，依然无人在意……就在馆子里顺便吃了两串烧烤。

一路回去眼睛都闪星星了，摇摇晃晃来到小区门口，抬头没看到女鬼的身影。

应该离开了吧。

缓慢爬上六楼，他发现有人站在家门口。

李绪拍拍她的肩:“麻烦让一下，挡道了。”

“……”

“这是我家吧？”见这人不说话，他绕过去特意看了门牌号，4号。“嗯，的确是我家。”

转过头，正准备询问这女人是否走错路了。

然而，一张苍白皱缩的脸与他面贴面。手指陷进了门内，正死死瞪着他，就差把杀人写在脸上。

“啊啊啊啊啊啊！”

“简直离谱！”怎么还有追逐战。

他慌乱跑下楼梯，去按下一楼的电梯，手抖按错了去负一楼的电梯。

在电梯里简直度秒如年。

电梯里铁皮把他吓的变色的脸照得一览无余，此时他的脑海里连死的惨状都幻想出来了。

车库里的车位停满了，李绪跑得双脚离地，飞快略过一辆辆车，竟未发现车辆之间有个人站得笔直，正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我去，累死我了。这年头，做鬼也不容易啊，这么能跑，谁说世界上没有永动机?这不就是吗？”

嘴炮过瘾后，他蹲在车后，喘着粗气慢慢扒上窗，偷偷回头，看身后有没有追来。

刺激的是，正好透过车玻璃与女鬼对视上。

“……”

“救命！”

李绪呼救得喉咙发哑，双腿已经跑软了，然而在断掉一条腿或断掉一条命面前做选择，他选择断腿。

于是头也不回地朝出口跑，着急地喊:“哈！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