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场景消弭,是病毒被清除时会发生的现象。
是温序答应调派的援手到了吗?
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物质在净化这个空间。
难不成……
她低头审视掌心里的影子。
“是你?你把它消化了?”
影子听不懂,但影子吃饱消化后会友好地蹭蹭俞灵的拇指,像只小狗。
【检测到异能升级:在吞噬记忆芯片的基础上,有50%概率触发净化。】
俞灵都不知道这个能力是可以升级的。
难不成,她真有程序方面的异能?
起初她只觉得自己比一般人更方便穿梭在各个程序空间,并且恢复比别人快许多。后来进入空间时她就有意试探自己的极限,可那道边界却总是越扩越远,令她靠不过去。
跟贪吃蛇似的,吞掉其他程序,让潜藏在她体内的异能变得更强大。
这些程序对身为bug的她来说,就像一块肥瘦相间的排骨,俞灵能够吃掉其他bug,并且还能够自动剔除“骨头”——病毒。
外界的声音隔着屏障模模糊糊传进耳膜,俞灵逐渐适应着变化,在震荡的空间稳住脚步。
头顶出现一条裂缝,光线穿透进来,她踩着遍地的蠕虫尸体,几乎凭借本能向光源爬去。
守卫队在650的指挥下,暂时终止爆破。
蠕虫在不知名的影响中干瘪了下去,仿佛融化在了湖里。
原本无形的屏障经受不住轰炸,碎开一道幽深的黑色裂缝,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条黑色口子,里面是未知空间。
650谨慎地朝那道裂缝靠近,能感受到有冷气从里面散出。
777跟着一连完成两个高危险性案子,也不像再被人看扁,鼓起勇气说:“队长,让我来试试吧。”
650虽有怀疑,但还是向后退了一步,沉着语气:“注意安全。”
777点点头,慢慢将检测仪探头凑到缝隙前。
还未等他启动按钮,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从漆黑中伸了出来。
777惊叫着躲开,只差毫厘,那只手就会戳瞎他的眼。
随后,又一只手也伸过来,分别扒在裂缝两端,仿佛要用蛮力将它撕扯开来。
777大声喊着:“这什么玩意儿?还有别的异种吗?”
“我是你大舅姥姥。”一阵没好气的声音在裂缝后闷闷响着。
“外面的活人,你们脑子要是没被虫子啃掉的话,赶紧过来拉我一把。”
650最先反应过来,挤开777,拉住了里面那双手,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惊心的凉。
“俞?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啊。“777回魂道。
俞灵脸色苍白,沾染着不属于她的血气,看傻子般地瞥了777一眼。
650猜到俞灵在里面的未知空间必定经过一场恶战,她把俞灵扶到仿生树下,替她检查。
777茫然地跟着,终于反应过来:“上头让我们支援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俞,你是打算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了?”
777像个关不掉的音响,在她周围吵吵闹闹着。
俞灵身上没力气,一边接受愈合剂注射,一边摘掉头盔,塞给650:“有借有还,哪天见到你们长官,把这个给他。”
650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说这里埋了定时炸弹,我可能接受得更舒坦点。”
俞灵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头盔又被完整地扣在她脑袋上,视线里是650放大的脸。
650两手抓着她的头盔,让她的目光和自己对视:“你借来的,你自己还。”
俞灵:“……”
污染源已被销毁,记忆芯片被俞灵融合掉,余下部分交由修复员处理,她只管靠在树下休息。
“是我喊你们来的。”能发声后,俞灵首先对650说了这么一句。
650挑眉:“那我应该谢谢你?事后可以写一份很长、很长、很长的报告。”
“说不定是从今天起你写过最短的一份报告呢,”俞灵开玩笑道,似乎想起什么,转移了话题,“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们是在宵禁时接到的通知,现在应该是第二天的下午?”777说。
俞灵又问:“昨晚下过雨吗?”
“啊?”777没反应过来。
650低头看了眼手环:“下过,有什么不对劲吗?”
俞灵的笑容沉下来,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朝湖边的修复员走去。
“喂,你还没有完全恢复。”650在身后说。
俞灵按住修复员的肩膀,目光紧锁仪器屏幕:“还有多久?”
“通道已经开了,但是不稳定。”修复员指着这片湖说。
不稳定,但也够出去了。
她蹲下来,活动手脚,目光盯着这片沼泽一样的湖水,上面还漂浮着透明蠕虫的尸体。
650追过来:“污染程序跟雨有关,是不是?”
俞灵顿了顿,如实说:“我收到情报,仿生虫卵有可能会在雨夜投放至城防区的各个工厂中。”
“……什么?”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守卫们像是听到了陌生的语言,震惊,又茫然。
俞灵没等他们,自己跳进湖中,混沌的水瞬间把她吞没了。
650最先回神:“先出去再说,报告可以后补。”
她拉过777的胳膊要往下跳,777却开始腿抖。
“一……一定要从这儿出去吗,我怕淹死。”777哆嗦道。
650把枪抵住他的后脑勺:“再啰嗦一句,我让你去见太姥。”
比起蠕虫,还是他队长更恐怖。777一咬牙,捏着鼻子闭紧眼跳进水里。
身后响起接二连三的扑通声。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守卫们纷纷跌倒在路边,650眼前正好是来时的水坑,在阳光照射下基本已经蒸发得差不多了。
她还看到了躺在不远处奥瑞立亚,像是得了什么怪病,全身上下腐烂得没一块好皮肤。
“奥瑞立亚已死亡。”附近守卫报告道。
“死得真惨啊,五脏六腑都破了,连血管里都钻满了蠕虫。”
650当机立断:“不回守卫所了,直接拉去尸检。”
她焦急地联络中心指挥台,要求全面排查城防区工厂,俞灵这人神出鬼没的,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就差把“我是坏人”写脸上了,可交代的情报没有一条不重要。
如果她说是,那么城防区极有可能已经存在异种虫卵了。
她有太多事情想问俞灵。
可是俞灵并不在这里,守卫队把附近一片区域都搜查了个遍,就是找不到她的踪迹。
她到底去哪儿了……
“我到底来哪儿了?”
俞灵也想问问自己在哪。
她落脚便是一片陌生的区域。
说陌生也不准确,因为四周的景象跟程序空间里的,没有太大差别。
一样的广告牌,只是没再播放奥瑞立亚的广告,一样的仿生银杏树,一样的商业街区。
她这是掉到哪儿去了?
她猛敲头盔外壳,试图唤醒人工智能,结果这该死的头盔竟然在这个时候没电了。
而且更让她无语的是,偏偏极地玫瑰那群家伙也阴魂不散地跟来了。
倒是没见到那个锐利如刀影的女人,只有她的三名属下,其中一个还是她跟那女人联手救回来的改造人。
改造人步步逼近她,整条手臂连同胸肌都流淌着冰蓝色的光,他压下身,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俞灵“啧”了声:“你们没死啊,可惜了。我以为那虫子把你们都吃了呢。”
一记重拳砸向她的脸,俞灵没有躲,反手接住,往他胸口拧去,对方却把俞灵整个抬到了半空中。
这些家伙看上去块头大,但只会蛮力,稍微施点技巧,对方就会倒地。
她稳住重心,尽量不被甩开,顺着手臂找到机械的连接处,一刀扎了下去。
一时间火花迸溅,俞灵滚落到地面,她又连续对着改造人下盘攻击,每一发子弹都顺着机械改造的连接处射击。
她庆幸自己手里有一把极地玫瑰亲手交给她的枪,也庆幸自己在改造人接受手术时没有移开目光,不然她不会这么精准地了解对方的结构。
改造人脖子咔咔扭动一个来回,再度发出沉重的低吼。
“怎么,维修人员忘了把你语言系统调回来了?”俞灵轻蔑道。
对方给她机会,她未必给对方留时间。
她从空间立方里抽出电锯,两脚扎实地踏在地面上,挥动双臂朝对方横劈了过去。
铛——
如钟鸣的金属切割音响彻整片楼区,触发附近的警报。
俞灵也意识到,这是现实世界,而不是程序空间内部,动静闹太大兴许会惹来守卫。
她不恋战,收了电锯,朝地上的改造人连发数枪,胳膊、肋骨,还有腿,统统断掉连接。
忘恩负义的家伙不配活。
另外两人早在俞灵挥起电锯时就跑没了影,俞灵没多逗留,朝楼群之间跑去。
警报声在后面嗡嗡地响,安全机械人闻声朝俞灵追去。
行人四散而逃,以为机械人在抓捕逃犯,紧急避让开来。
子弹擦着她衣服打过,俞灵接连翻滚,以路两旁的仿生树作为掩体。
彭的一声,她左前方的行人被击穿腹部,倒地的瞬间暴毙。
“彭彭!”
又两发瞄准俞灵,她躲掉一颗,但侧方还有个跑不动的老人,如果躲掉的话——
犹豫这一秒,流弹击中了她的肩膀。
她用另一只手转身回击,藏在楼顶的人立刻缩了进去。
俞灵不知道那栋楼有没有公民居住,她往地上吐了口鲜血,没有贸然回击。
越来越多的安全机械人赶来,再不跑只会更糟。
她将空间立方丢进一辆经过的垃圾车中,随后自己跳了进去。
俞灵自嘲地想,她跟垃圾车还真是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