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亲启:本月茂州记事呈上。录怀安县三件,首台县两件……”摘册中重要内容简要落笔,不用显眼的封缄标识,只将信函用木盒封装好,差专人送去足矣。
沫漓想要饼酥,雨苧要买新盐,归诀说想学字,丝寻想着客舍的人除沫漓外似乎都不太识字,便多买了一些字帖工他们临摹。肖炳和邓婆婆都没有想要的东西,她又不能空着手回去,只能给他们各带两双手套。收罗完东西,她又去布行逛了逛,看中了几匹布料,等这个月底收账结束给众人都置一套衣裳吧。
路过朱门申家,门前簇拥着七八来个人,似乎在看一个告示。丝寻忙凑上前去看,是一则刚张贴的招募告示,上面说是申家要去达水县接亲,听闻路途中劫匪猖獗,特招揽护卫随行,唯一的要求就是武艺要高。
县上有武艺的人本就少,武馆就开了一家,申家前去的时候武馆的师傅早就被挑走了,说是几家有来头的贵商要进京,几次三番就把武馆的人全调了去,申家不得已才张榜招人。申家是当地的富贵人家,人们便猜这报酬肯定不少,但途中肆意横行的劫匪他们也是听说过的,所以揭榜的人也没有几个,还都是拿着铁楸镐头的田地汉,看得申家人是直皱眉头。
这劫匪的情况丝寻也打听过一些,原是几个小劫匪,打劫几次后尝到了甜头,越扩越大。周围几县的兵曹忙着管民生,抽不出来人,只有首台的折冲府出面围剿了几次,但收获不大,毕竟多山路荒郊,那些匪徒跟人精似的一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躲了起来,才造成了如今谈之色变的局面。
丝寻走进申家的时候,当家人正揉着眉心准备点几个大块头随行,眼神一瞥却瞧见她背上的剑。一般人哪背得起剑,还是双剑?申当家立即换上一个慈祥的笑容,询问丝寻是哪里人士、武艺如何。
“小辈是云浥山庄庄主。”丝寻抱拳而立,扫了一眼申家的布局,心中啧啧,这申家在怀安的朱门中入不得前十尚且如此气派,那前面的人家更是不可估量了。
“原来是云浥山庄的庄主,失敬失敬。”申当家这才起身招呼对方坐下,虽说眼前的姑娘年纪小,看起来也没有多特别,但云浥山庄庄主的名号可是打响了整个怀安县的,他这次也是疏忽,忘了去派人去云浥山请人。
丝寻在申家喝了一盏茶,和申当家谈了一会儿报酬就离开了。离开申家后她就去药铺装了些伤药,单边两万的报酬不少,自己还得有命拿。
得知丝寻接了这个活,客舍的人多不赞成,就连侍卫齐健也表示太过冒险。接亲的队伍可是香饽饽,还不算女方的嫁妆,如果是寻常车队,还能侥幸瞒过劫匪,可走这一趟,和劫匪正面相对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就是两万嘛,谁稀罕啊,咱们扣点给你多攒攒,可别把命丢了。”沫漓拿着饼酥一时也吃不下了。
“我还没出发呢,别生啊死啊的,我还得全须全尾回来呢。”既然已经答应了申家,她自是没有违背诺言的选择,心里说不担心也是假的,但她也想借此和申家以及达水钱家联络好关系,往后说不准有用得着的地方。
“我跟你一起去。”沫漓朝丝寻眨眨眼,丝寻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雨苧一惊:“你说什么呢,丝寻去都不安全,更何况你还不会武。”
“走了走了,我们回房间说。”沫漓不理会雨苧的念叨,拉着丝寻就回到自己房间。
丝寻顺着她的拉扯坐下来,却是摇头劝她:“我知道你想帮我,但这是人与人之间的事,你的身份暴露了怎么办。你应该听归诀讲过她的母亲,她就是被除妖师害死的,你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
“丝寻!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一定会跟着你去的。你要是出什么事了,我们能在你的山庄里待得安心?”
到了出行那天,丝寻起了个大早,连同众人当面告别都没有,留下纸条就走了。她走出客舍时,才发现沫漓已经在等着她了。
“起这么早,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丝寻上前摸了摸她的手,柔软又温热,倒是自己的手有点凉。
“再晚一会儿你就要抛下我偷偷走了,”沫漓捂住她的手搓了搓,“跟大家也没告别吧?”
丝寻瞥她一眼:“你还不是一样。”
沫漓便笑起来,接过丝寻递过来的褐色衣袍利落换了装,绑好袖口和裤脚,又系好腰带,微微扯了扯衣摆:“下次能不能换个颜色?红色也好啊,比这个灰的看着顺眼,打起架来多有气势啊。”
丝寻不以为然:“在外面哪里能显眼?这次接亲的够有气势吧,更是遭人惦记。不说这个,倒是你,可不要随意暴露自己,随行的人不少,那些劫匪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知道了,你就当给我放了假随我跟你们出行游玩呗。我跟你又不是一起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两人一同下山后就分开了,丝寻前往申家,沫漓则在早市上溜达了一阵,买了些小吃,直到一支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从申家离开时才抬脚跟了上去。
接亲的队伍有十来个人,申家的管事、两小厮和丝寻在最前方开路,中间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申家公子申漳和四辆装着接亲礼的马车,接着是六个壮汉断后。沫漓用了点手段混进了其中一辆马车,却发现车内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女扮男装的模样。
褚尚真见有人闯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过一瞬后又恢复冷静,只打量着对方,别说喊叫,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出。
两人对视了几瞬,沫漓收回视线,扫了一眼车上的货物后立即跳窗而出,速度之快让褚尚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是说只请了云浥山庄庄主一个高手吗,这人又是哪里来的?只盼不要坏了计划才好。
沫漓又在剩下三辆马车内搜索了一番,确定了最初的那辆车不同寻常。一个成人要混进严加看管的车队里近乎不可能,连她都是动了手段的,只能说明申家对她的存在是默许的。这样的手段,她以前在那个倒闭了的主人家也见到过,当年正逢乱世的开端,他们就以接亲为由运送甲胄兵械,并从中倒卖发财,难不成如今的申家也是?
看丝寻的样子,她对这一切应该是不知情的,自己已经暴露,也不好贸然出现提醒她,沫漓便直接坐在马车里休息了起来,不用双腿赶路还是舒服的。
走了接近一个时辰的路,车队停下来修整,丝寻提议为保险起见再检查一遍马车上的礼物,却被申漳拒绝。
“上路时父母和吴叔都是仔细检查过了的,何况礼物既已备好,不宜拆解查看,”申漳朝丝寻一作揖,“后面还要多多劳烦庄主了。”
丝寻见状也不再多言,提出检查马车不过是借机确认沫漓的情况而已。不过她转念一想,把沫漓留在马车里也挺好,安全又隐蔽,那些寇匪应该想不到马车里还会藏着一个人,到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众人修整了不到一刻,只是吃了一点干粮和水后就继续赶路。辰时中出发,酉时头才找到一家客舍,这个时候天都快黑了。客舍老板说再往前走约两个时辰就是流言中寇匪侵扰的地带,方圆十里没有人烟,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客堂里除了他们外竟再无其他客人。
沫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马车上下来了,打量着客堂摇了摇头:“老板,你们这客舍有点简陋了吧。”
说着她还用袖子掸了掸板凳才坐下:“灰扑扑的没法下脚。”
丝寻虽然觉沫漓这话在理,但是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她心头一跳,老板忙赔笑道:“姑娘说笑了,这桌椅只是没有磨光上色,我们哪能不打扫干净呢,我们这客舍虽小,但布置都是齐全的,包满足姑娘需要。”
沫漓挑眉看了一眼丝寻,丝寻便接过话茬同老板客套了两句,顺势坐在了沫漓右侧的凳子上。
“庄主和这位姑娘认识?”另一桌的吴管事问道。
丝寻抬头便笑:“说来也是巧,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欲往达水去办事,正好与我们同路。”
“我看一点都不巧。”清朗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跨过门槛,进入丝寻视线的便是一个青衫公子。
“在下姓尚单名真,第一次见到云浥山庄庄主,幸会。”褚尚真颔首作揖,丝寻不得不起身回礼,心中却莫名其妙。
丝寻不认得这个人,沫漓一眼就认出她就是藏匿于马车上女扮男装的人,此时也同她一起主动现身,不知道是什么意图。
褚尚真一点也不拘束,直接坐在了沫漓左侧对她奉承道:“姑娘既然是庄主的朋友,想必也是非凡之辈,不知道如何称呼?”
这一举动实属不太礼貌,丝寻下意识周了眉头,立即警惕起来。申家雇佣自己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人掐准了这个点来见她们肯定不是巧合,不是提前蹲候就是一路跟随。但是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自己,云浥山庄大可随意去,这个时候出现恐怕与申家接亲甚至是寇匪的事有关。
丝寻正要开口,沫漓拉住了她的手,淡淡回应:“我叫沫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