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秋三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知,古乐迟自是难以抑制,泪眼婆娑间自责不止,“娘,对不起,都是我,如果不是我……爹也不会死……”如若不是刻意寻子,父亲应尚在人间,生活安乐,可如今却是阴阳相隔,母亲也是疾病缠身,不得快活。
“傻孩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本就是命数,强求不得,你爹去后,你便是娘的希望。只是......我这身子恐怕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咳咳咳……”
一时说出前尘往事,且不说费些精神,心思也是沉重,秋三娘咳嗽不止,古乐迟在侍一旁更是心如刀绞。
这么多年,竹青玄也是第一次见到秋三娘这般,任由泪水流向耳鬓,夫妻之情确实为之动容。
从小到大,秋三娘对古乐迟便是亲之甚少,古乐迟只当自己平庸,多年来钻厨艺、识草药、练武功希望得到母亲肯定,现如今听到这番话,亦是明白母亲冷淡,更是将一切归于自己,愧对母亲,无法自持。
“青玄哥哥,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娘,我不能再让娘有任何事,你一定要救救她。”古乐迟哀求着。
竹青玄没有说话,淡然走到窗前,思索片刻,只见他右手五指强力张开,掌心缓缓出现一团白雾,随即半空中浮现一幅金字医书,他微闭双眼,医书内容逐渐显现。
金字医书名“百草仙”,乃上古药理仙人一智大师所创,里面记载了世间疾病、内功、仙法、魔力等等,若是流传于世,想必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因是佛家本籍,故外界鲜有人知,秋三娘深知竹青玄身份神秘,因对母女二人尽心尽力,故也未曾询问。
约一盏茶的时间,伴着微微舒展的眉头,竹青玄睁开双眼。
“可有什么办法?青玄哥哥?”
“办法是有,可是这几样药极难寻得,路途更是遥远凶险。”竹青玄不住的摇头。
“没关系,只要能救娘,什么苦我都不怕,是什么药?”
“东海之滨凌龙池里的七彩珊瑚,西域之峰玉琼顶的落霞草,南山之巅白头山的雪松球,北漠极地断情谷的赤水寒冰,而且……”竹青玄顿了顿,“这几种仙药不仅是可遇不可求,更有灵兽在圣地守候……”
秋三娘命中有此劫难,虽为仙人,却无法逆天而行,竹青玄只能寻求仙物以延其身。
“只要能救娘,什么困难我都不怕。”古乐迟还未等竹青玄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别说是刀山火海,就是要她性命,古乐迟也绝不犹豫,她已铁了心,无论多么艰难险阻,一定要救娘亲。
“小迟,娘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只要你能陪在娘的身边,其他也就不奢求什么了。”知道这一路凶险,秋三娘终究是心软了。
“娘,你不用担心,这些年青玄哥哥教会了很多奇门异术,你就安心养病,等着我回来,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古乐迟轻描淡写着。
秋三娘又怎不知古乐迟的孝心,这些年自己因丈夫的死一直归于女儿,未曾给她母亲的关心与呵护,可如今女儿以身涉险,还是不忍。
秋三娘了解古乐迟,女儿性子刚烈,可一旦认定的事,便是谁也无法撼动。
不觉中,泪水顺着眼角流向发丝,她赶紧擦去,颤微的轻抚着古乐迟:“小迟,一定要小心,娘宁可不要什么仙药,也不要你有事。”
“娘,您就放心吧。”
“丫头,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古乐迟眼神坚定。
竹青玄仿佛预料到古乐迟有此一行,未多加劝阻。
“三娘,我帮丫头拿些防身物品,路上也方便些。”在得到秋三娘允许后,竹青玄带着古乐迟走向云轻馆。
刚进门,桌上还未封口的玉瓶引起了古乐迟的注意。
“青玄哥哥,这是你的新研究吗?”闲来无事,竹青玄总会研究研究药理或花香,继而制作香丸等。
古乐迟拿起玉瓶,用手轻扇瓶口,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从瓶中流进体内,只觉神清气爽,刚刚的悲伤渐渐被拂去,阳光透过纱窗照在古乐迟渐散红晕的两腮,卷长的睫毛如羽翼般浓密,微动的红唇轻薄水润,竹青玄望着此刻的古乐迟竟有些着迷。
“青玄哥哥,青玄哥哥?这是什么,怎么这么香?”古乐迟对着游离的竹青玄,不住的挥着白皙的手。
“哦,这是我新研制的香,还未成功,目前只采集了十种花香,幽幽草,紫荆,芍药,落葵,牡丹,葫芦仙,白莲,阿芙蓉,海星,醉仙菊,混合而成的香气后香却甚是浓烈,现在正准备找一种花香作主香,以缓和香的浓郁。”
“怎么没有昙花呀?”古乐迟嘟者嘴。
“主香?不如用昙花作主香吧。”古乐迟随即笑的说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竹青玄如醍醐灌顶,刹时从自己的世界抽身出来,只因昙花是古乐迟最爱,自己一直小心呵护着,唯恐出了什么差错,制香时却是忘了考虑它了。
“好,就用昙花。”竹青玄坚定道,宠溺的眼神深注视着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孩。
“丫头,此去路途凶险,切记不可逞强,你虽会些简单法术和武功,但在面对百姓时,不可使用法术,我会借助天体球随时观察你的一举一动。还有,这里有一瓶百毒香,用百种毒药相克的花香提炼而成,对付一般毒气或迷药还是绰绰有余的,这瓶是活血丸,对筋骨活络大有帮助……凡事还是要小心,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听到了吗?”
竹青玄絮絮叨叨一大堆,古乐迟直视着自己的青玄哥哥,看着他不停张而闭合的嘴,想到从小到大竹青玄对自己的无微不至和宠爱,多少有些不舍,她慢慢抬头看着竹青玄的眼睛,一刹那却感羞涩,只听到身体左上方的位置在“扑通,扑通”直跳,脸蛋更是热到发烫。
古乐迟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手该放哪里,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个方向。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倾听着古乐迟那铿锵有力的心跳。
“青玄哥哥,这是什么?好别致的瓶子啊。”就在眼神无处安放时,古乐迟瞄到了书架上一个精致的蓝瓶。
“小心啊,别动,那是我之前做的奇痒水,只要一滴洒到身上,便会奇痒难忍,你小心点,别溅到身子上。”竹青玄急忙说道。
“奇痒水?青玄哥哥,你还藏着这么好玩的东西,那这个小按钮就是开关对吗?”说着古乐迟还用手按了按。
“青玄哥哥,可以将它送给我吗?”古乐迟有些爱不释手。
“好。”竹青玄笑着,别说一瓶奇痒水,哪怕是自己的命也会毫不犹豫。
“旁边那瓶是它的解药,服一粒即可。”竹青玄道。
“谢谢青玄哥哥。”
“傻丫头,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青玄哥哥,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的丫头,不让她受伤,好不好?”古乐迟调皮的朝眼前这个俊秀的男人眨了眨眼。
几日后,轻风微拂,阳光明媚,秋三娘身子始可行走,三人来到后山,在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小土丘前停了下来。
秋三娘望着坟墓,凡尘往事不断涌入心头,她让古乐迟连磕三个头,虽然自己极力抑制依旧难掩悲痛:“小迟,我一直不想再提起你父亲的事,也不想你因父亲的离去而多思,所以瞒着你,你不会怪娘吧?”
“娘,我怎么会怪你呢。”古乐迟有些哽咽,小时候自己就问过秋三娘,为什么没有父亲,可每每询问,秋三娘不是大怒,就是流泪。
几次后,古乐迟也便不敢再询问有关父亲的任何事。
祭拜过后,古乐迟也该启程了。
“娘,青玄哥哥还给了我青光剑防身,你不用担心。”古乐迟向秋三娘示意了一番,一把花梨木剑鞘显得平凡无奇,让人无法猜想它的里面放置的是一把颇有灵气的宝剑。
“小迟,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秋三娘嘱咐道。
古乐迟一袭青衣,白色腰带随风摇摆,乌黑的长发散落肩边,一个青色布包斜挎在右边,布包里有些鼓,应该是她从竹青玄那里淘到的宝贝吧。
“嗯,我走了。”说着古乐迟又看了一眼竹青玄,心中很是不舍,她不知道自己的青玄哥哥来自哪里,为什么十几年了容貌未变,还精通医术、仙法,无所不能,更是对她无尽宠爱……
“丫头,凡事不要冲动,一定要保护保护好自己。”竹青玄的话打断了古乐迟的思绪。
“知道了,青玄哥哥。”
望着逐渐远去的女儿,秋三娘的泪水又一次溢出眼眶,直至那个青点消失,消失在密林中,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三娘,我扶你进去休息一会。”说着竹青玄搀扶着秋三娘走进屋内。
秋三娘的病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平常人家,大夫也早已下了病入膏肓的通知,秋三娘生活在佛山中,食得不少灵药,而且还有竹青玄的医治,这才得以活到今日。
秋三娘也甚是好奇,这位和自己为邻十几年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当然也曾问过他,可竹青玄只道是自己习得仙法,略懂一二,并非仙人,佛山圣地更适合修炼,便居住于此,话已如此,也不好再问,况且竹青玄对她们也确实尽心尽力。
“好,我们进去吧。”
第一次离开大佛山,来到熙熙攘攘的集市,古乐迟对一切都是倍感新鲜。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一文钱一串。”
不远处的吆喝声引起了古乐迟的注意,她顺着声音,来到一位粗布麻衣的小哥身旁,男子抱着稻草包裹的圆柱木,上面插着让人垂涎欲滴的糖葫芦。“姑娘,来一串糖葫芦?”
“恩恩,要一串。”
“来,姑娘,您的糖葫芦,一文钱。”说着小贩从圆木上拿下一串递给古乐迟。
古乐迟轻轻的咬下一口,酸酸地、甜甜地,真是可口,古乐迟边走边吃,心想着回来时一定要多买些带给娘和青玄哥哥,让他们也尝一尝。
“臭丫头,站住,站住……”突然一阵骚动从集市中央传来,古乐迟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两个黑衣穿着的男子手中拿着木棍追着一名衣着脏乱的女子,女子正朝古乐迟的方向跑来,在人群攒动的集市似已无处藏身,便慌忙的躲到古乐迟的身后。
古乐迟还没看明白什么事,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着了,她好奇的转过脸看了一眼女子,女子头发凌乱,褶皱的衣服上沾满了尘土,衣袖肩部已裂开,透过破烂的衣衫可看到女子白皙的皮肤上浸染着红肿和血迹。
“姐姐,救我,救我……”女孩急促稚嫩的声音响起在古乐迟耳边,古乐迟只感觉胳膊被紧紧拽着,一丝松动都没有。
“臭丫头,还敢跑?还不过来乖乖跟我们回去。”未等古乐迟开口,一名男子便快步走到古乐迟身旁,企图带走她身后的女孩。
“姐姐,救我,救我,他们是坏人。”女孩机灵的向古乐迟右手边一闪,躲过了男子的魔爪。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这位小妹妹?”古乐迟虽未弄清什么事,可两个魁梧的大男人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任谁也看不过去。
“姑娘,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丫头是我们烟雨楼的人,今天偷偷跑出来,我们抓她回去。”
“不是,我不是烟雨楼的人。”女孩急忙解释,唯恐古乐迟相信了男子的话。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谴责声也越来越大,
“你看看那小姑娘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就是,那么粗的棍子打身上,谁能受得了呀?”
“唉,真是可怜呀。”
……
两男子一时被人群围住,看来要真说不出个中原由,恐怕不好脱身啊。
“是你那不中用的爹把你卖给了兰姨,卖身契上他可是按了手印的,在哪你也赖不掉,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
人群里一阵唏嘘:原来如此,可又无可奈何,也只能为女孩的命运发出一声惋惜。
“张虎,别跟她们废话了,兰姨还等着我们交差呢。”一旁的男子有些沉不住气了。
“姑娘,这事与您无关,您还是把这丫头交给我们,省的兄弟动起手来别说我们不怜香惜玉,哈哈……”男子打趣着。
身旁的老者不由得劝到:“姑娘,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外人看来,古乐迟也不过一纤纤女子,如何是这两人的对手。
古乐迟看了看身后的女子,也不过比自己小了两三岁,满脸的污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破烂的衣衫隐约可见受伤的肌肤,想必是受了不少苦。
不觉想到自己,青玄哥哥对她百般宠爱,相比眼前的女孩,自己真是幸福太多。若说刚刚是路见不平,但此刻应是同情多些吧。
“小妹妹,你信姐姐吗?”古乐迟轻轻的为她撩开遮掩的发丝,有些心疼的问道。
女孩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此刻的她已然无所依靠,身边的姐姐便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那姐姐陪你一起去一趟烟雨楼,把你的卖身契赎回来,这样你就是自由身了。”若说古乐迟解决眼前的男子,应是不费吹灰之力,只是竹青玄曾告诉她,面对百姓不可使用法力,况且她也想只有将女孩的卖身契赎回来,才能真正还女孩自由,可她不知,那烟雨楼岂是她所想那般简单。
女孩一听回烟雨楼,吃了一惊,自己千方百计好不容易从里面逃出来,现在回去,岂不是又入虎口。可此刻的她手无缚鸡之力,唯一可信的便是身旁这位姐姐,而且她也只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若是两人都被抓起来,岂不害了姐姐。犹豫了许久,更加不敢放开古乐迟的衣袖。
“相信我,没事的。”古乐迟看女子有些迟疑,坚定地说道。
“走是不走,别婆婆妈妈的,再不走,我们可要动手了。”男子有些等的不耐烦了,再次逼近古乐迟。
“我们走。”古乐迟对着身旁的女孩微微一笑,拉着女孩的手,紧跟着前面的男子,张虎则在她们身后,一行人朝着繁华的街区走去。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题外话:
汝生无忆我相陪,但愿婵娟非池物。
雨后承恩不相忘,蜻蜓久驻立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