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雨点纷纷扰扰地打在黑色雨衣上,雨衣下方盖着一名身材健硕的男子,他有些费力地睁开眼,掀开身上的雨衣,葱葱郁郁的树林上方是一片灰黑色的天空。雨水像细细的银针穿插在树叶间的缝隙之中。
“杨帆?”耳旁传来磁性的声音,映入眼前的是赤着上身的梁越,他的头上披着被撕破的雨衣。
“嗯。”杨帆发现自己的喉咙又干又痛,声音哑的像破旧的二胡。
梁越皱着眉:“你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可能刚睡醒的缘故。”杨帆摇了摇头,但头晕得厉害,世界都在旋转。
杨帆想起身,但左手使不上力,蹭着树干划了下去。这才想起来昨天中箭的事情。他皱紧了眉头,不想发出声音让梁越担心。
但梁越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他身上,早已伸手扶住他,冷声道:“别动。”
他伸手去摸杨帆的额头,发现烫手得厉害,紧接着又把目光移向杨帆左肩的伤口。
从表面上看纱布并没有渗出血。梁越翻开棉垫的一角,看到里面伤口又红又肿,甚至还有一些黄色的粘液,明显是伤口感染了。
“是不是伤口感染了?”杨帆自然也是经验丰富,也猜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嗯。”梁越的声音有些清冷。
杨帆安慰地笑了笑说:“没事的,过两天就没事。”
“你在发高烧,伤口在流脓。”梁越直视着他说,“这会要了你的命的。”
梁越这些年不是没看过因为感染而丢掉性命的人。更何况他的箭从来没有清洗过。
“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得去找抗生素给你用上。”梁越说。
“好。”杨帆说。
“我扶你。”梁越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靠在树上,替他把雨衣穿上,雨帽带好,随后把地上的衣服拾起来穿了上去。
“靠在我身上,我带着你走。我们回平城大学,那里有不少的药。”梁越把杨帆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杨帆的身高高不少,此时正好能挂在他身上。他的肩膀坚强而有力。
两人步履蹒跚地行走在草地上,速度比平时还要慢上一倍。
出了树林,没有树叶的遮蔽,雨水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们头上的破旧雨衣根本挡不住这雨,索性便丢了下来。
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梁越停车的地方。三辆车子仍然安静地停在原处。车子轮胎都被泄了气,根本没法开。很显然是南城的人偷偷干的。
“杨帆,你现在还好吗?”梁越问,身边男子正喘着粗气,显然这番行走对他来说有些吃力。
“我没事。”杨帆努力勾起嘴角,但声音十分无力。
这是梁越第一次见到杨帆生病的样子。原来再强壮的人生病的时候也如此脆弱。梁越心中一疼,不自觉地把肩膀又挺了挺,说道:“车子轮胎被弄破了,你先到车上休息一下,我想想别的办法。”
梁越打开车后门,撑住杨帆的后腰让他上了车,然后关上门。
他在后备箱中拿了几瓶零星落下的矿泉水和干净的纱布,回到车后座。
杨帆靠在椅背上,皱紧眉头闭着眼,看起来比早上醒来的时候更加难受了。
梁越抿着嘴唇,握住杨帆的手,那只宽大而厚实的手此时异常的烫手。
“杨帆……”梁越的声音有些发颤,那种被压抑着的恐惧和害怕一点点地从心底蔓延上来。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感到走投无路。
杨帆突然睁开眼,温柔地看着他,捏了捏梁越的手,说:“别担心……帆哥哥好着呢……”
梁越吸了吸鼻子,说:“嗯。”
他不想让杨帆发现他的脆弱,半垂着眼睛,说:“我给你清洗一下伤口,这样会好一些。”
杨帆虚弱地点点头,轻声应道:“嗯。”
梁越跪在杨帆两腿之间,脱下身上的雨衣,揭掉旧的纱布,打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瓶,倒在干净的纱布上,小心地擦去伤口处的脓水,再将其擦干。
杨帆突然发出一声轻笑,说:“幸好没有人在旁边。”
“你说什么?”梁越不解地抬头望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映着杨帆苍白的脸。
杨帆并没有答话,只是带着笑意温柔地看着他。
梁越对上他的眼神,又看了看此时两人的有些暧昧的姿势。为了不弄痛杨帆,他必须更加贴近一些,才能保持手的稳定性,但如此一来,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梁越能不断感受到他身上传出来的温热感,杨帆的气息不时地吹动着自己的头发。
如果车外有人往里看,一定会误以为两人正在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梁越身上的某处像稻草堆是被火把点燃了一样滚烫。他的脸霎时像昨夜的火苗一样红,羞怒地说不出话来,手上一时没控制好,纱布扯得太用力,明显弄疼了杨帆。
“嘶……”杨帆痛得叫出声来。
“没事吧?”梁越连忙松开手,关心道。
“没事,一点也不痛。”杨帆俏皮地说。
“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梁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点距离,但为了不再弄痛杨帆,手上的动作更为轻柔,把最后的包扎做完。但车的空间不大,两人刚淋过雨,杨帆身上更像个火炉似的,不断往外冒热气。
他看了一眼窗外,雨似乎比今早还要大一些,看着杨帆有些痛苦而苍白的面容,心中更加地担忧。
刚才两人光是走到车里,就已经花了这么多时间。他们要想徒步走回平城大学,怕是几天几夜都走不到,更何况以杨帆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撑不到那个时候。
到底该怎么办?梁越握着杨帆的手,无助地想着,无意识地揉搓着。
“梁越。”杨帆突然出声说。
“嗯?哪里不舒服吗?”梁越说。
“我有些走不动了。”杨帆说。
“那我们就休息一下,或者我背着你,我们继续吧,现在就走。”梁越想。
杨帆笑着摇摇头:“不行的,我太重了,你的小身体扛不住的。”
“不管怎样我都要带你回去。”梁越大声说。
“傻瓜,别任性,这样我们两都会死在路上——”
“我一定要带你回去!”梁越吼道。
杨帆不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他,伸手轻抚着他的脸。暴雨从四面八方朝车子袭来,似乎不顾一切地要朝他们袭来。
“对了,摩托车!”梁越眼中一亮,激动地说,“杨帆,你的摩托车是不是还能开?”
“对,我想应该没问题的。而且车钥匙就插在车上。”杨帆说。
梁越看到了一丝希望:“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一趟把药拿来,还能开辆车过来接你。”
“好,我等你。你把雨衣穿上。”杨帆说。
“雨衣给你。”梁越摇头。
“你拿着吧。我都热死了,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穿衣服。”杨帆说。
梁越凝神看着他,随后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盖在杨帆身上,换上了雨衣。“好,你冷的话就盖着这衣服,我保证很快就回来。”
杨帆点点头:“你慢点来。”
梁越把手放在门上,回过头看着杨帆,快速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又飞快地弹开,红着脸说:“等我。”
正要推开车门,两束车灯从远方射来,随着草地的坡度而上下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