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遇卡着时间来到二楼。
一上来他便敏锐察觉到有视线从隐匿之处落在他身上。
他请陆知凛做保镖最初的目的便是为了保障他这一段路程的安全。
“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啊,陪我一晚上呗,我出钱,出大钱!”身后脚步声渐起,刺鼻的酒气缓缓钻入林清遇鼻腔。
林清遇加快步伐朝工作人员告诉他的地点——下注最高者的包厢走去。
后面跟着林清遇的人大概是没被谁忤逆过,见林清遇不停,嘴里骂骂咧咧,咒骂林清遇是个表子,叫嚣着等他追上林清遇,一定要榨、干林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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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着,那人加快速度,跟林清遇的距离渐渐逼近,便开始笑,“你快被我追上了,是故意等着我吧,你这个口是心非的表子,我更喜欢了。”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林清遇却不动声色,他确定面前的包厢便是目的地,在门口站定。
等待光影扫描仪将他的人像投到包厢内主人的光脑内,让主人确定他便是被下注的对象,之后门便会打开。
一般来说,只需要十秒,林清遇便能推门进去,但是,三十秒过去,门仍是紧闭的状态。
而后方跟着他的那个醉鬼等多只需要十秒便会追上他。
时间紧迫,形势危急,林清遇却没有着急,脸上不见半分急色。
因为包厢内的人现在不开门,不过是想见他担惊受怕、拍着门哀求的窘迫模样。
但一旦他露出这种形态,里面的人便又会觉得无趣,再不会开门。
一种无聊的恶趣味罢了。
五秒。
四秒。
三秒。
二秒。
一秒。
林清遇默默倒计时,当倒数到一秒,也就是脚步声就在方寸之间,醉鬼马上要抓住他时,门开了。
他推开门,进入屋内,将醉鬼破防后的破口大骂隔绝在外。
林清遇并没有因为摆脱掉醉鬼而松气,屋内的人并不比醉鬼安全到哪里去。
这个包厢的主人是个男性alpha,他的脸色惨白,眼窝凹陷,整张脸瘦削得厉害,正阴恻恻地注视着林清遇,再加上他拄着个蛇头拐杖,给林清遇一种他是毒蛇成精的错觉。
但错觉终究是错觉,不是真的,面前的人是个实打实的人,林清遇便不会恐惧,他迎着对方的注视,不避不闪,沉着地开口,“先生晚上好,感谢你肯给我下注。”
“你不怕我。”
男人一边发出阴森的声音,一边咧起嘴角,既不满又很亢奋,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拐杖上的蛇头。
蛇头一经摩挲,吐出信子,林清遇这才意识到,拐杖上的蛇头是真蛇头,不知道是怎样将蛇和拐杖契合在一块的。
林清遇几乎已经能确定面前的人便是他要找的傅少。
毕竟,傅少在宁凯的描述中,是个阴湿可怖的纯种b.t。
一切都在按照林清遇的算计推进着。
他浅勾嘴角,温和道:“蒋少为我下注,为我耗费大量星币,我为什么要怕?”
傅照臣像是没料到林清遇会这样回答,会露出这样浅露笑意的表情,他先是晃了下神,随之开始发出桀桀笑声。
然后扔下拐杖,脚步虚浮地来到林清遇面前,抬起瘦骨嶙峋的左手,骤然掐住林清遇的脖子,“你敢不怕我?”
“谁准你不怕我的?”
“听说你是个胆子很大,来赌场钓凯子的表子,露出恐惧的表情来,我就让你做我的情人,怎么样?”
他手上的力度在加深,眼中冰冷一片,似乎真抱着让林清遇死亡的意图。
林清遇已经感觉到身体的不适,胸腔中的空气被一点点耗尽,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就连吃过止痛药向来不会再疼的心脏也隐隐坠痛。
即便这样,他仍旧面不改色,没露出痛苦或者恐惧的表情。
明明他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随时随地都可能死亡,可他的眼神冷静疏离,一瞬不瞬地与傅照臣对视,直视傅照臣阴冷的眼睛。
“松手。”林清遇在对视的第二秒,平静开口。
几乎在林清遇话音落下的瞬间,傅照臣掐住林清遇脖颈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下。
肉眼无法看到,但傅照臣的手和林清遇的皮肤贴合,林清遇清楚感受到了。
林清遇想,他赌对了。
这位傅少一开始不许他进门,就是想要他恐惧崩溃,他原以为这是傅少的恶趣味。
看来是他想错了。
原来,傅少是单纯不想让一个冷静的、不会产生惧意,准确来说,是不会怕他的人进入包厢内。
傅少惧怕这类人,怕到要掐死属于这类人范畴中的他。
为什么会怕成这样?
林清遇通过对方骤然的一颤意识到,傅少渴望这类人,渴望有人不怕他,甚至渴望有人命令他。
这便是傅少会开门的真正原因。
或许,也是这人会给他下注的一个原因。
换句话说,这个人居然想做一条甘于被驱使的狗。
林清遇第二次启唇,“松手。”
傅照臣瞳孔骤缩,“你……敢命令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他嘴里发出愤怒的低吼,手上却在卸力,他已经握不住林清遇的脖子。
林清遇冰凉的手指压在傅照臣的胳膊上,将他的手推开,轻易从他的桎梏下脱离。
傅照臣的手悬在空中,从肉眼看不出来的抖到筛糠似的抖,再到他整个人都在抖,最后连站都站不住,直接倒在地上,佝偻着,按着胸口处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仿佛经历了一场刺激的情.事。
林清遇看在眼里,已经不觉得这人像是一条毒蛇,这分明是一条狗。
他淡淡收回视线,走到傅照臣扔拐杖的地方,蹲下,拿起那根蛇头拐杖,仔细观察过后,他发现拐杖上有一处按钮。
他试着按下去。
拐杖平展开,露出被嵌在里面的蛇。
由于长时间被锁在拐杖中,蛇的表面已经破皮,尾部趋于腐烂。
林清遇能做的不多,他拉开屋内的一扇靠山的窗,将这条蛇放在窗台上。
这条蛇立即顺着墙壁爬行而下。
但不等林清遇关窗,它又爬了回来,嘶嘶吐着信子,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林清遇的指尖,不知道是被林清遇的指尖凉到,还是怕吓到林清遇,短暂的一碰过后,它便收回信子,重新离开。
这次,它是真离开了。
林清遇关上窗户,一转身便看到傅照臣在盯着他看,眼神灼热,看他的眼神近乎于朝圣。
保持着这样的眼神,他以跪立的姿态,朝着林清遇的方向挪动。
期间不停吞着口水。
林清遇忍住不适坐到一旁的高脚凳上,之后便静默不动。
一分钟后,傅照臣挪到他的脚下,仰起脸试图舔他垂落下来的手指,他这才动了下,从旁边抽出一张纸,一边擦着傅照臣碰都没碰过的手指,一边冷声说:“你很脏。”
傅照臣是仰着脸的,完全将林清遇漠然睥睨的模样收入眼底,他的心突突跳动,频率远超正常频率。
他动了动喉结,想说点什么,忽然,他拧紧眉头,如同一只病态的、几近奄奄的病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透它内心孤寂,愿意将它领回家的主人,却突然看到另外一只想要和它抢夺主人的同类,眼中涌现杀意。
林清遇观察着傅照臣,猜测此时包厢外有人,扫描仪已经将外面那人的人像信息传递给了傅照臣。
他估计着时间,这时候陆知凛应该已经恢复。
是陆知凛吗?
alpha是怎么来到二楼的?一楼通往二楼的通道不是已经关闭了吗?
alpha怎么能这么冲动?是打算单枪匹马将他打走?
太危险了。
林清遇有点后悔方才推入到alpha体内的药剂太少。
“砰——”寂静的屋内响起一道踹门声。
外头的人在踹门。
傅照臣阴森森地眯起眼,他咧起嘴巴舔了舔嘴唇,“找死。”
他当即便要起身派人除掉外头的人。
林清遇不可能让傅照臣伤了陆知凛,他踩住了傅照臣的肩膀,冷淡强势地施加力度,将傅照臣定在地板上。
“外面的人是我的哥哥,”他毫无负担地陈述着谎言,“只是不想我和你们这种权贵有牵扯罢了,虽然很讨厌,很招人烦,但出发点是为我好。”
被踩住肩膀的傅照臣如同得到了什么奖励,潮湿的眼神重新落在林清遇脸上,又变回了那条只知道不断咽口-水的病狗。
可他记得刚才林清遇骂他脏,他只好努力克制不去分泌唾-液,确定说话时不会发出惹得林清遇厌烦的咕哝声,他这才开口,渴望地问:“我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去我的地盘,好不好?”
林清遇就是要进入傅照臣的地盘。
这样,他才能找到面前这人害死陈阿婆的原因,再顺利点,说不准他还能找到陈思远的下落。
他轻飘飘地给出答案,“行啊。”
……
陆知凛在五分钟之后打开了傅照臣专属包厢的房门。
可惜,里面空空荡荡。
——林清遇被带走了。
也或者,林清遇主动跟着别人离开了。
陆知凛左胸的位置有针扎一样,细密的疼痛徐徐攒聚着。
他冷厉地攥住拳头,迅速搜寻包厢内可能存在的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