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和阿倍良久坐在餐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彼此今日的工作成果,结果也是毫不意外的——双方都没有任何突破。
“没办法,”江云叹了口气,伸手夹了一块鱼,“能量的输出过载问题解决不了就没办法继续往下走,但现阶段有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手段,我所知道的绝大多数能量运行模式都已经尝试过了。”
他举起杯中的葡萄汁喝了一口,喟叹道:“真是世事无常,前段时间还担心能量不够,现在又嫌弃能量太足了。”
阿倍良久从米饭堆里抬起了头:“怎么说,你还是想继续之前用符文回路来分化能量流动方向的方案?”
江云点了点头:“这是目前最有希望的一条路了,最多就是排列组合问题,就是……哎,接下来就是一个方案一个方案慢慢试,说不定就能试出一个足够可行的来呢。”
阿倍良久扒了一口鳗鱼肉,又扒了一口饭,这种甜腻腻的食物显然深得他心,他含糊地说道:“那你把目前做过的几个结构给我看看呗,说不定我能有什么新思路。”
江云点了点头:“也行,说不定你能给我拿点工程学的灵感出来。”
饭后,两人来到了书房,江云从桌子底下拖出了一个箱子:“编号都在上面,你自己看吧。”
阿倍良久仔细地摩挲着零部件,拿出了一个放大镜,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江云则一屁股做到了旁边的躺椅上,拿起一本《符文交流基础》看了起来。
阿倍良久的动作还是很麻利的,等沙漏转动了三圈,他抬起了头:“第五号零件和第三十二号零件有严重的灼烧痕迹,还有轻微的磨损痕迹,能源过载应该是主要问题。”
他犹豫了一会,问道:“我们能够尝试加大仪器的承载能力吗?比如换个足够强力的接收仪器?”
江云冷笑一声:“你想把全渊底人直接炸飞可以直说,不用这么委婉的。”
那就是不行,阿倍良久摇了摇头,再次陷入了沉思。
江云看书看得很快,起初他还拿笔在书上勾勾画画,越到后面越是潦草随意,不多时,《符文交流基础》就已经被他翻到了最后一页,可惜,没有任何收获。
他烦躁地在椅子上晃来晃去,一根蘸水笔在指间穿梭着,转得飞快,书桌上的各种资料凌乱地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他按了按额头,闭上了双眼,“唯一有点类似的是枫丹科学院工程,可荒芒湮灭装置的根基在于始基矿,属于纯粹的机械构造,再说了,我也不觉得它会比我们的新回路稳定多少。”
“别急,别急,先喝点水冷静一下,”阿倍良久贴心地将茶壶递到了他的面前:“你不是说过一句璃月古话‘车到山前必有路’吗,放宽心,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就像上次那样,常世大神的眷顾说不定会再次光临呢?”
“那我还不如信岩王爷,至少他老人家真会给我打钱,”江云无奈地合上了厚厚的书本,接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苦涩中带着一丝灵动的清甜,冰凉的茶水顺着食道下流,慢慢地浇灭了他心中的躁火。
别说,哪怕已经在背包里放了半年多了,这茶叶的味道还是不赖,看来那家店老板说的特级货倒不完全是瞎编的,十盒半价不亏,茶叶果然还是要到翘英庄去买最划算。
唔——说起来,他上次去翘英庄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一个大茶釜,还是个著名景点叫攸望三叠来着,据说是流云借风真君的得意之作,通过三座机关调节元素力,协调水土,将茶釜作为最终的反应发生器......
一点灵光忽而从脑海里闪过,江云放下茶杯,转身扑到了桌案之前,从厚厚的书山中扯出了一张草稿纸,拿起笔快速地开始运算起来。
阿倍良久正想问他想到了什么,可看到江云那沉醉其中的模样,他立刻闭上了嘴,生怕自己的声音打断了江云的思路。
他尽量不发出一点动静,蹑手蹑脚地挪到了江云的身后,小心地斜着身子凑过去,努力尝试着瞥到草稿纸上的那一行行计算公式,尝试着随着计算的走向来推测出江云的思路,可看了一会就果断放弃了,各种密密麻麻地字母本就让他无暇思考,再搭配上繁复复杂的计算和江云他放荡不羁的字迹,他只能表示,自己的眼睛这回是真的累了。
江云的字奔放而潦草,写到尽兴处,他干脆丢下了手中的蘸水笔,从抽屉里随手摸出一支炭笔继续计算起来。
炭块与纸张接触间沙沙作响,写错了他也不擦,直接一条粗黑的斜杠划了过去,大开大合之间端的是一个酣畅淋漓。
草稿纸消耗得飞快,江云还没写几行就用完了,他正想转身去拿,一沓稿纸就已经贴心地递到了他的手边,他也不客气,一把扯了过去,立刻又投入到了新模型的构建之中去。
沙漏已转动了四圈,用过的草稿纸也堆起了一叠,随着最后一个数字在纸上写下,江云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计算与思考,他将笔随手丢在了地上,长出一口气,一头将自己栽倒在了柔软的椅背之上。
另一边,阿倍良久慢慢地翻阅着那叠凌乱的草稿,这对他来说算得上是个大工程。
江云的思路就如同他的笔迹一样跳脱,更何况,在这种人笔合一的状态下,他的字较以往更为自由,再加上本就高深晦涩的内容,就算已经看习惯了他的字,想理解这厚厚的一沓草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轻轻一笑,江云一向以自己的璃月血统为傲,尤其爱彰显自己在学术上是个极端严谨苛刻之人,平时嘴上也挂着契约不松口,但喝酒的时候,就爱把蒙德血统拿出来显摆,可要他说,就冲这一行行横不是横竖不是竖的字,就能琢磨出一点他家乡所谓“自由”的味道出来。
阿倍良久用手按着字,一行行地看了下去,起初还是一头雾水,可随着稿件内容的逐渐深入,他的脸色不复之前的轻松,变得越发凝重疑惑。
地脉......风水......一套套法阵映入眼帘,他就算对于炼金术只是略知一二,可也知道这绝不是可以小觑的字眼。
直到看到一张简笔勾勒的循环示意图,阿倍良久的脑中轰然一声巨响,他猛地抬起了头,一向严肃自持的形象全然抛到了脑后,难以置信地大叫起来:“你想调用水土的力量!”
江云这下有了精神,他一下从椅子里弹了起来,双手一拍,诶嘿一声,双眸灵动而跳跃,神采飞扬,得意地大笑道:“怎么样?动用三界的力量,使万源汇之于一处,利用地脉流转之间所迸发的能量作为御舆能量来源,你说这设计妙不妙?”
阿倍良久此时只觉得口干舌燥,他一口饮尽手侧的一杯浓茶,深深地看了江云一眼,蔚然赞叹道:“你可真是一个疯子!”
江云眨了眨眼睛,狡黠地冲他瞥了一眼,举起了手里的茶杯:“你能跟上我的思路,也不正常,咱们俩彼此彼此,都别客气。”
这个原理说起来其实也并不复杂,但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敢朝这个方向想过去,归根结底在于一点,就算是再狂妄的炼金术师,也不敢宣称自己能够掌握地脉的力量。
能源过载的主要原因在于光界力转化过程中所爆发的能量太过于充足,以至于哪怕将装置的承载能力开到最大,运输线路也会因负荷能力不足而过载爆炸。
但如果不直接使用转化的光界力作用于大日御舆呢?从炼金学的视角来看,地脉本身就是最完美的能量回路,世间所有的元素都在这条回路之中流转运行。
如果利用光界力在地脉流转之间的涨幅来调节能量的输入与输出,凭借风与水的变换来控制能量的交流,那曾经纠结他们许久的能量控制问题就将迎刃而解。
但从实际上看过来,江云的野心已不再仅仅局限于点亮一座灯塔,作为一个凡人,他竟妄想着凭借炼金的技术来控制渊底的地脉,对整个深渊的环境进行彻头彻尾的重塑!
江云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张羊皮纸,那是阿倍良久这段时间以来绘制的渊底舆图,上面细致的绘制着每一处的地形地势与风水走向。
他修长的双手轻轻拂过柔软的纸张,眼中闪烁着幽深而明亮的光,如同一片寂静的深海,他如恋人低语一般轻声呢喃道:“良久,你曾告诉过我,渊底的风水是紊乱的,眼下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我计算过了,我们只要在边缘的三处岛屿之上分别搭建三座能量塔,就可以将所有的风水导向这渊底的中心。”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那个舆图最中央的小点之上,说出了那个早已于口中萦绕千遍的名字。
“——大日御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