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实际上并没有对所谓的“古文明祭坛”抱有任何期望,但毕竟来都来了——然后就给了他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
祭台的四角耸立着四根庄严的石柱,柱上雕琢着精美的花纹在长久的风蚀下纹路已然模糊了,但透过那些繁复的花纹,仍能一窥当年工匠的精湛技艺。
四柱拱卫着一座高大挺拔的塔楼,塔楼底部密密麻麻地篆刻有复杂神秘的符文,高塔的最顶端跃动着一团白色的光球,向四周播撒着柔和的白光。
站在祭坛之下,江云感受到了一股古朴雄浑的力量,这令他回忆起了龙脊雪山的那一处古文明遗址,那同样是一种由曾经辉煌过的文明所跨越时空传达出来磅礴力量。
仰望着高耸的塔楼,浑朴的石柱还有那粗犷的纹路,江云不由得发出感慨:“建筑不愧为文明的史书,纵使文明已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但它的痕迹终究是无法被磨灭的!”
“或许吧,”陪伴在他身侧的阿倍良久反应却很冷淡,这奇异的态度令江云不禁扭头看向了他。
阿倍良久抚摸着祭坛上的铭文,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无论多么辉煌的文明,恐怕都无法抵抗神祗的意志,据说我们这一支的祖先曾经生活在陆地之上,可因为神明之间的战争,土地崩塌,海渊碎裂,最后落入了这无底的深渊之中。”
他遥遥望向祭坛顶端的光球,长叹一声:“同神明相比,人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啊,我们终其一生所追求的目标,也不过是神明的随心一念罢了。”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江云:“我有时也会想,我们的挣扎是有意义的吗?就这样一代一代地在这片无底的深渊之中煎熬,这样的痛苦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不是这样的!”江云闻言,大声地打断了他的忧愁:“你知道炼金术,那你明白什么是炼金术的真谛吗?构造万物、衍化万象甚至创造生命,炼金术实际上是人在尝试着攫取神明的权柄!”
“我的老师是一位强大的炼金术士,他可以从无化有、缔造生命;我曾听闻在草木的国度,有学者创造出了形同神明的人偶;在雷鸣的岛屿,有勇士以神明的残渣为动力,构筑起巨大了熔炉;在湖海的城邦,有英雄以思想为材,熔炼出足以容纳世界的生命;在我家乡的岩港,机关术的奥秘就连仙人都为之折服。这些都是人的伟业,可就连神明都不由得要为此投下目光,发下赞许,”
随着江云的娓娓道来,一个由炼金术所构筑起来的宏伟世界在阿倍良久眼前逐渐铺开,他不由得向江云投来更为专注的目光。
江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似乎过于激动了,他停顿了一会,好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抿了抿嘴,继续说道:“这并不意味我不尊敬神明,只是如果在面对力量之时我们就已产生了恐惧,那我们又将如何成为掌控力量之人呢?”
阿倍良久慢慢地思索着:“或许你是对的,对于任何一种力量,我们所要的应当是尝试理解它,而非逃避。”
他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四周的风无声地涌动着,元素力发生剧烈地震荡,一团白光于掌心之上逐渐凝集。仔细一看竟会发现,这团光芒同祭坛之上那团白光竟别无二致!
他将光团展示在江云的面前:“在我童年之时,曾捡拾到旧文明的书页,从中习得文字,又学习到了名为“炼金”的神术。因此,他们将我奉为智者,为我冠上神选之人的名号。”
“可尽管我修筑祭坛,点亮明灯,驱逐龙嗣,当我告诉他们这是人的力量,而非神的力量时,可他们却转而避我如蛇蝎,视我为渎神之人,万千罪责加于我身。”
随着他情绪的波动,塔顶的光芒也越发炙热明亮,这反常的异象似乎已经引发了全城的恐慌。
阿倍良久继续说道:“因此,我隐却了人的位置,转而声称这是神明的伟力,他们也就重新将我奉上了神坛。”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白光:“我也曾疑惑过,如果童年的奇遇真是神灵的恩赐,那神明为何要选择我呢?”
人群越来越密,他们以为这是神灵的愤怒,在祭坛下恐慌的叩拜,越来越大声的相互指责开始涌现。
远远望去,他看着在祭坛下跪拜祈求的民众,阿倍良久朗声大笑,他那如深渊之底一般深邃幽暗的双眸此时却闪烁着无比明亮的光芒:“谢谢你,从远方到来的朋友,你点醒了我,不是神明选择了我,而是神明只能选择我。毕竟在这幽深蒙昧的渊下,只有我阿倍良久才有如此才能!”
他一把握住江云的手,兴奋而真挚地问道:“江云,我有一个足够宏伟的计划,不知道可否获得你的帮助?”
坦白讲,最开始被阿倍良久拉住的时候,江云是想拒绝的,毕竟在他看来,早点找到回去的路可能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他并不愿,也不想当这所谓的渊下之民的救世主,简单地将点燃火焰的炼金术教给他们也算是回报了这一段时间的接纳之恩了。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炼金术师可以拒绝亲手建造一座太阳呢?
“大日御舆?”江云从这个不同寻常的称呼之上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宏伟野心,他将这个名字低声重复了一遍,想要从中咀嚼出一点别样的味道。
阿倍良久点了点头,瞳孔因为兴奋与激动扩大:“是的,大日御舆,也可以叫它赫利俄斯,也就是传说中运载“许伯利翁”的太阳之车。 ”
指着祭坛之中的高塔,阿倍良久眼中翻涌着无尽的雄心:“ 我要以这座祭坛为蓝本,建造出一座足以点亮整个渊底的尖碑,在这无底的深渊升起属于我阿倍良久的太阳!在那时,渊底的长夜终将散去,人们所迎来的将是真正的白夜!”
他诚挚地看向江云,胸膛激动地起伏着,就连语音都有些颤抖,他高声说道:“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那我相信你就是神明所派来的命定之人,不然,那便是命运的伟力令你来指引我的!”
阿倍良久幽黑的双眼就这样紧紧地盯着他,眼神灼热而滚烫。
点燃一座太阳——就连江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多么极端荒谬的念头,但对于一个炼金术士而言,这又是一句多么有诱惑力的台词。仅仅只是想想那美好的蓝图,都能令他为之心动。
思忖了一会,江云不得不承认,比起回家,眼下他更愿意留下来,参与到这场宏伟的工程之中去。
他不自觉地咬了咬指甲,这是他的习惯,他一紧张就这样,每次被阿贝多老师看到了总要被他批评一顿,毕竟——“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不是所有的炼金试剂都是晨曦酒庄的葡萄酒的。”
“大日御舆……”江云的脑袋飞速运转着,各种复杂的信息重组、交织、结合在一起,“升起一座太阳……”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看向阿倍良久:“我愿意加入进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太好了!”阿倍良久的语音愉快地上扬了起来,他用力地拍了拍江云的肩膀:“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在常世大神面前起誓,就此立下约定!”
江云郑重地拿出了一枚摩拉,那是他的珍藏,来自于黄金屋的最初摩拉模版之一:“岩王爷见证,我与阿倍良久在此定下契约,我将尽全力帮助他建造大日御舆。契约已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被镌刻在了虚空之中。
两人就此定下约定,随后,阿倍良久便携起江云的手,脚步轻快地踏出了祭坛的大门。
阿倍良久刚走出祭坛,人们就一拥而上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了,显然,此处的异象已经引动了人们的恐慌,眼下仓皇的人们极需要这位智者的解惑。
阿倍良久高高举起他的右手,耀眼的白光再次于掌中绽放开,看到这如同神迹的一幕,人们立刻慌张地跪下,齐齐叩拜起来。
阿倍良久站在祭台的台阶之上朗声说道:“我获得了常世大神的神谕,大神为我们送来了神术与神使,他将引领我们修建赫利俄斯之车,乘往那最终的白夜而去!”
绚烂的白光照耀了这片土地,那正是神明的赐福与恩泽,还有什么能比眼前的事实更有说服力的呢?
得知这是神明的赐福,人们心中的恐惧荡然无存,他们欢声涌动,开始大声地念诵着关于神明的赞美诗,一些年长之人甚至哭倒在地,感慨于神弃之民又将重新回到神明的庇护之中来,若不是阿倍良久拦着,他们甚至要重新外出狩猎一头深海龙嗣将其供奉于神坛之前。
既然决定在此地久居,那江云就不能再像先前一般将就了,他实打实地准备在此处重建一座属于自己的炼金工坊,毕竟要真让他去住那破烂漏风连家具都没有的石屋,他感觉自己当场就得发疯。
这绝非无的放矢,江云之前就因为好奇旅行者那奇特的背包结构,特意出了三十原石租他的背包研究了一段时间。
虽然没办法运用炼金术完全仿造旅行者的神奇背包以达到时间凝固的奇效,但在江云突发奇想,结合了一些璃月“壶中天地”仙术之后,得到实验成果意外喜人——他的炼金口袋完全成为一个大型异次元空间了。
从此,无论是看到什么炼金器材,炼出了什么神奇药剂,尝到了什么风味小吃,眼馋了什么机关家具,江云看都不看,只管往口袋里一丢,至于整理?那是未来的他才应该操心的事。
巴巴托斯在上,江云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谢过去的自己的自由。
“松木靠背茶椅?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样子货。”
“枫丹沫忙宫特供靠背椅,这个好,最适合摸鱼了。”
“这款台灯......素论派第63级学生集体留赠?应该是上次去派当客座学者的时候送的临别礼物。”
“巧炼瓮釜?大概是上次帮旅行者搞炼金店铺时候留下的备用款。”
“怎么有这么多嘟嘟可和蹦蹦炸弹?一定是上次帮骑士团收拾禁闭室的时候翻出来的。”
随着他不断地从袋子里往外倒东西,不要说他自己了,就连在一边旁观的阿倍良久都看得目瞪口呆。
一开始,阿倍良久以为江云的“还有点小东西”是指一些可以随身携带的炼金工具,可当他看到江云从袋口硬生生扯出一条凳子腿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受到了一番彻底的洗礼。
“......这是怎么做到的?”
江云得意地瞥了他一眼,碧蓝的双眼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炼金术再加上一点小小的仙家法术,想不到吧?”
炼金口袋没有让江云失望,很快一个设备齐全的炼金工作室很快就搭建起来了,感谢枫丹科学院那些爱搞第二个半价优惠活动的器械商吧!
不仅如此,这间工作室还额外配备了休息室和茶水间,外加一个装满各种稀奇古怪图书诸如《神霄折戟录》《两个铳枪手》《交涉的艺术》的小型阅览室。
好奇地翻阅着这些花花绿绿,看起来与炼金术毫无关联的书籍,阿倍良久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道理我都懂,可为什么还要单独设立一个茶水间?”
江云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翘英庄海灯节的时候茶叶十盒半价搞活动,当时一冲动就买了这么多,结果回蒙德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喝茶,送都送不出去。”
方才还空旷荒芜的石屋,经过江云这一番彻彻底底的装修,如今已经改头换面,与周围简陋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小屋中各国风格混搭的奇妙风情,虽然与自己曾经的居所大相径庭,但还是给了江云一种回到自己在蒙德的熟悉感。
他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一股淡淡的惆怅涌上心头,大日御舆的工期遥遥无期,离开渊底的路也没有头绪,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但随机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契约不可违背,这是一个璃月人的原则,再说了,哪有事还没开始就打起退堂鼓的道理呢。
江云对那座神秘的祭坛充满了好奇心,刚刚把东西收拾好,还没来得及休息几天,他就做好准备,再次再次前往祭坛进行考察。
与第一次纯粹参观欣赏的简单心情不同,这一回,比起纯粹的美学欣赏,江云更多的是从炼金学的角度对它进行细节上的分析。
“有意思,这一步的转化是怎么实现的?”一手拿着笔记本,一手拿着小刷子,耳朵上还夹着一支羽毛笔,江云开始对祭坛四柱的符文进行记录。
江云“刷刷”地写着,一边快速将符文走势记录在笔记本上,一边还不忘对着手底下的几个学生指手画脚。
“那边穹顶上的也别忘了啊,那可是能量转换的关键枢纽!”
是的,为了节约工期,江云以为神明培养祭司的名义叫阿倍良久拉了几个有点悟性、手脚麻利的学生进来,美名其曰“不会我可以教嘛,反正就是对着照抄”,给他们几根笔、几张纸再加上一本《炼金术初级入门》就转头去当甩手掌柜了。
结果,毫不意外的,江云看到他们奋斗一天交上来鬼画符,把这几个学生骂得狗血淋头。
最后还是阿倍良久看不下去,花了一天给他们来了个炼金符文入门。
不过这个入门的效果似乎不算太好,毕竟隔着沉重的石门,他就已经听到江云那崩溃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