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万象千相回
渡边趴伏在夏油杰怀中，手中触碰到的是高专制服独有的硬拓质感。
和初次见面时一样的，夏油杰接住她身上传来的，依旧是让人安心的，熟悉的好闻的味道。
但是心境早就和当初完全不同。
心跳得杂乱无章，渡边完全不敢抬头。
愧疚和尴尬感到达顶峰。
这种莫名其妙的肢体触碰，大概只会给夏油杰带来困扰吧。
害怕会被夏油杰讨厌。
渡边动作僵硬，手忙脚乱地只想起身，但是因为太过着急，差点没掉下去。
一个牢固的力道扶住了她的手肘。
慌乱之中，渡边不小心对上了夏油杰的目光。
那眼中的神色，不是她想象中的厌烦，甚至有着小心翼翼的意味。
...为什么，不讨厌她呢?
"....谢谢你，夏油同学。"
夏油杰避开了渡边的眼神，松开了紧握着渡边的手。
"嗯....不客气。"
"...在空中能被攻击的点太多了，破绽很大，渡边学姐...我们还是到地面上去吧。"
"嗯...好的。"
飘浮咒灵缓缓降落至地面。
夏油杰一落地，就立刻观察四周有利地形。渡边跟随其后。
两人之间一时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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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焦灼的宁静。
身着黑色制服，头戴金属面具的男人，在渡边和夏油杰面前缓缓落下。
如同古老的戏剧演员，向他们行着华丽的礼节微笑致意。
"是诅咒师。"
夏油杰察觉到危险，将渡边拉至身后。"学姐小心，这个人很强。"
居然能绕过他的咒灵的探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冷汗从额头渗出，夏油杰发现这个诅咒师强得几乎与他不相上下。
“虽然是诅咒师，但我和你们不应该是对立的关系。”
"加入我们吧，会很有趣的~"
头戴面具的诅咒师打了个响指。“你们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的。”
"领域展开，万象千相回。
向你们致以羂索大人的问候。"
仿佛坚硬的宝石，被碾压碎裂的清脆声响传来。
以面前这个诅咒师的脚下为中心，破碎裂开而后又重新堆积的剔透棱镜状物体，延展生长开来。
逐渐包围了整个空间，折射出光怪陆离，炫目迷幻的光芒，四散开来，又折返回中心。
抽出短刃咒具横握身前。
渡边记得五条悟曾说过，只有特级能使用领域展开。
...这样说来，这个诅咒师是特级。
但是夏油杰和她，暂时还没有展开领域的能力。
所以想要离开这里，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从内侧打破这个领域，强行冲出去。
但这个方法不太可行，因为领域内侧很难突破。
要么等五条悟处理完那些特级咒灵后，从外侧打破这个领域，他们才能出去。
从来没应对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渡边也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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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让人分不清方向，失去空间感知能力的领域。
渡边每一次扭头，身体每一次的移动，都会有成百上千个棱镜中的倒影，跟随着她一起动作。
与此同时，她也从无数个棱镜中，看到夏油杰不同角度的身影。
让人眼花缭乱，仿佛掉进了万华镜的世界。
既然耗费巨量咒力展开了领域，这个诅咒师接下来一定会对他们进行猛烈攻击。
但是从夏油杰身后探出头，渡边看到的那个诅咒师。
只是像回到了自家客厅一样，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上方，一点也不着急。
“我真的不是你们的敌人，只是想和你们交朋友而已。”
话音刚落，一个和夏油杰别无二致的身影，从万千个棱镜倒影中走了出来。
那个’夏油’，有着和夏油杰一模一样的面孔，直接出拳攻向夏油杰面门。
夏油杰抵挡下了攻击，钳制了’夏油’的动作，顺势袭向’夏油’的腹部。
两道身形同样高大的身影缠斗得难分难解，招招都下了死手。
无法插手夏油杰的战斗，渡边只能站在一旁，警戒着那个诅咒师的动作。
但她的目光仍然时不时会被那种拳拳到肉，狠厉的格斗吸引过去。
她担心夏油杰会受伤。
“那是...咒灵？”
“不是哦，那个也是夏油杰，只不过是夏油君的次人格。”
“次人格，那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渡边戒备的目光，诅咒师露出笑意。
“不用那么紧张。这只是我的领域，万象千相回的作用，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自己的次人格。”
“你知道夏油君做了什么吗？
夏油君恪守道德正义，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所以他比起你们，更早地戴上了面具，掩盖了真实的自我。
他的主人格，一直用恪守道德，维护正义的责任感压制着次人格。
但是他所有的忍耐，克制，都建立在一刀一刀磨灭掉自我的基础上。"
远处的夏油杰仿佛是受到了重击，手捂着胸口跌倒在地，气息急促起伏。
身后的咒灵应召出现，堪堪避开了次人格‘夏油’的攻击。
看到这种场景，渡边立刻奔向了夏油杰身边。
“夏油同学，你怎么样？！”
即使渡边已经跑开，戴着面具的咒术师失去了眼前的观众。
仍然是饶有趣味地自言自语着:
"所以现在，夏油君的次人格一刀一刀，将所受过的痛苦反击回主人格，想取代主人格，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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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扶着神色痛苦，心跳完全紊乱的夏油杰，他的手臂甚至出现了不正常的痉挛。
但是夏油杰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咒力残秽....
这绝不可能是咒术造成的伤害...
渡边看向诅咒师。
"是中毒哦，你们高专出了叛徒。诶，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
前面是虎视眈眈，时刻有可能发起攻击的次人格‘夏油’。
旁边是一直在看戏，但是实力深不可测的诅咒师。
...再加上，夏油杰现在中毒了。
形势对他们非常不利，几乎是穷途末路。
“不要再抵抗了，即使次人格取代了主人格，肉身也不会消亡的，成为我们的朋友吧。”
诅咒师声线甜蜜地劝诱着，步步逼近。
夏油杰轻轻地挣开了渡边的搀扶，将后背留给渡边，步履不稳地重新站了起来。
就算是这样了....夏油杰依旧将她护在身后。
"学姐...你还记得，悟给你的咒具的使用方法吧?"
"...记得。"
“现在是时候使用它了，保护好你自己。”
渡边看着手腕处，五条悟给她的结界咒具。
五条悟，夏油杰，这些人一个个的，老是想着保护别人。
渡边苦笑着摇摇头。
“好的。”
滢蓝色光芒在指尖亮起，渡边捏碎了手腕处隐藏着五条家徽的珠子。
碎裂的珠子，如同星屑般跌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学姐??!....”
寒冰般的屏障自夏油杰脚下，向上蔓延，形成坚不可摧的外壳。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夏油杰一脸错愕猛地回头，目眦欲裂。
手上青筋偾起，奋力想要挣脱结界的束缚。
猛烈的攻击落在屏障上，即使手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夏油杰仍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般，不肯收手。
“学姐...解开结界....”
结界已经完全凝结完成，渡边已经听不到夏油杰的声音。
夏油杰的动作表情，被凝固在那一刻。他在悲伤，在恐惧——
渡边的手触碰上结界，抚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
“夏油同学，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毕竟我是学姐，是前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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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站着的是‘夏油’，或者说是夏油的次人格。
因为万象千相回领域的缘故，平日里主人格所有隐忍不发的心声，压力，负面情绪。
现在都经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渡边面前。
渡边已经知道绝无可能能赢过夏油的次人格，所以她只能拖。
使用反转术式拖到五条悟赶来。
【丘比，在吗？】渡边在脑中呼唤丘比。
【在的，亲！】
【解除咒力拘束，我要使用反转术式。】
【但是....】
【没有但是，快点!】
"解开结界，不然的话你就要对上夏油的次人格了。"
[咒术师应该保护非咒术师，强者应该保护弱者。这本来应该是个善恶有报的世界。]
次人格’夏油’的想法不断灌输进渡边的脑内。
手中的短刃咒具瞬间被’夏油’击碎，手腕被折断，她完全丧失了还击的能力。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夏油杰许多不为人知的想法。
原来那个一直温柔对人微笑的夏油杰，在默默承受着这些。
[咒灵的味道，如同擦拭过吐泻物的抹布]
‘夏油’一掌拍向渡边的胸口，渡边痛的眼前发黑。
一瞬间仿佛能听见骨骼破碎的声音。
只是简单的一击，胸前的几根肋骨已经碎裂掉，刺进肺部。
血沫从嘴角涌出。
即使使用反转术式修复身体，所受的疼痛是不会减少的。
后背蒙上一层虚汗，渡边咬牙勉强站起来，再次对上’夏油’。
[祓除，吸收，日复一日。思觉神经愈发麻木封闭，□□感官却愈发敏感痛苦。]
[不为人知的巨大代价，结果却是为了保护那种毫无用处的人]
’夏油’的咒灵从裂缝中爬出。
因为反转术式使用不熟练，渡边尚未复原的身体被巨蟒般的咒灵，盘旋缠绕。
极速举到半空中，猛地甩落在地面上。
在不受控制的翻滚中，粗糙磨砺的玻璃棱镜刮裂出一道道暗红色的伤口。
晶莹的玻璃碎屑深深镶嵌在伤口深处。
半边脸肿起，一只眼睛已经看不见。
诅咒师捡起从渡边口袋掉出，跌落在他脚边的学生证，手指染上了猩红色。
“渡边...遥，是个好名字呢。”
[善意无法换来同等的善意。]
原来痛到极致，连开口说话都极其艰难。
“....”
但是一想到，夏油杰也和她一样，在承受着同样的痛楚，
她就不感到害怕了，只是难过。
难过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察觉到夏油杰地真实想法。
一次次地靠着反转术式站起来，
然后又一次次地被‘夏油’击倒在地...
一直在旁边目睹着夏油次人格，对渡边单方面虐杀的诅咒师也有些动容了。
"那些蝼蚁不过是将夏油君当作工具，利用他，背叛他，把他当作随时可替换的零件。"
咒灵的影子杂乱，纵横交错然后被拉长。
狰狞突兀的尖刺，洞穿了渡边的半边躯体，血液溅发。
尖细的嘶鸣声急促回荡，仿佛是在为这鲜血淋漓的一幕欢呼。
“你没看到吗？夏油君的潜在意识生成的次人格，极其痛苦。”
“所以’它’才想杀了主人格，取代主人格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恶人得善终，善人得恶果。]
[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你现在的处境也和夏油杰一样，你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倒不如解开结界，和夏油君一起成为我的同伴吧。”
诅咒师也不禁对渡边的坚持发出赞赏。
“虽然你很弱，但我很中意你。
毕竟你是第一个进入了我的领域，却没有分裂出次人格的人，很是有趣。”
“不要，我是不会解开结界的....夏油同学是个好人。我一直相信他。”
【亲！你的反转术式已经接近极限。】
渡边脑海中响起丘比焦急的警告声，
【再这样下去，你会失去人形，恢复咒灵形态的。】
“我不会死的，也不会变成咒灵。”渡边咬牙坚持着。
毕竟她答应过夏油杰，她会平安无事的。
在视线模糊时，她终于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
名为万象千相回的领域在他脚下破碎，残片迸碎落下。
那双寒意森然眼眸，如同即将出笼扑咬猎物的凶兽，又仿佛神灵降临人间。
五条悟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