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啦——】

【任务已结束，请选择：（1）终止任务结算奖金，（2）奖金累积，继续接收任务。】

俞灵隐藏任务面板，低头假装摆弄枪，轻击【结算】选项。

65靠坐在洞内，瞥了俞灵一眼：“你在做什么？”

俞灵应一声，悄无声息收起枪：“病毒源代码可能在这只怪物的肚子里，我们需要带它回到地面。”

与异种雪兔纠缠是无意义的。

说起洞穴，这些平台在被异种钻成蜂窝前，更像是一个个用来储粮的地窖。

777绿着脸把654背起，他没用扛或者扶的姿势，说是怕自己吐654脸上。

对他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返回原路时，他的应急包还安静地躺在坑角。

而害虫清除程序在怪物死掉后自动停止了攻击。

俞灵用最简洁的方式为650简单包扎，随后蹲下身：“你身上有多出骨折和撕裂伤，没法爬长梯。”

650艰难地挤出一声“谢谢”，语气很低沉，她现在是队长，刚刚又有人在她眼底下牺牲。

777：“队长先走。”

“让队长先走吧，多亏了队长的果断决策，”有队员为俞灵让路，拍拍她肩说，“也多亏了你，652，不然我们可能连队长也要牺牲。”

俞灵背着650攀爬至长梯尽头时，发现一身雪白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尝试着从洞口外爬下来。

坚韧的蛛丝稳稳撑着洞口，看样子仿佛又被后来人加固过。

俞灵被研究员拉上去，问：“招云，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要你留在——”

“那边有653看守，你们进入地底已经超过两小时了，这是普通防护服的氧气供应极限，研究所派发的衣服性能更强，要找你们也是我来。”

“下面情况怎么样？”

“并不乐观，目前我们有两名队员牺牲。”650虚弱道，她失血过多，刚包扎过的地方再度被血染透。

俞灵背她时几乎没用多少力气，想来也是因为650并没把重量完全放松。

接下来是777拖着654，他把应急包甩出洞，咚的一声砸向地面，随后又把654甩上去，动作丝毫不温和。

随后——

“洛里安先生？”

招云拉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面罩下她拧紧眉，似乎极其不情愿去辨认那具怪物的尸体。

“真是你同事？”俞灵问。

“不能完全确定，所以请由我亲自解剖。”

“……好。”

有招云这句冷静的请求，俞灵暂时交出信任。

一行人回到破败的小屋中与伤者汇合，血清开始起了效果，队伍里唯一的程序修复员终于从发狂的状态缓解下来，他的右耳已经异变，长长一条，年糕一样耷拉在脸颊边。

他的听力也受到一定程度的阻碍，为了不误伤同事，嘴巴里一直在嚼干草。

俞灵瞧着招云眼底残留的淡红，握住匕首守在她身边，解剖这工作没点忍耐力真干不了，除了俞灵和队长，以及双腿因过度惊吓而失去知觉的654，无人肯靠前。

653斜了一眼654：“你来守卫队也一年多了，怎么还经不住事，都不如新人。”

新人777正蹲在地上盘点自己应急包内的小罐头。

654：“你有本事跟着下去再，呕——咳咳咳——”

他吐到呛血。

653朝那堆烂肉瞄了一眼，也偏开头，喉咙里咕哝一声，哗地吐出一地污水。

俞灵尚能忍耐，她曾经接过一个任务，穿过腐烂的海洋生物，在腐肉山中寻找雇主丢失的一颗黑珍珠。

任务很缺德，气味折磨得俞灵想骂爹，当然，赏金很可观。

她的打工怨气被富婆开出的高价晶石调理好了。

芯片卡在洛里安的胃部，几乎溶成了米粒大小，研究员顺利取出。

饶是职业素养再优秀，修复员接过芯片时还是忍不住咳了几声，恨不得手臂再长一米，远远地将芯片载入修复器中。

“其他部分都溶解没了，倒是病毒程序仍然□□。”修复员讽刺道。

“剩了哪段？”650正在为自己清理伤处，血清一连注射进两支，尚未出现感染迹象。

“杀虫程序。”

黑市购买的东西风险极高，篡改程序的手段极高明，才一小时不到，修复员的解码器上方升起一段白烟。

650移动时总是牵扯到背部的撕伤，她轻轻吸着气，走到修复员身后：“嘶，这程序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地面温度还在零下28。”

病毒程序的源代码长期存在于洛里安体内，还与他的部分记忆粘连。

如研究员所说，这个老头在进入系统逃生之前，是养殖员，末世时代靠卖冷冻禽类的肉发了一笔横财。

本来他是可以靠这些资金住进公民区的，却因为身体疾病，陆续做了几场机械改造手术，全身上下除了心脏和大脑，几乎都不是原装。

如果不那么严谨地分类，他甚至可以算半个机械人。

为了长期支付高昂的医药费，洛里安不得不找份工作，为基地研究所饲养、运送实验体。

他年龄实在太大了，最后只剩下CTT研究所偶尔聘请他做一次有关仿生动物习性的咨询。

他的退休金不再能支持他更换体内的机械零件。

“他选择黑市作为生路，”650在一旁冰冷地补充，“真是愚蠢到家了。”

777流露出一丝怜悯的语气：“摆在他面前的都是死路，在黑市手术、购买程序，可能只是为了安度晚年吧。”

“如果他没有贪那几年寿命的话。”650说。

她完全不认同洛里安的做法，更无法理解他的感染。

修复员这时候却打断道：”其实，即使程序本身携带了病毒，对于只启用花园种植系统的洛里安先生来说，是不需要过度担心的。”

“何以见得？”

“他首次出现感染症状，是在购买程序的半年后。”

进度条被拉到修复员标记的位置。

俞灵和650分别佩戴上脑电波传感器，载入洛里安的记忆。

洛里安·洛斯先生，享年85岁。

他的一生中，有近五十年都在做饲养员的工作，很难不对自己养的小兔小鼠们产生感情。

可如今在废土世界，他精心养育的孩子们被定义为了“害虫”，他需要亲手宰掉它们。

他知道怎样做能让雪兔不那么痛苦地离世。

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雪兔泛滥的时候，他没有清除掉全部，而是留了十只，养在了地窖里。

最早的感染出现在兔子身上，有一只体型较大的雪兔，总是吃不饱，后来对洛里安掺了营养剂的仿生草料不满，竟然咬死了它的同类。

洛里安不得不亲手处理它。

后来，他收到了基地城防部的通缉令，因为一只没来得及处理的“害虫”闯入了CTT研究所隔壁的植物生态模拟基地。

他安度晚年的梦几乎破碎。

他自己为这个程序空间加了一段防御锁，却没料到把自己锁了进去，与外界彻底隔绝。

修复员暂停了读取，说：“外界能查到的最后一段信号，是他向一个陌生号码发送了加密信息。可能是对外界的私人组织——类似于黑市那种，发出求助。”

俞灵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650：“私人组织有接受或再跟他联络吗？”

“这我不清楚，我没有调查公民的账户流水的权限，很多信息是可以连同资金发送的，层层加密，以无关代码掩盖，在普通审核面前能做到滴水不漏。如果您需要调查，等出去后可以走城防部的申请。”

650再没继续问下去。

俞灵的鼻尖出了层薄汗，她将防护服又默默调低两度。

洛里安被锁在程序空间覆盖的区域，家中资源一点点耗尽。

最后一支营养剂，他分了三天喝，已经饿得身形渐枯。

他忽然想到了被藏在地窖里的雪兔。

作为一个常年跟医学研究者打交道的人，洛里安不难判断出雪兔中极有可能出现了异化。

可它们看起来实在美味。

单纯，弱小，无害。

饥饿感灼烧着他的胃，口腔分泌出滚烫的唾液。

俞灵和650同时吞咽口水。

受记忆读取的影响，俞灵似乎也感受到一阵强烈的饥饿。

营养剂耗尽的第二天晚上，洛里安吃了一只兔子。

没用什么调味料，只加了一点盐，炖了满满一锅。

肉香弥漫四溢，乳色的油脂漂在汤面上，肉质呈现一片水汪汪的亮色，纹理分明，像挂了层琥珀。

他早已记不清真实的肉质口感，味蕾得到大面积的取悦。

好吃，好香，好饿，再来一点吧。

锅很快见底。

咀嚼的时候，有一个沙沙的东西硌到了牙，可他并未在意，这具牙齿花了他半年的积蓄，坚硬无比，甚至可以咬碎他的碗。

他已经饿到连雪兔的骨头都不想放过。

因为太美味。

那个硌牙的骨头，也被吞掉。

之后的每天晚上，他都给自己炖一锅兔子肉。

在盛宴的极致满足下，专业的洛里安先生并未发觉，感染已从他的胃部弥散。

死者在生前最后一刻，爆发出强烈的欲念，对650展开了攻击。

雪兔可以是食物，人也可以是……食物。

不得不说，他是聪明的，甚至学会操控655和雪兔们为队员们呈上一场伪装戏码。

俞灵将传感器从头顶拔下。

修复员盯着解码的读取条：“现在还剩一个问题，我们该如何出去？”

队员们也传来一阵躁动。

“受不了了，我现在感觉好饿，653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想把你给炖了。”

“嘿，651，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呲拉——

777用匕首撬开一个罐头，队员们红着眼扑了上去。

“你想让我们发狂至死吗？快把那玩意儿扔了！”

“人是铁饭是钢，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我一天没吃饭啊！”

777被压在地上，绝望地喊。

罐头顷刻间被分食干净，俞灵吃不惯那味道，跟650并排坐在木板上喝营养液。

她现在有新的发愁的事情。

随着病毒一点点被清除，程序空间的异常部分会如墙皮般剥落，而每个空间都有相应的逃生出口。

俞灵眺望着围墙边界那棵已经淡至透明的香樟树，破败的小楼逐渐复原，原本的鹅黄外漆在朝标准的深灰色过渡。

至于香樟树的位置，原本应该是——

那个水井！

分析出来空间出口的俞灵，表情有些难看。

如果告知大家出口的位置，就注定会被发现，真正的652被她吊在水桶里安眠。

而她这个冒牌货又要进一次守卫所，在经过人像录入仪的瞬间，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上次的“越狱犯。”

怎么办，难道要她再越一次狱？

守卫所的安保系统是随事件不断更新的，下次越狱的难度恐怕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