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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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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不是呢,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由宗非带来的。

他恶意揣测同僚,仅凭臆想便要祸害对方,却没想到,害人终害己。

宗太后得知春蒐上的事后,得知兄长宗穆受伤、侄子被害、侄媳小产后,竟哀嚎一声,晕过去了。

慈宁殿上下一片混乱。

晏端心里也乱得厉害。直到今日他才幡然醒悟,他对皇后还有情意在,他并不希望皇后殒身。

可他也没有办法忤逆太后和荣屿青。

思来想去都没有对策,晏端愁得不行,每日待在乾清殿,不外出,不见人。

卞持盈的伤势好多了。

回宫之后歇了几日,每日按时换药,加上年轻,伤势很快转好,逐渐有结痂的迹象了。

即便这样,她也带伤登上金銮殿,处理政事,不曾停歇。

此事一传出,便有不少人对其纷纷赞扬,以及那日猎场上的情形,也被有心人宣扬出去。

皇后一心忧国忧民,不顾自身安危,坚持上朝。

这流言传进了慈宁殿,惹得碎了一地的瓷片。

宗太后目光沉沉盯着地上的瓷片,眉目冰冷。

她看向对面的开国侯,敛去情绪,焦急道:“侯爷!我们要想办法查清楚!还宗家一个公道!”

荣屿青看她:“查甚?此事除了皇后,还能是谁做的?”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得逞吗?”宗太后气急败坏:“我哥哥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多少次起高热,死里逃生熬过来,却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没有办法的事。”荣屿青喝了口茶,淡淡道:“事已成定局,我们的计划非但没有将她重创,反而被她将了一军。”

宗太后皱眉道:“我听说她被野兽袭击,受伤了。”

开国侯扯了扯嘴角:“区区皮外伤。”

他突然转动黑黝黝的眸子:“两次伏击,都被她躲过了,可见她本事之大。”

“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宗太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突然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向荣屿青,作可怜状:“青原,你要帮我们。”

荣屿青抬手牵过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别担心,有我在。”

已经立夏。

卞持盈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郁郁葱葱,莞尔一笑。

“娘~”宝淳走了过来,她扒着椅边看着卞持盈,面露担忧:“伤口还痛不痛?”

这话想必是龚娴教她的。

卞持盈摸了摸她的发顶,又牵过她软乎乎的手臂:“早就不痛了。”

后腰的伤口在结痂了,有些发痒。

她将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心里则是在想别的事情。

宝淳穿着一件青翠荷花流光裙,梳着双螺髻,可爱灵动,像是观音大士座下的小仙童。

宝淳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说话更有条理,更会观察,也更爱说话了。

可见龚娴将她教得极好。

听说宝淳现在很喜欢龚娴,日日都要见她。

朝玉当初说,怕龚娴别有用心,会伤害宝淳。迟月却一口否认了,她以为龚娴不是这样的人。

经过几日观察,迟月说得不错。

龚娴的心不在后宫之中,也不在宝淳身上,她似乎,只在乎晏端,甚至故意制造机会,只为与晏端说上两句话。

她这副行径,似乎证实了她想入宫为妃的念头。

龚娴生得貌美,但晏端不重女色。

卞持盈回过神来,低头看着依偎在她怀里的宝淳,摸了摸她的脸颊。

宝淳抬起圆润清澈的眸子看她,脸颊被她摸得发痒,便歪着脑袋咯咯咯地笑着。

卞持盈发现,宝淳并未整个人依偎进自己怀中,像是在顾及什么。

她直接问出来:“为什么不抱着娘?”

宝淳歪着脑袋,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却没什么重量。

听见她问自己,宝淳声音脆脆的:“娘受伤了呀,宝淳要乖乖的。”

“这是谁教给宝淳的呢?”

“娴姐姐。”

宝淳抬头,笑眯眯看她:“娴姐姐还说了,她想和宝淳,还有娘一起吃饭呢!”

卞持盈眼眸一眯。

宝淳自她怀中起身来,从旁边取来毽子,拉着迟月出去玩毽子去了。

龚娴想要见她?

卞持盈揣摩着她的用意。

自己是后宫之主,龚娴应该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所以,即便是这样,她也依旧去费尽心思去偶遇晏端。丝毫不惧被自己得知的下场。

龚娴身上有秘密。

事情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

卞持盈还未探查清楚龚娴的目的,便被晏端缠上了。

“母后病了,我们为人子女的,定是要日日服侍榻前。”他这样说。

卞持盈听着好笑,他如今竟也用这样的托词来糊弄她。

见她不说话,晏端皱眉催促她回应:“母后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去陪陪她老人家,朝中的事你暂且不用管,朕会看着办的。”

皇后冷冷看着他,眼中丝毫没有情意:“怎么?陛下是嫌我管得太多了?可陛下别忘了,当初让我管的人是你,如今嫌我管得太多的人也是你!”

晏端一下没有话说了。

过了许久,他才苦涩道:“皎皎,朕并非此意。”

他上前去,坐在她身侧,意图去牵她的手。

卞持盈猛地收回手,将身子侧向一边,不睬他。

“朕当真毫无此意。”晏端不知道该如何去跟她解释,只有笨拙地重复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皇后死去,但他又没有法子阻止太后和开国侯,所以他想着,让皇后和太后同处一段时日,或许能让她们想起曾经在王府时的温馨时光,从而化解恩怨,重归于好。

前提是,皇后必须回到后宫,不要再将手伸去前朝,那是男人的天下,她一个妇道人家,不该掺和。

卞持盈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也不想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只会嗤之以鼻。

“宗家的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宗非虽已被人害死,但其罪行仍在,陛下要如何处置?宗二夫人明明知道宗非所为,却包庇其犯罪,该如何定罪?”

“太仆寺的人擅离职守为事实,却又是被奸人所害,陛下当如何裁度?”

“还有我遇刺的事,陛下要怎么着手去查?”

一桩桩、一件件事说下来,晏端听得心里烦躁得紧。他最是讨厌处理这些事了,也讨厌上朝,更讨厌金銮殿批奏折那个地方。

“这样吧。”皇后似笑非笑看着他:“我放手一个月,全心全意服侍母后,前朝与后宫,陛下看着处理,我就不插手了,以免被有心人知道,说我管得太多了。”

夫妻多年,卞持盈最是知道她这位丈夫的软肋和要害。

果不其然,她一说出这番话,便遭到了晏端的反驳:“这如何使得?朝中很多事都由你我共同裁断,若你缺席,单凭朕一个人,如何去把控?”

“......朕的意思是,朕处理政事的确是游刃有余,但难免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至于你口中说的,什么‘管得太多’,纯属是无稽之谈,你莫要放在心上。”

说到最后,晏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长叹一声:“皎皎啊,你为朕、为晏家,为这天下殚精竭虑做的事,朕心里都有数,朕都看见了,没人敢对你置喙,你放心。”

这话,晏端有七分真心。

他不是没有心,也不是瞎子。开国三年,皇后夙兴夜寐,励精图治,为国为民,做了很多。金銮殿火烛常常燃至天明,案上那一沓高高的奏本逐渐减少,桩桩件件的疑难杂症得以解决,这些,都是皇后所为,她为了他,为了这天下,实在是做了太多了。

这也是晏端不想让她香消玉损的缘故。

“我只是让你多陪陪母后。”晏端语重心长说道:“母后也想你多陪陪她,她一个人,在这寂寞深宫之中,孤单得很。”

卞持盈笑得意味深长:“孤单?我瞧着前一阵儿,慈宁殿人来人往,门庭若市,简直热闹至极,母后怎么会孤单?”

晏端没听出她话中深意:“那时朕也是没有法子,母后病重离不得人,朕只有守在慈宁殿,让朝臣进慈宁殿议事,也没有耽误什么事儿。”

“对了。”他忽然岔开话题问道:“你腰上的伤怎么样了?”

卞持盈:“早已结痂了。”

“唉。”晏端叹气:“连你都受了伤,可见当时情况之凶险。”

迟月瞧不来他这幅假惺惺的样子,故意说道:“陛下也没问殿下是怎么受伤的,怎么就知道凶险了呢?”

是了,自打皇后回宫至今,晏端没有开口问过那日在猎场的情形到底如何。

迟月分明是想说他对皇后敷衍不上心,可却被他品出了别的意思,心里猛地一跳,还以为刺杀皇后的计划露馅儿了,又见皇后面色淡然,他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计划虽失败了,但皇后不会猜到这是他们的手笔。

皇帝面色几经转换,终于恢复平静,他看向安静的皇后,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见宫人匆忙而来,惊慌失措。

他不悦训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宫人看都没看他,只看向皇后,焦急道:“皇后殿下,夫人病得厉害,说是熬不过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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