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走进厨房，果不其然，毛乐正在厨房里忙活。有的人好像直接把她家当成了自己家。
她的厨房她都没怎么用过，毛乐倒是用了好几次，厨房用品摆放的位置比她都清楚。
“你起了？”毛乐转身拿锅发现了正站在门口的黎安。
毛乐牵起嘴角：“早饭快好了，你坐着等吧。你在这里看着我，我会有点紧张。”
黎安仍是站在厨房门口，她挑眉：“看不出来，你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滋啦——”牛排下锅，黄油的香味和肉香混合着充斥着整个厨房。
毛乐背对着黎安，将锅里的牛排翻面：“是人都会有紧张的时候。”
“我好像没见过你什么时候紧张。”
“有啊，第一次和你……的时候，在会所正好遇到你的时候，还有今天一起吃饭的时候。”
“所以你吃饭的时候没说话是因为紧张？”
毛乐没有回答她，“啪”，他关上火。
黎安还没看清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就感觉下唇被轻轻一碰。
“别问了，求你。”毛乐红着脸，额头抵着她的。
“好……好，那我不问了。我去餐桌，不打扰你做饭了。”
黎安轻轻推开毛乐，逃一般地在餐桌边坐下，手脚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摆。
“唉……”黎安叹了口气，她又往厨房的方向瞧了一眼毛乐的背影。从她坐的位置看过去，有人在厨房前后左右忙活就为了能让你吃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她很难心冷到无所触动。
黎安心情复杂，好像真的拿毛乐没有办法。
要说对毛乐完全没有好感是不可能的，但要说喜欢也没有多喜欢。顶多是在路边看见了一朵长在你审美点上的花，你觉得长得很像你认识的品种，凑上去多看了一眼，或是闻了闻，但绝不会想把这朵花带回去。
而每次她要拒绝毛乐时，莫名其妙的规则限制，和他时不时阴恻恻的行为，都能让她怀疑毛乐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看上去他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带着清晨的露珠，又娇又惹人怜，但想要把花握在手里，便会被花茎上的刺扎的满手伤。
更有很大的可能，花茎下面守着蛇虫，伺机而动，随时能将你缠紧。
“饭好了，可以吃了。”毛乐将煎好的牛排端上来。
毛乐继续絮絮叨叨：“早上就不喝红酒了，我榨了橙汁，喝果汁吧。”
“嗯，我都可以。”
真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来的牛排和橙子，黎安平常不做饭，冰箱里除了矿泉水，什么都没有，蟑螂过境都能被饿死。
见黎安不吃，毛乐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哪里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这就吃。”
不得不说有人给做饭的感觉真好，牛排熟度适中，黄油的香味被很好地锁进肉里，咬开后香气四溢的肉汁在嘴里爆开。
趁黎安沉浸在美食的功夫，毛乐试着问：“姐姐，我以后还能在这里住吗？”
“你想住就住呗，客房你认识。”黎安切了一块肉，含糊着说。
反正没请他来，他都能自己输密码进来。本事那么大，谁能拦得住他。黎安敢肯定，就算她换了密码，毛乐还是会有千百种方式进她的门。
一顿早饭宾主尽欢，无事发生。
*
自从上次训练室出事后，黎安老是在出差。她总算出现在公司，来找她的人在她办公室排起队。
Rebecca坐在黎安的对面，和她面面相觑。来黎安办公室之前，她打了几遍腹稿，自信满满。等面对真人的时候，反倒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方哥他爸这几年在公司吃拿卡要，碍于情面，老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方哥出事，老板趁势在股东大会上把方哥他爸赶出了董事会。事后，老板没有责怪Rebecca监管不力，反倒给她发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Rebecca：“上次的事情，谢谢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其实她主要想找个机会和黎安分一分老板发的奖金，这钱她一个人拿着烫手。事情是黎安先提醒她的，抓人也是黎安安排人做的，她就起了个中间调查的作用。
她知道黎安应该不缺钱，但心意和态度还是要有的。
“你也太客气了，我已经喝过你送的咖啡了。”
“咖啡是咖啡，饭是饭，性质不一样。”
“要不你说直话？这里也没有外人。”
“老板发了笔奖金，我觉得应该要有你的份。”
“就这？”
“就这。”
黎安想了想，对Rebecca说：“这钱你拿着吧，回头我自己问老板再要一份奖金。那个周扒皮，故意给自己省钱呢。”
“啊？我感觉他还挺大方的。”
公司的薪资水平超过了99%的同行，平时奖金也没少发，逢年过节红包、节礼样样都有。Rebecca自然而然地以为老板是个绝无仅有的慷慨的好老板。
Rebecca没见过公司的财务报表，但从老板花钱如流水的态度上猜测公司的利润没大家想象的那么多。毕竟，公司大楼破旧的外墙一直说要重新粉刷，拖了三年都没有刷上。
仅从斑驳的外墙上，谁能猜到里面藏了个行业内数一数二的模特经纪公司呢。
“就他？算了，这事你不用管了。你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的，该你拿的你安心拿着。别给老板省钱，他上个礼拜又提了辆全球限量的车。”
Rebecca：“……”
心口像被刺了一刀，Rebecca才发觉自己好像被老板背刺了。老板天天在她面前哭穷，手上的Rolex带了好几年也没有换过，她就天真的信了。
做项目的时候，Rebecca一直谨记老板叮嘱过的“能省则省，开源节流”，在一些必要支出上卡了很多次。
这就导致底下的经纪人出差标准和补贴下降，Rebecca知道底下的人对她有怨言，她都默默忍受了。
她以为自己是在为公司、为老板考虑，没想到……
呵呵，Rebecca在心里骂了一句“狗老板”。
她终于和黎安站在统一战线上，同仇敌忾。有了这层关系，她像倒豆子一般和黎安吐苦水。
在下属面前，Rebecca是个刻板又抠门的上司，所有预算上报到她这里，都会被她砍一砍。
下属抱怨预算总是不够，她劝下属多想想办法，现在看来她就是被老板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她本以为省的这些是为了维持公司运转，原来净是给老板挣跑车了。
“狗扒皮，骂他是狗都是侮辱狗，狗多可爱。”Rebecca直接在黎安面前骂出来。
黎安：“……”
Rebecca骂起来也挺会骂的。
她没骂完：“我竟然会心疼老板不换表，我才是那个傻X。资本和打工人果然是有天然差距的。”
黎安：隐隐约约有被骂到。
她在Rebecca面前弱弱地举手：“其实我也算资本。”
“啊……我不是在说你。”
“我知道。”
Rebecca突然问了一句：“所以老板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换表？”
“可能是因为只有这块最便宜吧，其他的拿来收藏了舍不得带。”
“怪不得人家是老板呢，心眼子真多。”
“也不一定是真的，只是小小的猜测。”
“哦~”Rebecca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他给我发奖金是因为心虚吧。他自己赚那么多，也不给我们涨涨薪。”
“这倒是真的，老板从方哥他爸手里低价收了股份。这几天公司股价大涨，老板应该赚了不老少。”
Rebecca和黎安交流了不少八卦，她们的关系一下子突飞猛进。Rebecca直接当场宣布以后就是和黎安守望相助的好朋友。
门外Fiona第二次敲门。
“好了，我不跟你聊了，”Rebecca站起来，“你办公室门口都排着队呢，我不打扰你了。”
和黎安吐槽完老板，Rebecca只觉得身心舒畅，多年沉疴旧疾烟消云散，从今天开始，她要和自己和解，拒绝老板的PUA，做回真正的自己。
Rebecca刚走，Fiona又进来。
黎安在心里为自己叹气，看来她今天可能出不了这办公室了。
Fiona将最近要处理的工作放在黎安面前，眼神幽怨：“你不在的这几天，公司的事情多得我都快扛不住了。所有人都在找你。”
“找我什么事？”黎安歪过头。
“还不是因为你一战成名直接搞没了公司股东，其他股东听说了你的英勇事迹都来打听你究竟是何方大神。如果不是Michael帮忙拦着，你老家都要被人扒出来了。”
“扒出来也没事，他们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Fiona拿出一沓请帖，“你挑挑，有的不合适的已经扔掉了。”
“这么多？”
“有你私人的，还有需要你代表公司出席的。这几份是我单独挑出来的，公司有本事的股东已经打听到了你的外家，邀请你聚餐。”
黎安直接将单独挑出来的那几份请帖直接扔进垃圾桶里：“我的面子这么大，谁都想请我吃饭？这几位直接pass，我不和运气不好的人聚餐。”
“那他们那边我就不回复了。”
黎安从一堆请帖里点兵点将，扒拉出一个深蓝色的请帖，夹在指间：“就这个吧，你帮我安排。”
“好嘞。”
转眼又到下班，门口的人仅剩秦可意。
毛乐发来消息说已经在做晚饭了，家里有别人，黎安用比平常更早的时间下班。
“抱歉，”黎安对门口的秦可意说，“我家里有人在，我先回去了，你要是有要紧事就打我电话，不要紧的明天再说。”
秦可意仰头看着黎安，一眼就发现了她嘴角的翘起，弧度比平常下班的时候更上扬几分。
“我没有什么太紧急的事情，那就明天再说吧。”
秦可意悻悻地回到自己工位，睁眼看着黎安背着包走出办公室，像只雀跃的鸟。
黑色签字笔在他手里“啪嗒”“啪嗒”地被按来按去，秦可意要写的述职报告一个字都没写下去。
“歘——”黑色签字笔狠厉地戳破A4纸划出纸面，留下一个漏风的窟窿和已经粘不拢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