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很快就过去，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春天到了。

江悠艾恢复了声音，取而代之的是视力被借了出去。看不见远比发不出声音要更令人紧张。江悠艾想。哪怕师姐突然变成人形，我也看不见。

她还是会在院子里散步，总有空闲的师姐扶着她。尽管已经是春天，风吹在脸上还是有些冷。

新的一年，江悠艾是带有无限期望步入的。庆祝新年时她的声音还没有回来，但是看着蛋黄派里共同举杯的大家，脸上的笑容是真心的。

三月，是重要的一个月份。三月的第一天，江悠艾就梦见她的师姐变回了人。

“小江。”

梦中林风的呼唤是那么轻柔，江悠艾为了这声呼唤已经等待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她一下子冲进林风怀里，鼻子发酸，眼前瞬间被泪水模糊。

“师姐……”江悠艾的眼泪蹭在林风衣服上。

“小江，谢谢你。”林风说。

“师姐，你已经变回来了吗？”江悠艾抬头看着林风。

林风紧紧地抱着她：“等你能看见的时候，我就回来啦。”

醒过来之后好久，江悠艾都只是躺在床上，睁着眼，想从一片黑暗中回忆起梦里林风的样子。

李西城不喜欢春天。

当年越来越憔悴的李安终于在三月消逝为一具干枯的尸体。她被埋进土里，可是竟然破出一株魔花。李西城想这是不幸中的奇迹，妹妹痛苦的一生终于在将死之时得到了垂怜，她没有真的死去，她只是被困在了这朵花中。

春天是生长、发芽的季节。这朵大花呈现出的攻击性令李西城不得不把她带到一个隐蔽且安全的地方。让她扎根，让她汲取养分。

春天，寒冷的东西全部一点点融化。李西城觉得自己也在融化。他心脏泵出的每一股血都想献给他的妹妹。

这片森林处在永远的春天之中。一花一人被困在这场多年的春天之中。

三月的第一天，李西城也做了个梦。

他梦见李安说，我要是回不来，你就把我的茎砍断吧。

什么？为什么？肯定回得来的！

万一啊。万一回不来的话……

李西城想打断她，说，绝对没有那种万一！可是他自己也知道，那甚至不是万一，那是百分之五十。

万一回不来的话……我真的不想继续这样活着了。这都不算是真的活着。我真的想回来啊。我真的想和你一起，哥哥。可是如果这次也没有做到……那你就把我砍了吧。

怎么……怎么……

你绝对不要再救我了。你替我的那份一起继续活就可以了。

然后二人在虚空中静默地对立。

我不就是想找一个带你回来的办法吗。李西城想。要是你活不了了，我……

我不想看你这么痛苦。其实我就这样离开也挺好的。李安说。

也许当时我就已经死了。我已经在土里分解了，消失了。那花只是我的遗骸，不要强留下来。

李西城摇头：可是那就是你啊，我知道的，我能、我能感觉到那是你啊？

我变成花，是因为我还有残存在这里的希望。我当然舍不得这里。我怎么能抛下哥哥走了呢。可是现在看到你为了带我回来这么痛苦……我只是想说，就算我回不来，也没关系的。因为那个时候，我肯定已经没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