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神眷(三)
人实在是太复杂了。
夏油杰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有一回工作结束了,但是渡边为了赶新干线没来得及买便当,但是又不好意思告诉夏油杰。
于是渡边靠坐在车上头挨着车窗,整个人又累又饿,忍受着胃部火烧火燎的灼热感。
老毛病了,一旦饿了就会胃疼。
这时候坐在她身旁的夏油杰打开她座位前的折板,将一个已经拧开盖子的保温瓶放在她面前。
里面是冒着一点热气的豆腐昆布汤。
“我不小心买多了一些,要试试看吗?”夏油杰问道。
“哦哦...谢谢。”渡边鼻子闻得到鲣鱼的香气,再加上肚子真的饿了,忙不迭地答应了,没去留意夏油杰到底是怎么弄来的昆布汤。
夏油杰将昆布汤倒入瓶口的杯子递给渡边。
渡边捧着那一小杯的昆布汤,小心啜饮着。
胃部的不适慢慢平和了,似乎工作了一天疲惫劳累,也随着热汤冒出来的白色的热气而消散了,整个人跟着变暖和了。
但是汤的味道太好了,渡边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不是夏油杰自己本来的晚饭,结果让她吃了?
夏油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没关系,这个汤是在便利店买的。”
渡边点点头,原来现在的便利店服务都这么好了,做出来的汤完全没有料理包的感觉。
“谢谢夏油老师,真好喝,下次我请回你喝。”
“没事,真高兴你还喜欢这个口味。”夏油杰用纸巾擦拭着刚刚拧开保温瓶盖子时候,不小心滴落在桌板上的汤汁。
夏油杰做事总是很妥帖。
但是‘还’...这个词语?渡边一时间怀疑夏油杰是工作太劳累了用错了语法。
不过语法偶尔出错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工作很累的话,要不...休息一段时间吧?”
“嗯....不了,谢谢夏油老师。”
渡边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有休息的时间啊,只有辞职了才能休息。
“但是我暂时还是想继续工作,”渡边喝完汤不由分说拿走了保温瓶。“夏油老师我把这个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吧,工作...还是有意义的,毕竟我也要挣钱过活。"
夏油杰沉默了一瞬,过了良久才看向渡边,无奈地叹息,而后轻声说道。
"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支持你的。"
"无论是什么样的。"
//
和夏油老师之前工作时候的回忆一闪而过,渡边的思绪再次回归到当下。
现在她还在这座大得过分的庄园里。
渡边不敢直接从公馆的正门给直接上去,即使是从远处她也看出来了,那些红毯上来参加聚会的人物,好些个是响当当的名流。
有些人渡边甚至能说出名字,那些人几乎每次出现,都会伴随着密不透风的长枪短炮,还有来自记者的,几乎滔滔不绝的发问。
...夏油杰可真有这个能耐能将这些人聚集到一块,要是安排的过程除了什么岔子,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渡边更加不敢随意乱走,怕冲撞了夏油杰的贵客。怪不得先前夏油杰叮嘱她待在那个和室里头不要出来。
果真是有先见之明。
那些社会名流身上穿着的衣服,再对比渡边身上的那一身上班族西装。
诶,真是自惭形秽。
渡边在灯光昏暗处,端详四周。
然后发现了某处石碑,依稀刻着一些内容。渡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了个大概。
原来此处是名为盘星教的教会所在之地,上面写了一些教会教义,虽然只能看个大概,但是渡边仍然是皱起了眉头,里面有些内容她不太认同。
石碑上还记载了盘星教的重要发展历程,以及一些关键人物的名字。
不过在上面没有发现夏油杰的名字,渡边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夏油杰在盘星教地位不算很高,这样她和夏油杰的差距也不算太大。
嗯....好像还是很大的吧。
渡边在这附近徘徊了许久,终于在那栋气派的建筑物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门。看起来应该是给工作人员走的通道。
渡边硬着头皮直接走了过去,甚至还想好了如果门卫盘问她的话,她就说"是夏油大人让我过来的"类似说辞。
但是门口守卫看着渡边一身上班族的西服套装,估计把她当做了盘星教的工作人员,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把她放进去了。
渡边进入这栋建筑后,连续询问了好几个工作人员,鞠躬道谢后才问到了夏油杰的位置。
从那些工作人员口中得知,夏油杰居然是盘星教实际的掌权者,盘星教教主。
这件事让渡边有点震惊。
那块记录着盘星教重要事项的那块石碑,居然漏掉了这样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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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急匆匆地往前走着。
随着她加快的步伐,展现在面前的,便是整体挑高开阔的大厅。
天花板处足足有二层楼高,巨大的落地窗上装饰着金色和白色交错的窗花,厚重的流苏窗帘从二层高的位置垂落而下,恰到好处地遮掩了里面别有洞天的世界。
墙檐下,天花板处,水晶灯饰无处不在,再经由墙上的镜面装饰反射,整个大厅光线亮得如同雪洞。
热烈绽放的鲜花浓郁花香充斥了整座大厅,钢琴与小提琴竖琴等组成的乐队在演奏着令人愉悦舒缓的乐声,手持托盘的侍者穿行在人群中。
所有人都是轻声细语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点不约而同,隐秘的轻松笑容。在这里参加舞会的人中,似乎永远不会有普通加班族特有的那种疲惫,眼下永远不会有睡眠不足的乌青。
----一切都是轻松愉快,令人沉醉的。
连带着渡边也有点被这样愉悦的氛围感染了。
她看见了放置在长桌边上摆放着的香槟---那些在杯壁上扬起冷冷的白雾,气泡一个一个欢快地往上窜的香槟究竟喝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兴许等完成了手里的任务,她也能悄悄带走一杯。
然后渡边便在人群当中,看到了与宾客交谈甚欢的夏油杰。
身着一身细腻缎面质感的深色袈裟,鸦色长发如同往常一般半垂落在宽阔的肩膀。
这样的夏油杰温文有礼,与来宾交谈甚欢。那些来宾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夏油杰在这群社会名流面前,不仅没有落下风,举手投足之间竟然还有些隐隐约约的上位者的从容。
就连那些渡边平日里根本不会接触到的,就连有着飞扬跋扈丑闻的社会上层人士,面对夏油杰也是毕恭毕敬的,不敢造次。
这还是她平时认识的夏油杰吗?
渡边说不清楚只是呆呆地站在远处,一时间的恍神竟然连先前一直着急的,乐岩寺校长安排的任务也暂时想不起来了。
渡边还没打招呼,不知怎的,夏油杰居然看过来了。
在远处,夏油杰先是愣神,然后收敛了笑容向渡边郑重地微微点头。
他想向渡边走来,但是半路又不知道被什么人绊住了脚步,夏油杰深深地看了渡边一眼,然后又被旁人带向了不知道什么方向。
渡边终于想起了乐岩寺校长交待的任务了,她有点着急想往夏油杰那边走。
浑然不觉有另一个人在向她靠近。
似乎是因为这里的气氛太过欢快。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样的氛围。
"夏油呢?!夏油给我滚出来!!"像是酒鬼大着舌头发出来的含糊不清声音。
渡边扭头去看,那是一个似乎酒喝多了,酒气熏天的落魄中年男人。西装的材质是上乘的,但是领结不知丢到哪里去,连扣子也是缝线松开了,松松垮垮的。
就像是那种前半生顺遂如意,下半生突逢巨变从高处跌落,以至于性情大变的失意人。
这个中年男人嘶吼着没人能听清楚的话,踉跄着踢倒了墙角处摆放的花瓶装饰,连带着后面的描绘着远山烟雨的螺钿屏风一并掀倒在地。
然后这个男人,又挪动着臃肿的身躯,夺过了旁边侍着托盘里的香槟,打翻一片落在地上。
满地狼藉。
参加舞会的人自发地避让开来,空处了一个圆圈。
那个秃头男人环顾四周后,摇晃着向渡边走来,手里还抓着那个摇摇晃晃的香槟杯,手指指着渡边。
"喂,你去把夏油给我喊过来。"
渡边认得出这个人,她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是一个从事钢材产业的龙头老板,但是因为公司经营不善,后来出现了巨大的财政赤字。
渡边深呼吸一口气。
她没打算听从这个男人的命令。
如果这个失意男人情绪能保持稳定,她或许还有可能会帮他引见给夏油杰。
但是如今这个人喝得醉醺醺,又是这样暴怒的状态,她更加不能喊来夏油杰了。
好歹夏油杰是她的上司,身为下属的她拦着这个男人,为夏油杰挡去麻烦是职责所在。
所以渡边迎上前去。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你聋了吗,你是什么货色,我让你把夏油杰叫过来!"男人的声音震耳欲聋,渡边连耳膜都感觉到了刺耳痛感。
乐队的声音静止了下来。
渡边甚至能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然后迎面而来的,就是自头顶兜头泼下的带着冰冷触感的香槟酒。
那个男人泼了渡边一身的香槟酒。
"夏油杰这个骗子,将我的钱全部卷走了!!"
于是渡边听见了这个男人对夏油杰卑劣行径的控诉。
不仅是她,整个大厅所有人都听见了。但是这些人仍旧保持着平和的表情,几乎与方才没有什么分别。仿佛在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他们脸上的镇静,就像是一种摘不下来的面具。
夏油杰的手下相当训练有素,已经出现了更多地工作人员,将那个闹事的钢材企业社长架着拉了下去。
那个男人酒气熏天的绝望撕叫声并没有让这场舞会中止。
很快众人又再次歌舞升平,欢声笑语。
只有渡边带着一身的香槟酒的水渍,头发黏着在脸颊上,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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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在盘星教的休息室,用湿纸巾稍微清理了一下自己。
她没有换上刚刚靠近她的,真奈美小姐准备的衣服,渡边对着镜子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确保不会让人看出来她因为难过而发红的眼尾。
她不是没有感情的木头人,被人大声指责,被兜头泼香槟虽然也让她倍感羞辱。
但是比起这个,更让渡边心底发寒的是夏油杰。
夏油杰到底做过什么。
夏油杰是不是真的如同那个男人所说的骗光了他的钱。
渡边无法接受,温和如同夏油杰那样的人会作出这样的事,如同一块无瑕的美玉出现了无法忽视的巨大裂痕。
渡边走出了休息室。真奈美小姐就站在门外等着她。
"夏油大人对刚才的事感到很抱歉。"
“渡边小姐你发给夏油大人的信息,夏油大人没有收到,其实是夏油大人养女的的无心之失,请不要介意。”
"哦...哦哦,不要紧。"渡边耸肩,装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然后飞快地躲避了真奈美的视线,低头看向别处。
其实是不是无心之失她也不是那么在乎了。
夏油杰不过是高专的教师,怎么会拥有这样的财力支撑得起这样庞大的教会,而且那些教徒们唯夏油杰马首是瞻的模样....
渡边没法忽略那些蛛丝马迹。
或许那个酒鬼一样的男人说的是真的。
"真奈美小姐辛苦你了,我的工作也结束了,现在该回去了,再见。"
真奈美站在走廊,面色有点为难。她没想到渡边是想直接走人。
"夏油大人有他自己的行事方式,请您相信他。"
渡边点了点头,苍白的面容出于礼貌笑了一下。
她相信或者不相信,又如何呢,她的相信对于夏油杰来说有意义吗。
"夏油大人希望你留下来。"真奈美担忧地看向渡边。
夏油杰居然还是希望她留下来。
"不了,我还是得回去了,明天还有其他工作呢。"
今天发生的事情,全然的就是一场闹剧。
乐岩寺校长当时对她的催促,一次比一次急促,所以她以为帮乐岩寺校长找到夏油杰回话是有什么要紧事。
所以她才会违背了夏油杰的吩咐,跑了出来,被一个不知道前因后果,突然冲出来的社长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又发现了夏油杰不为人知的一面。
当被渡边告知已经将消息传达给夏油杰之后,乐岩寺校长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哦,好的,你辛苦了。”
哦,只是一句你辛苦了就结束了。
所以她忙活了这么一晚上,到底做了什么。
渡边将自己鬓边的头发再次绕到耳后,向真奈美小姐微微鞠躬。
然后逃也似的地离开了盘星教。
//
下了最后一班电车,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黑漆漆的路上,只能听见自己皮鞋鞋跟在路面上的回响。
渡边进入了一家便利店。现在她又冷又饿,很累,如果有热的汤就更好了。
她想起了夏油杰当初给她的那碗汤。
渡边苦笑,她又想到夏油杰了。
夏油杰好像一直很擅长照顾人,那次为了庆祝七海老师,脱离了公司再次回归高专,出任高专教师,五条悟带头举行的欢迎会。
是在五条悟的宿舍里面举行的。
带着闪光纸片的手抛彩带,散落得到处都是,五条悟自己头上顶着滑稽的派对圆锥帽,还强迫了七海也带上。硝子非常上道地对一脸无语地七海,用手机一顿拍照。
首先被喝趴下的是灰原,然后是五条悟,五条悟根本不会喝酒。
没人会找五条悟喝酒,五条悟只是想起哄,然后不小心喝错了杯子,把自己喝到桌子底下睡着了;最后是硝子和七海,七海这种正经人一开始也只是打算稍微喝点的,但是没想到和硝子喝着喝着,酒逢知己千杯少,七海也上头了,最后这堆人喝了个七倒八歪。
渡边也喝酒了,但是因为自己是辅助监督,即使是工作时间以外,始终有一种要照顾他们的想法。
所以一直留心着不能喝太多酒,到了最后只有她和夏油杰是清醒的。
将地上的碎屑,啤酒瓶之类的收拾干净。
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硝子的上半身拉到沙发上,然后又将下半身抬上去。至于地上躺着的人,就让他们躺着吧,每人脑袋底下塞个抱枕就行。
渡边收拾完毕后,就去厨房帮忙了。夏油杰那时就站在洗手池旁边,刷洗那些碗筷。
宿舍的主人是五条悟,结果现在是他们反客为主,帮五条悟收拾烂摊子。
渡边暗自觉得好笑。
夏油杰腰间围着围裙,袖子也挽起,头发束起来,仍然有些小碎发会不听话地滑落。
和平时的形象大相庭径,意外地却很适合他,有生活气息。
夏油杰竟然也会做这样琐碎的事情,而且手法娴熟。
渡边用抹布将洗好的碗筷上面的水珠擦干,然后放进去消毒碗柜。
就像是世上所有的喧嚣热闹会有平息的一天,千里宴席总会有结束的时候。但是总有一个人,在身边始终如一。
那样不变的安心感。
那天夜晚,她似乎和夏油杰一起,在那个厨房刷洗了很久的碗筷。
那样的夏油杰,竟然也会有如今这样,令人不寒而栗的一面。
就像有着漆黑鳞片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猎物身后,然后张开毒牙----
渡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便利店的货架面前发呆发了太久了。
正如她得不出夏油杰前后反差如此之大的答案,她也找不到夏油杰曾经说过的那个昆布汤。
在那趟列车上,安抚了她的胃疼的昆布汤。
深夜值班的便利店员精神萎靡,睡眼惺忪。渡边放弃了寻找。
于是那天夜里她累得不想洗澡,也不想换衣服,带着饥饿和疲劳在沙发上入睡。
//
渡边有好几天没见到夏油杰了。
一个原因是因为五条悟自从知道她在盘星教被人泼了香槟,冷笑了一下,然后将她强行带在了身边,中止掉了和夏油杰相关的工作。
另一个原因也是,兼任两个人的助教是在是工作量巨大,让渡边在工作上也出了些纰漏。
不过是一些非常简单,琐碎的事情,但是她似乎总是交接得不好。
以至于时常怀疑自己是否适合这份工作。
夏油杰有个学生叫做虎杖。
这个学生很特别,体内封印着一个难缠的咒物,宿傩。
虎杖本来是要被处死的,但是在五条悟的担保下,虎杖活了下来并且入读了高专,现在成了二年级生,夏油杰的学生。
没有人会讨厌虎杖,渡边自己也不认同处死虎杖。
但是那天非常突然的---在校园的校道上虎杖控制不了自己,让宿傩跑了出来。
当时离虎杖最近的就是渡边。
虎杖,不如说是宿傩刚烈的咒力激荡开来,连校道两旁的树木都被折断。
还好校园内的结界阻挡了一下宿傩的气劲,渡边气喘吁吁,总算勉强能躲开宿傩的攻击。
关键时刻夏油杰赶到了。
宿傩的咒力形成一股乱流,而身处其中的夏油杰只是点了虎杖脑袋一下,虎杖脸上黑纹退去,又恢复原来的模样昏倒在地。
因为感知到弟弟虎杖有生命危险,特级咒术师胀相也赶了过来。
将晕倒的虎杖交给胀相处理后,夏油杰朝渡边点头示意,渡边尴尬地向夏油杰道谢---她最近在躲着夏油杰。
夏油杰神色平静,让人猜不出悲喜,"不用道谢,你我之间永远不需要说谢谢。"
在渡边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的时候,夏油杰就离开了,这虽然如了渡边所愿,但是渡边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看着虎杖没什么事,渡边也打算离开了。
这时候胀相叫住了渡边。
“谢谢你帮忙。”
“啊...我没有帮上什么忙吧?”渡边摇摇头。
“不,你确实帮忙了。夏油杰是因为有你在才...”
渡边感到不解,她觉得胀相误会夏油杰了。
“虎杖是夏油老师的学生,夏油老师照顾他是理所当然的。”
胀相皱着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厌恶,“你错了,夏油杰并不是这么好心的人,他之所以能这么块赶过来,纯粹是因为你在这里。”
这完全是误解了吧,搞不好胀相和夏油杰之间有什么天大的误会,渡边附和一般地笑了笑,她最近太累了不想解释什么,想随便糊弄敷衍过去算了。
“哦,是这样子吗。”
“确实是这样子的。”胀相轻松地背起了晕倒的虎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帮了虎杖,所以我给你一个忠告:离夏油杰远点,他和五条悟同样危险。”
不,这怎么又把五条悟牵扯进来了。
在这个时候渡边又想起了乐岩寺校长,先前让她跟五条悟和夏油杰保持距离的是乐岩寺。
现在是胀相。
“但是我听说...四大特级咒术师当中,你的实力和夏油老师旗鼓相当,在你和夏油老师的对决中,夏油老师当时虽然赢了你,但是赢得非常艰难。”渡边回想道。
“非常艰难?”这下子胀相眉毛拧得更紧了,完全没有被恭维到的喜悦。
“从头到尾,我告诉你是从头到尾,我的一招一式完全被那个人看透了。”胀相声音提高,愤恨不已,“他只是作出那般艰难模样,好让那群咒术高层误以为我实力真能比得上夏油杰,以为我真的能制衡夏油杰。”
说完,胀相拧着眉毛环顾了四周,这才又压低了声音,“那完全是个骗局,他把我推到如今这个位置来....”
“你说他是什么目的,他的心思没几个人能猜得透。”
//
今天,渡边坐在宿舍吃着早餐,喝咖啡,和涂有果酱的面包,电视里面播放着的是晨间新闻。
然后她就看到,那个曾经泼了她一身香槟的钢材公司社长。
“遗体在办公室被人发现,已排除他杀。”
梳着利落马尾辫的女主播,用着看不出悲喜的庄重表情,咬字清晰,一字不落地播报了新闻。
这个女主播,渡边认得出来,那天晚上她也有参加夏油杰的聚会,也定然听到了这个死亡的社长对夏油杰的控诉。
但是女主播播放的通篇新闻,全然没有提及夏油杰以及盘星教。
女主播吐字清晰地播报了整个新闻。非常专业的态度。
"据闻有大笔资金去向不明...."
渡边手里的面包放了下来,放进了餐盘。
那个女主播明明知道部分真相的,那天晚上她也在那里,听到死者控诉夏油杰卷走了大笔资金...
而现在女主播很快接入了下一条新闻。
"受日元利率影响,物价上涨..."
渡边将餐盘里的面包再次拿起来,囫囵吞枣地塞进了嘴里。
她只觉得一切事情诡异,她不明白一个人死了,虽然她和死者关系不怎么样的。
但是这些人,怎么可以面无表情地...对真相视而不见。
面包太干了,渡边神不守舍地再次举起杯子,才发现杯子里的咖啡早就喝完了。
//
夏油杰太忙了。
再次见到夏油杰几乎是两周后的事了,她被五条悟带到一个所谓的任务地点。
位于银座的一栋酒店。
五条悟自然是很快的完成了任务,之后带了她去了银座一家高级料理店。
然后渡边就在那酒店,看到了指引盘星教教众参加聚会的路牌。
这样都能遇上盘星教。
这座酒店有着5层楼超高的天花板挑空,2到5楼都是回廊结构,能看到一楼大堂。
然后渡边就在2楼,看到被一堆人簇拥着缓缓走上台阶的穿着一身袈裟服的夏油杰。
那般谈笑风生的样子,这让渡边没来由地一阵心底发寒。
然后在那群人当中,渡边看见了播报了那个钢材社长逝世的女主播。
那个女主播依旧是春风拂面般的微笑,对所有人都是一贯的温柔笑容。
宴会是不会结束的,渡边懵然想到。
哪怕那个钢材社长那样子拉下脸面在宴会大闹一场,哪怕这个社长血泪控诉夏油杰,最后又离奇身亡,这些种种一丝一毫都不会阻止这些舞会中的人们停下舞步,小提琴和钢琴声音依旧悠扬。
人们或许会把这件事情当做一时的谈资,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不过那样了。
人们会追逐下一个值得一谈的事件。
她仍然会想到,那个愤怒的社长朝她泼过来的香槟。
冰冷的酒水刺痛皮肤时候的触感。
周围人那些异样的目光。
那个自杀的社长曾经是他们的一员,但是他们并不在乎,哪怕这个社长疑似被盘星教骗光了钱财,最后导致身亡。
他们也完全不在乎。
至少面上没露出半点不悦,接着奏乐接着起舞。
渡边在这一刻醒悟,盘星教这里的一切无关情感,只与利益有关。
连带着在那人群中的夏油杰。
夏油杰并没有使用术式蛊惑那些人,但那些人仍然围绕在他的身边。这更加可怕了。
一直以来,在她面前拥有完美形象的夏油杰,似乎在她面前,露出了不曾看到过的阴暗面。
仿佛那一个个和他谈笑生风的人只是一个个可利用的资源,或者说是蝼蚁。
这个可以利用的人没了,还会有下一个人补上,夏油杰似乎从来不缺这样的人脉。
物伤其类,渡边也会止不住联想,是不是如果自己没了,或者自己的利用价值没有了,夏油杰仍然是会那样温柔地,对她的消失毫不在意,将她抛之脑后。
她根本不了解夏油杰,那个温柔的夏油杰如今在她看来开始变得可怕。
还是趁夏油杰没发现的时候赶紧离开吧。
就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夏油杰在人群中突然看向了二楼。
这么近的距离,心心念念的人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了背影。
没人能发现夏油杰平静的面容下,那失了神般的仓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