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的话固然奇怪,但吴邪当下将注意力放在下面打灯寻找的两人身上,只得暂时将她对自己的“点评”放到一旁,抱着树干,手脚并用的爬了下去,打算以强势的姿态插入两人之间。
“你们两个……”吴邪未出口的话噎在喉咙里,他瞪大了眼,骂道,“狗日的!你们两个人呢!跑路也不知道吱一声!”
下面哪里还有沈玘和张起灵的影子?矿灯倒是留在原地,也正是这灯将他骗了下来。
“谁跑了?”一道声音从上面传来,沈玘掀起遮盖的枝叶,明晃晃的冲着吴邪笑,接着对着后面道,“小哥,天真也下来了,叫他过来还是赶他上去?”
一阵沉默。吴邪就算是用屁股想都知道闷油瓶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与其让他人决定自己的命运,不如他主动出击。
他一边恶狠狠地瞪着疑似无辜躺枪的沈玘,一边使劲拽着枝叶往上爬。
沈玘就这么乐呵呵的看着吴邪自力更生,丝毫没有搭把手的意思。这也正常,他受吴三省的雇佣,最多保证吴邪不会随随便便死在路上,又不是来当老妈子的,哪里什么都插一手?
吴邪好容易爬了上去,强势插入前面两人之间,他也不嫌挤,硬是挤进两人中间,把沈玘都挤了出去,引得这人奇怪的看了他好几眼。
也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忽然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默默往后退了退,整个人依旧是笑眯眯的。
吴邪来的正是时候,混杂在一起的青苔枝叶被两人清理出大半,枯萎的藤蔓里裹挟着东西,他正打算凑近看,被一只手拽着往后扯,叫他脚下不稳,差点一个趔趄往后载。
出手的人没有半点歉意,而是努努嘴,示意吴邪往前看。被张起灵扯开的地方涌出大批草蜱子,看得人鸡皮疙瘩直起。
吴邪哪里还敢往前凑,他感激的看了眼将他拉出苦海的沈玘,转而将目光放在张起灵的动作上。
无形之中,他明显忽略了身边两人不可言说的默契。
层层藤蔓之下,是不知名动物的残骸,沈玘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吴邪挤到了后面,皱眉看着那具残骸,手里的匕首又快又准的将表面的藤蔓刮开。
他的动作算不上仔细,似乎不怎么在意残骸是否收到损伤。偏偏如此粗糙的动作下来,那具残骸表面甚至没什么刮痕。
“是条蛇。”冷不丁的,沈玘道。
“蛇?”吴邪一怔,差点跳起来,“这么大的……蛇?”他有些不可置信,但沈玘神色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叫他将注意力再次投向那具残骸。
张起灵一言不发,突然拔出黑金古刀,对准自己的手掌一划,狭长的伤口立刻往外渗出血液,沈玘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本能从身上翻找药品,却被一把攥住手腕,血液沾上袖子。
吴邪同样被这一出打了个措手不及,间接受益的两人对视一眼,沈玘眼中的震撼相当浓郁,“他之前也是这样?”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复杂的看着张起灵将手伸入骸骨之中,好容易翻出来的药品握在手中,手掌不由自主攥紧。
吴邪迟疑的点了点头,见无数的草蜱子从骸骨里一涌而出,吓得他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张起灵从骸骨中一件件取出东西。
沈玘明显被震惊到麻木,拧着眉,视线几次落到张起灵身上,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无言的看着他一件件往外取。
好容易取完了东西,沈玘一把抓过还在往外渗血的手掌,眉头皱得几乎要结成疙瘩。他小心地将棉球沾上酒精,一点点擦干净从骸骨上沾染的脏污。
他的动作又轻又快,生怕张起灵感到疼痛一般。
张起灵在沈玘一把抓过自己的手掌时,便讶然的看向默不作声的当事人,看着人垂下眼帘,纤长的眼睫一颤一颤。
与此同时,他手里动作不停,换了好几个棉球后,将药粉仔细撒在伤口上,纱布缠绕了几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勉强松开了人。
沈玘本想数落张起灵一顿,抬眼却对上这人平静无波的双眼,被里面一闪而过的暖意刺了刺,最后干巴巴道:“尽量少沾点水。”
“好。”张起灵应道,态度诚恳,显然是用心听了他的话。
沈玘却没来由的觉得尴尬,主动领了叫上面人下来的任务,落荒而逃。
果然,人不怕套路,就怕纯天然。
沈玘摸着自己不停跳动的小心脏,狠狠拍拍透出薄薄一层红的面颊,禁不住的叹气,感慨自己居然还会有这一天。
这条蛇在藤蔓里不知道埋了多久,两者几乎长到一起去,挖了半天都没什么成效,几人商量后,决定轮番休息。
几日的行程实在疲惫,沈玘寻了个干燥的角落,裹着外套,蜷缩着睡了起来。
沈玘不常做梦,睡着后只有绵长而轻声的呼吸以及起伏的胸膛能证明他的存活,眼前是一片心安的黑暗。
良久,沈玘困倦的揉揉眼睛,理所当然的以为是换到自己,慢吞吞的爬了起来,出现在眼前却不是瓢泼大雨下的雨林。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这个发现像是打开某种开关,沈玘的困意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眼前的朦胧也随之消散,脚下的潮湿的感觉太过真实,他迟疑的环视一圈。
兴许是被他突然起身的动作吓了一跳,原本在讨论的几人纷纷看了过来,一个皮肤略黑的短发女子勾了起耳边的一缕发丝,调笑道:“怎么,大小姐终于舍得起了?”
沈玘并不了解当下的情况,干脆没开口,只是冷冷的看了那女人一眼,几步走到木筏边缘坐下,借着溪流打量起自己的模样来。
这一看,难怪那女人叫他大小姐,沈玘扯了扯嘴角,水里的倒影跟着他露出一个笑容。他无比确信这是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性别,偏偏倒影里展现出来的却是一个姑娘样的人。
不可否认的,水中的倩影确实勾人,弯弯的眉,狭长而上挑的桃花眼,左眼眼角那一点泪痣,随着他的动作,仿佛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一颦一笑跃然影中。
沈玘无言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苗族服饰,头上素净却不失美感的银饰叫他好气又好笑,耳上的珍珠显得别扭,但也不突兀。
沈玘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眸子一暗,转而冷不丁同张起灵对上视线,他看了看张起灵,又看了看他身边的、自己不认识的那人,明白这时候的张起灵多半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
应该说……他和张起灵从前见过?淡灰色的眼珠转了转,只是两人都没有相关的记忆,所以才不知道有这回事。
这是一种可能。
不过梦境之中的事情也未必全对,还得看后面对于秘密的发掘。
沈玘缓缓吐出一口气,知晓这是梦境就很好办了。他抿了抿唇,对着其他人露出一个羞赧的笑,紧接着,在其他人摸不着头脑的视线中,往后一仰,跌入水中。
胖子被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一回头,瞧见沈玘揉着额头,迷迷糊糊从地上爬起来,忙问:“还没到你,怎么就醒了。”
对于胖子的关心,沈玘照单全收,咧嘴笑了笑,“睡不着了,头疼。”他伸了伸懒腰,视线却不由自主往张起灵的方向瞟,“都没醒呢?”
胖子陪他聊了会儿便继续去挖骸骨,沈玘慢吞吞起身,正想去帮忙,却见角落里的吴邪不知道是犯了癔症还是怎么,疯狂扯着自己的皮带,已经解开了一半,将他身边的阿宁都闹醒了。
沈玘几步走了过去,用手轻轻拍了拍吴邪的脸颊,“吴邪,吴邪,醒醒,大早上的不兴耍流氓啊。”
兴许是真的有效,吴邪一下子坐了起来,将正对着他的沈玘撞的一个趔趄,还好他反应快自己稳住身形,同时莫名其妙的看向恍然坐在原地的吴邪。
“你还好吗?”沈玘话说的委婉,就差直言让他回去后去医院看看。
吴邪尴尬的咳嗽几声,脚趾扣动,恨不得原地扣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
“没事,做了个噩梦。”他含含糊糊道,忽略潘子不怀好意的询问,心虚的视线时不时往沈玘身上瞟,叫后者都疑惑自己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居然成为吴邪噩梦里的主角。
吴邪当然无颜面对沈玘,实在是梦里的事情太过出格,要是被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看待他呢。
他也确实没有撒谎,只不过噩梦之后的梦境实在难以启齿,吴邪自己都喟叹于自己的跳脱。
还是个梦中梦。
想着,他抬手拍拍脸颊,努力将脑子里的旖旎画面清空。原以为这种梦只会发生在什么也不懂的青春期,却没想到这么老了还能做小年轻才会做的旖旎梦境。
真是……太出格了。
手掌遮盖了视线,吴邪闭了闭眼,一双染上情欲的眼眸再次出现,叫他呼吸一滞,整个人顿时不好起来。
混蛋,别再想了啊啊啊啊啊!还嫌不够丢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