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着自己能够解决,但其实爱丽儿也并没有什么头绪。
她所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慢慢疏远席巴。
然而主动权其实并不在她手上。
因为不管是通话还是见面,都是席巴主动找她的居多。
如果说刚开始两人间的交流还有来有往,那么最近的这段关系里,大多则都是席巴在主动出击,她只是在被动的接受而已。
这让不擅长拒绝,准备依靠冷处理慢慢断绝掉这份友谊关系的爱丽儿心情复杂——
总不能等人家席巴绕路跑了一大圈来看望她,当面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将人家关在门外吧。
而且不管怎样看,没有对这份友谊付出很多,却还要准备单方面断绝关系的爱丽儿都十分理亏。
但把事情全盘托出,说我害怕改变才要和你断绝关系的话,席巴会接受这样的回答吗?如果席巴非要继续深究的话,她又该怎么回答呢?
完全没有头绪啊。
索性正好要去流星街探望基裘,爱丽儿能够暂时趁着这个借口,阻拦出任务完成,准备再绕路过来看她的席巴。
“去流星街吗?”席巴的声音在手机里听得有些不太真切。
“嗯,芙蕾雅已经让我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
爱丽儿不擅长撒谎和隐瞒,尤其是对着真正的当事人时,一旦隐瞒就会格外心虚。
不知道是不是在心里拿不准对待席巴的态度,好好的回答都被她说的磕磕巴巴。
对面沉默了一会:“嗯,我知道了,你一切小心。”
“嗯。”爱丽儿松了口气,然后同样叮嘱道:“你这次任务也要小心。”
席巴似乎轻轻应了一下。
不过令她所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打完了电话休息后,半夜里却再次被席巴的电话叫醒。
“抱歉,爱丽儿。”
不知道是不是爱丽儿太困的错觉,她觉得对方歉意的声音好像就在身边一样。
不过下一刻席巴的话就证明了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窗外配合的传来了‘咚咚’声,与此同时,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和手机里同时响起。
“爱丽儿,我在你窗外。”
这句话让爱丽儿立刻清醒了过来,然后慌慌张张的下床打开了房间的窗户。
“席巴?”她拉开窗户让出位置,半是惊讶半是困惑道:“你不是去外面出任务了吗?怎么回来的怎么快?”
席巴自然不会跟她说为了赶路,他放弃了飞艇,自己抄近路赶回来的。
银发少年灵巧的翻过窗,却没有再往里走一步。
视线也十分礼貌的只圈定在以爱丽儿为中心的窗户处,然后抬手将东西递给她。
“听说你要去流星街,我就把它带了过来。”
爱丽儿看着席巴递过来的东西愣了愣,那是她之前送给席巴的项链。
“不,我并不需要这些,而且还有芙蕾雅,她会……”
她会保护我这几个字还没有说完,席巴却已经将东西塞到她手上,然后猫一样灵巧地跳回到窗台上。
“一切小心,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快赶过去的。”灰绿色的眼眸平静的望着她,里面倒映着她的影子。
爱丽儿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席巴就跳下去转瞬间无影无踪。
独留爱丽儿一个人拿着早已送出去的模拟器,站在窗户前望着空无一人的地面发呆。
她真的能够狠下心和席巴划清界线,回到当初那种两两客气无言的状态吗?
爱丽儿不太清楚。
但毫无疑问的是,最开始因席巴而烦恼波动的情绪,此刻都变得平静了下来。
***
流星街在外人的眼里是极恶之地。
据说那里盛产暴力,罪恶与背叛,连孩童间都是如此,但事实上——
“如果那样不停的内卷和争斗的话,流星街早就没人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规则,那些强者哪怕是为自己生活的更好,也会组织好流星街下层的那些人,以此压榨他们,得到更多的价值,而不是让他们间毫无意义的厮杀。”
“那简直就是对人力资源的浪费。”
芙蕾雅拍着爱丽儿的肩膀解释,却没发现她越解释,爱丽儿的表情越难以言说。
不过芙蕾雅有一点没有说错,那就是流星街似乎与外面确实没有什么不同。
至少基裘居住的地方是这样的。
基裘的家……不,应该说是基裘和芙蕾雅的家,是一处很古典的庄园。
一路走来,不停有类似管家和女仆的人对着芙蕾雅和她鞠躬。
“大小姐好。”
“三小姐好。”
芙蕾雅点点头,然后对一头雾水的爱丽儿道:“这是我之前在流星街住的家,现在出去了就是基裘在这里,你是我弟子,所以他们就自然叫你三小姐啦。”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捧着脸颊靠到爱丽儿的身上故作伤心。
“虽然人家年龄比爱丽儿大了一点,辈分也比你高了一点,但并不希望自己被叫的很老,就吩咐他们按着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这样排序,爱丽儿不会嫌弃人家吧。”
“怎么会。”虽然知道伤心的表情很可能是芙蕾雅的恶趣味,但爱丽儿依旧看着她认真道。
“芙蕾雅真的很漂亮,也很年轻,根本不用这样焦虑的,当然如果常笑笑的话就更好看啦。”
这其实是一番很拙劣的夸奖,至少在芙蕾雅所听到的赞美里是倒数的,但却架不住说话的人是爱丽儿。
只要爱丽儿那双小动物一样无害又软和的眼睛出场,你就会忍不住相信她的任何话语。
没错,爱丽儿的外貌就是这么的具有欺骗性。
当然,芙蕾雅估计依照爱丽儿的性格,她说的恐怕也都是她所认为的真话。
就是这样,反而会更让人舒心。
于是高了爱丽儿大半个头的女人,立刻小鸟依人的窝到她身边,猫猫蹭脸一样眯着眼享受的叹了口气。
“果然,好话千千万,但我还是最喜欢我们家爱丽儿说的。”
芙蕾雅的话一出口,爱丽儿就知道她刚才又在拿自己寻开心,但还没等她叹气抗议,一种极其细微的压迫感就促使她抬头向前方看去。
“呦,基裘!”
挂在她身上的芙蕾雅不知何时站直了身体,向前方的一个角落里挥了挥手。
爱丽儿顺着芙蕾雅的视线望过去,然后看到了一个倚在大理石廊柱旁的少女。
黑发黑眼,瓷白的皮肤,鲜红的唇。
身量高挑,穿着一件复古的宫廷裙装,带着一顶有着巨大檐边的帽子,手里也拿着把很大的白色羽毛折扇。
是那种十分夸张很难驾驭的装扮,但却在她身上完美的融合了起来。
爱丽儿来到这里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只在考古影像里出现的装扮,一时间不由得呆了呆。
就在她呆愣着的时候,倚在大理石廊柱旁的少女已经向她款款走来。
她走得也很奇特,长裙盖住了她的脚,爱丽儿看不清她是怎样移动的,却觉得好像只是眨了眨眼的时间,再看时少女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芙蕾雅轻轻拍了拍爱丽儿的肩,对她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基裘。”
爱丽儿这才反应过来,弯腰向少女打了个招呼:“你好,基裘,我是爱丽儿。”
她将礼物递了过去:“初次见面……”
说到这的时候爱丽儿却卡了壳,往常的时候礼物都是爱丽儿自己选的,但这一次的礼物却是芙蕾雅在飞艇上直接带给她的,爱丽儿甚至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不擅交际,连送礼物和送礼时的那几句说辞都是老师当时教的。
可不是自己选的礼物,还用之前的说辞就很奇怪了。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句子来替代,爱丽儿红着脸僵在了那里。
芙蕾雅见状立刻笑嘻嘻的打了个圆场:“爱丽儿这是看见基裘太激动了吗?”
少女也打开扇子掩唇笑了起来,眼里闪着不明的光泽,温柔道:“真是个漂亮又可爱的孩子。”
基裘将礼物从爱丽儿手中抽出,只看了看包装袋就笑了起来:“真是费心了呢,谢谢爱丽儿。”
从头到尾连礼物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爱丽儿,心虚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还好基裘似乎并没有打算在礼物的事情上多做纠缠。
交流了几句之后就绕过她,跟芙蕾雅低声说了一些事。
不过随着基裘说的越多,芙蕾雅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爱丽儿甚至感觉芙蕾雅有好几次都在暴怒的边缘徘徊,最后却又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爱丽儿不明所以的看着芙蕾雅的脸色,有些担忧地在后面做了个口型:‘没事吧。’
芙蕾雅摇了摇头,平静下来,向她招了招手。
爱丽儿听话的走过去,然后被芙蕾雅揽住了肩膀轻轻拍了拍。
“没事,今天是我们三个人的聚会,也是你们姐妹彼此初识的日子,不管怎样都不能破坏。”
“今天不提这些,大家都休假,等明天爱丽儿回去上班后,我们再细说。”
最后一句话自然就是对基裘说的了,少女将大半张脸掩在雪白的扇子后娇笑。
“人家都听芙蕾雅的啦。”
几人一起走进大厅。
虽然说是延后处理,但进到大厅后,芙蕾雅就对爱丽儿示意了一下,让她跟基裘在这里等一会,然后走到大厅门口处抬手招来了一个人低声吩咐着什么。
就在爱丽儿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着芙蕾雅时,侧旁的基裘却忽然开口道。
“蕾蒂这样看是不是超级可靠超级帅气。”
“蕾蒂?”爱丽儿疑惑看向基裘。
“蕾蒂就是芙蕾雅之前的名字啦。”
爱丽儿顺着基裘的目光看过去,点了点头,然后不自觉的用余光去观察着自己这位性格好像有些奇怪的师姐。
不知道是不是爱丽儿的错觉,她好像觉得基裘的视线似乎总是在追随着芙蕾雅。
如果说芙蕾雅在的时候她的视线还没有这么露骨,那么现在芙蕾雅转身离开时,基裘似乎就再无所顾忌的将视线粘到了芙蕾雅身上。
哪怕现在和她说着话,但基裘的视线却一秒都不曾从远处的芙蕾雅身上移开。
而且眼睛里翻滚的情绪炽热又灼人,爱丽儿看不懂那情绪是什么,只是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你在看什么?”基裘的声音似乎有点凉。
爱丽儿还以为自己的行为惹来了对方的不喜,愣了愣连忙道歉:“对不起,我……”
“直接说嘛,又没有事。”基裘又变成了最开始那种温柔甜腻的声线。
爱丽儿红着脸磕磕绊绊道:“我,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总是在看芙蕾雅,真的很抱歉……”
她的这句话不知道哪点戳到了基裘,对方忽然就静了静,紧接着一直遮挡在面前的白色羽扇微微颤动起来。
“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一直看着蕾蒂……”
随着她的话语,白色羽扇的抖动幅度从细微变得剧烈起来,上面的白羽也像白色海浪般大幅度的颤动。
“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一直看着蕾蒂……”基裘一字一顿的重复道。
然后在某一瞬间,基裘又忽地平静了下来,扇子缓缓收拢,露出后面瓷偶般精巧美丽的面孔。
“当然是因为我要看着她不被其他贱人带走啊。”
随着这极轻话语而来的,除却基裘含着明媚笑意的一瞥,还有扑面而来的扇风与席卷而来的杀意。
‘凝气’恍惚间爱丽儿脑海里闪过了双灰绿色的双眸。
念力下意识听从指挥覆盖上了她的左肩颈。
巨大的念力相撞,让爱丽儿立刻倒飞出去,跌进了发现杀气后立刻赶过来的芙蕾雅怀里。
就算用念力覆盖住了要害,但还是不够快。
左肩处的伤口涌出了大量的血液。
爱丽儿白着脸启动模拟器,使用了其中的治愈能力。
雪白的翅膀展开铺满了地面,因大量失血而无神和平静的脸庞,映衬得基裘更加疯狂。
“啊啊啊啊啊!贱人,你就是用这种模样把蕾蒂从我身边骗走的吗?!贱人!”
磅礴的念力瞬间聚集,再次袭来,但这次却没能再击中爱丽儿,而是落到了挡在爱丽儿面前的芙蕾雅身上。
“基裘,你在做什么?!”
红色的血从芙蕾雅握着扇子的手上流了出来,染红了扇面。
“啊啊啊啊啊,蕾蒂,对不起,没事吧,痛不痛,啊啊啊啊啊,对不起,蕾蒂。”
基裘的尖叫声越轻越远,爱丽儿的意识慢慢沉入到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