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基地城防区。

“砰！”

死气沉沉的废楼被炸得沸腾。

俞灵收起激光.霰.弹枪管，用手挥了挥散在眼前的白烟。

“找到了。”

她脸上流露出猎物到手的神情，将一个外观鲜绿、纹路奇特的钱包别到腰间。

手环闪烁，脑海中响起电子机械女音。

【委托任务“寻找丢失的钱包”已结束，请选择。】

【1：结算赏金。】

【2：继续接收其它任务。】

俞灵本月接了三十五个赏金任务，一般人每月能完成十五个就算公会的高级猎人。

显然俞灵是天花板都挡不住的人。

不是她卷，而是有的雇主抠门，只接一个任务根本吃不起饭。

除了这个绿色钱包，俞灵腰间还挂着一串重金属变异贝壳，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漂亮石头。

——这些都是她的战利品，能卖钱。

俞灵不挑任务，只要给钱，雇主想要什么，她都可以去找。

就算是被辐射污染的鲸鱼心脏、世界财富榜TOP1的头发，只要还在这个废土系统里，俞灵都有办法得到。

烟波散去后，俞灵在这片她亲手轰平的废墟前，眯了眯眼。

被轰裂的建筑在自动重建，在这个科技超前到所有人都只追求效率的时代，只需两小时，区域就可以恢复原貌。

她需要在巡逻的守卫发现异样前离开这里。

俞灵看了眼手环显示的时间，16：00。

离宵禁时刻还有四个小时，够她再拼一个中级别任务了。

她伸出胳膊，手环在眼前投出一块全息电子屏。

她轻击【继续接收任务】选项，屏幕随后展开一长串任务列表。

俞灵想都没想，就点了赏金最高的那个。

【任务名称：雪兔的杀戮】

【任务等级：S级红色序列。】

【任务地点：图瓦城a-16废楼区。】

俞灵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城防区东部。

目标图瓦城在城防区西南的海滨线岬角。

如果坐矿车过去的话，大概需要四十分钟。

陆地列车的话，二十分钟。

光轨，只需三分钟。

如今，人类最大的难题是生存，时间就是金钱。

俞灵没钱，只有漫无边际的时间。

即使乘坐最便宜的矿车，往返也需要花三百晶石。

而轻便的光轨则需要三千点晶石。

晶石就是资源，资源就是一切。

光赶路就要自费三百点晶石，她要接了这任务，就是傻子。

俞灵想着，从背包里拉出一条绷带，咬住末端，将另一头缠到渗血的小臂上。

全息屏随她低头的动作，下滑至底部。

【任务赏金：三万晶石。】

多少？

绷带从俞灵嘴里掉落，她呆了两秒才去触碰手环。

三万，能让她一次性买够躺平半年的物资。

接接接，这任务不接才是傻子！

手指狂戳屏幕，摆出天灾来临时抢购物资的架势。

她实在太穷了。

系统这时候响起。

【温馨提示：任务通道因不可抗力发生波动，即将关闭，已自动为您选择延时接收，接收时间为下一次开启任务面板时。】

不可抗力？

没等她看清，任务面板自动关闭了。

俞灵盯着淡下去的全息屏，任务列表已经消失了，呈现在她眼前的，只有破损的建筑。

建筑物的框架已经搭建完毕，现在正在构筑外墙。

手环上，网络标志显示为绿色，状态良好。

她随便点进一个论坛，网页重新在眼前展开，边缘散发着淡淡的绿光。

不是断网，难道是任务通道又被误判为病毒，被城防系统攻击了？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俞灵耳朵。

她来不及细想，将弹性防护服一拉到顶，隐身在建筑物之间的黑色巷道中。

俞灵今天穿的弹性防护服是全包模式，可以完全遮挡面部，头部的材质看起来密不透风，实际上遍布着呼吸孔。

透过一层薄膜，俞灵小心打量着来人。

来的是守卫队，全员穿着土黄色的普通制式防弹服。

一支、两支……

竟然一共来了五支队伍，显然是为了刚才被炸毁的楼。

俞灵有些纳闷，她刚完成的任务只有中等难度，是个C级黄色序列，除了对建筑物造成损坏，连人的皮毛都没伤到，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况且这一带都是废弃建筑，别说活人，连仿生机械都没有。

“滴滴。”

许久没被触碰的论坛网页发出一声提示，如果俞灵三十秒内还无动作，网页就会自动关闭。

如果任务通道此时关闭，那就意味着俞灵刚才的任务也没办法立即结算。

而在这之前，她务必要保护好雇主想寻找的物品。

俞灵皱了皱眉，想起早上不愉快的经历。

她今早出门时，买了街口小贩一个仿制肉夹馍口感的营养饼，辣椒过敏的她不知馅料是火辣鱿鱼口味，只得又跑回地下室，在马桶上痛苦了一个钟头。

任务一旦被接收，就无法暂停。

终止的方式要么是“接收者脑死亡”，要么是“被完成”。

俞灵早上接到的任务，是要在这片废弃建筑群里，寻找一个翠绿色双螺旋花纹的钱包。

她猜测，丢失者本人应该是某研究所的狂热科学家。

这年头别说货币了，连人都可以变成赛博电子版，谁还会用钱包呢？

像俞灵这种只能用现金和一次性银行卡进行交易的人，即使是在条件最差的城防区，也很少见到钱包这种古老物品。

任务执行人不可以打探雇主的任何隐私，俞灵停止了好奇。

这个中级任务有限时，半天内找到，雇主很着急。

俞灵早上闹了肚子，出发得仓促，连最基本的医疗包都忘了带，身上只有传统的绷带。

她小心包扎被爆炸残片刮伤的手臂，打算等论坛网页自动关闭。

无数条帖子从底部滚动到顶端，排列顺序代表着当前阅读人数的多少。

最新一条是直接从底下窜上来的，发帖人id名叫【掘地者】。

俞灵分神瞄去一眼。

巧了，她家公会的会长代号也叫掘地者。

为了彰显公会与精英区参天塔的理念互斥，会长特地将其命名为【掘地公会】，还自印了小卡和徽章，分发给每一位猎人。

俞灵第一次来公会时，看见那土得发癫的招牌，还以为是要去挖坟。

掘地者发了一条仅公会内部可查看的置顶帖，附上一封城区领主发布的公函。

公函说，参天塔长官们今日会抵达城防区一带，请无关公民不要在室外逗留。

掘地者特地用加粗标黄字体提醒大家。

【请成员们立即结束任务返回，不要引起守卫队的注意！尤其是在悬赏榜上的某些高级猎人！】

俞灵抬头看了一眼在建筑附近驻足的守卫们，在该条底下评论道：“巧了，已经引起注意了。”

按理说，参天塔长官们是不会来这么边缘的地方的，这里的居民已经被默认为对基地没有价值。

他们只能勉强靠精英区剩余的资源生活，必要时，如果基地遭受外来军队入侵，这些“废人”能够起到“人肉城墙”的保护作用。

最近发布的赏金任务也越来越多。

论坛讨论最热的帖子是说系统程序被恶意入侵，遭到篡改，引起不少区域的程序段小规模崩溃。

这个世界里，程序甚至能够决定命运。

倘若真的出现了错误的程序段，对基地生活的人来说，相当于一场病毒的泛滥。

保险起见，俞灵应该尽快收手，回到地下室，安安分分在家里躲一天。

但躲从来就不是她的风格。

俞灵现在很饿，她需要钱吃饭。

管它世界被不被污染呢，她敢肯定的是，自己生来就处在这个系统里面，还有奇怪的异能，绝不可能是高等的自然人类。

这个基地只为“人类”服务。

论坛现在讨论的正是这件事。

【听说，这次感染很严重，连初代创世主都被请出山了。】

【听说背后有基因筛查公司操盘。】

【嘘，楼上这么说是想被删帖吗？就事论事，既然创世主都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基地已经出现了污染程序？】

【都说城防区最乱，历来基地捕获的间谍人都是从城防区出来的。】

【初代创世主隐退后，系统按照规律是可以自行运转下去的，除非出现了难以靠日常维护来修复的bug。】

【惨了！不会像当年那样吧？】

当年么……

俞灵嘲讽一笑。

星历2200年时，末世降临。

为拯救人类，系统应运而生，创造出一大批实验基地，研究如何带领全人类平安渡过末日，重建家园。

在找到能够重建地球的方法之前，人类只能生活在系统的各实验基地中。

为最大限度地还原生活，基地里充斥着各种仿生动植物，还有仿生人、机械人等等……肉眼上和自然人类几乎毫无差别。

每个人都在出生时被植入了芯片，唯有芯片能够确认身份。

可惜俞灵至今不知道自己的芯片属性，系统压根无法检测。

系统最初诞生的标语，还是初代创世主的发言。

【我希望能创造出一个由人类主宰一切的世界。】

初代也确实做到了。

如今是星历2327年，最早期一批实验基地只保留下来三个，其余均覆灭。

现如今最辉煌的“第九基地”，也是最早那批中的一个。

基地建成后，被划分出精英区、公民区和城防区。

资源供应也按照“参天塔—精英区—公民区—城防区”的顺序。

而代号为“创世主”的系统编写者们，统一生活在精英区的参天塔中。

俞灵生活在最低等的城防区，这里充斥着其他基地逃来的难民、各种携带bug的仿生人，以及一堆等待被销毁的机械人，什么人都有，不是人的也在。

在以资源为重的基地内，城防区的非纯正基因人随时随地会面临被“优化”的风险。

像俞灵这样连个身份类别都没有的“携带bug者”，连脱离了系统是人是鬼都不清楚。

所以人类死不死、被不被污染，跟她有什么关系？

反正她怎样都死不了。

想到这儿，俞灵舒了口气，余光看到腰间摆动的绿色钱包，那双螺旋似乎旋转了一个角度。

是她花眼了么？

“滴滴。”

公会内部发来消息。

掘地者：【各位请谨记，当一个世界自由过度时，就开始往变态方向发展了。我们要做的只有金钱交易，绝不战队任何组织！】

底下一群人激情澎湃地附和。

【为了生存！】

【为了活着！】

【为了未来！】

俞灵挑挑眉，输入道：【为了毁灭。】

有队员艾特她：【@鼠鼠鱼，你破坏队形了，别开玩笑啦。】

俞灵关掉网页，无奈地耸耸肩。

她是真心的。

真心地，希望这个系统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