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万神情有些复杂,他表情一向简单,要么是什么都不关心的死板扑克脸,要么是拒人千里的冰冷不屑脸,唯独面对祁悦良,殷万总是不知道摆什么表情。
殷万没有被窥视的怪癖,他说:“有人在我换不了。”
祁悦良喔了一声,用双手捂住眼睛,询问殷万:“这样行了吗?”
说着,他张开手指缝,掩耳盗铃般,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偷偷摸摸瞟着殷万:“这样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哦。”
殷万不动。
祁悦良不满催促:“快点换啊,你想让店员等多久?”
柜哥早已经激动地翘起嘴角,他拿着手机飞快打着字,时不时暧昧地看了眼换衣室,还跟周围的同事相视一笑。
这一切祁悦良都一无所知,他正在认真地想怎么才能看到殷万的腹肌,以及更不能为外人见的部位。
祁悦良笑的很开心,从殷万要穿试的衣服里挑出来一件白色窄袖衬衫,袖口绣了一圈银色花纹,作为点睛之处,低调又精致。
祁悦良提着衬衫抖了抖:“试呀,还是你想让我帮你脱?”
祁悦良说着就想上手,不出意外被殷万抬臂挡住,祁悦良玩味一笑:“怎么了?我看不得?你没有和兄弟泡过温池?还是没有游过泳?”
“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殷万静静看着祁悦良,他的视线太有实感,让祁悦良觉得自己的心思在殷万这里藏不住,殷万好像能洞察人心。
祁悦良也没回避殷万的视线,他大大方方欣赏着殷万的脸,在试衣间顶头灯光的加持下,殷万高挺的鼻梁和纤长的睫毛都在脸上落下影子,五官完美,轮廓冷俊。
殷万最让人能一眼记住的是他那双仿佛盛了冰霜一样的眸子,衬托得殷万多了几分孤高冷傲,而且殷万的肤色有种病态的苍白,似乎少见天日,更发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这样的人,平时根本没人会主动热情和他打招呼,所以殷万开学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窗边,像被集体孤立一样。
第一个和殷万说话的人还是祁悦良。
祁悦良笑了笑,问:“说啊,不一样在哪?”
“你别有用心。”
祁悦良噗地一下笑出来,他戳了戳殷万的手臂:“你以为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吗?被同性看几眼又不会怎么样。”
殷万皱眉。
祁悦良也懒得再周旋:“家狗的自我修养忘了吗?我们约过法的,你不想遵守了?”
殷万只能沉默脱下自己的外套,祁悦良一瞬间睁大眼睛,心里涌上一些嫉妒。
殷万的身材是薄肌往上,手臂肌肉线条明显,还有满满八块腹肌,人鱼线,以及劲瘦的腰身。
祁悦良移不开眼睛,这对祁悦良来说,是他梦寐以求的理想身材,壮一分过头,瘦一分不足,殷万处于刚刚好的状态。
殷万脱的很慢,穿上衣服却很快,他连忙系上扣子,祁悦良赶紧抓住殷万的手:“我帮你系。”
“不用。”
“我命令你让我系!”
殷万没让,祁悦良眯了下眼睛,轻声威胁:“家狗的自、我、修、养!”
殷万艰难妥协。
祁悦良一开始还安分守己地系了两颗扣子,后来逐渐嚣张,伸手摸了下,再看殷万没阻止的样子,祁悦良更胆大了,把扣子从下往上系到还剩三颗,就这么让殷万领口大开,多了几分克制的性感。
接着,祁悦良两只手就防不胜防地从殷万衣裳下摆滑溜溜钻到里面,冷得殷万一颤。
殷万虽然肌肉含量高,可人体到底是软的,祁悦良又抚又揉,殷万任祁悦良摸了几秒,最后隔着衣服捉住祁悦良的手。
殷万似乎强忍着什么,语气急促:“够了!”
“你的腹肌摸着手感很不错。”祁悦良眨了眨眼,一副单纯的样子,“你是不是该换裤子了?”
祁悦良说完这句话,就被殷万果断推出去了,祁悦良也没有恼,他单纯只是想整整殷万,调戏调戏殷万,没想到还挺好玩。
祁悦良又缩回沙发上,让店员换了杯茶水,出门在外,祁悦良客气又有礼貌,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会尾随同性更衣并犯下可耻行径的嚣张公子哥。
殷万的第一套是一件比较商务的穿扮,白衬衫配西装裤,柜哥等殷万出来后还给殷万整理了下,又看了看殷万的长相,拿出一个金丝眼镜让殷万戴上,柜哥的眼光犀利独到,这个眼镜很适合殷万。
殷万一戴上就无端多了一些清冷感,看向祁悦良的目光淡淡,却没再那么疏离,被内敛含蓄的文雅中和掉一部分。
祁悦良看得心里直感叹人靠衣装。
柜哥还把殷万带到祁悦良面前,让祁悦良评价,祁悦良点点头,勉强说:“还行吧。”
柜哥不赞同:“祁少,这套穿搭明显赞爆了,您朋友身材特别棒,好多人肌肉不够,都撑不起来这件衬衫,穿的松垮没有型,简直暴殄天物,气质也跟不上,您这位朋友就了不得,穿出去保准能被很多人要联系方式!”
祁悦良摸着下巴,上下看来看去,是可以,但有这么夸张吗?
祁悦良打了个响指:“要了。”
“好嘞,祁少大气!”柜哥顿时喜笑颜开,原本就带笑的脸更加灿烂。
祁悦良说:“第二套有没有学生气息浓点的?商务的太死气沉沉了。”
“有有有!”柜哥笑着说,“祁少要什么,我们家就有什么。”
第二套是一件灰色毛衣,配丝绸黑裤,有些居家风,毛衣上还挂着一个小玩偶,在单调的灰色里填补了色彩,多了显眼的跳脱感。
祁悦良一直觉得质感很好的毛衣能让人看起来很温柔,就像困倦时面前出现一张柔软温暖的床铺,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
就像现在。
祁悦良觉得抱着穿毛衣的殷万,应该会很舒服,暖绒绒的,整个人都会放松。
不过祁悦良没有失控到这么做,他冲柜哥点点头,柜哥知道祁悦良的意思是这套也买了。
两个小时下来,战绩斐然,祁悦良带着殷万满载而归。
中途殷万想阻止,可祁悦良却觉得,他终于体会到了少女给自己的芭比娃娃买新衣服时的感觉,特别满足和开心。
回家路上,祁悦良开着车说:“我也经常给卡卡买衣服,不过还是喜欢买你的,让我很有成就感。”
殷万没说话,后排堆着的购物袋互相挤压着,发出摩擦碰撞的声音。
祁悦良习惯殷万有时候会有问无答,他知道自己说的殷万有在听,所以殷万的沉默也可以当作另一种回答。
祁悦良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说:“回去就把你那些衣服鞋子扔掉,我不想再看见它们,我买来的新衣服不是让你当藏品的。”
殷万:“……”
祁悦良:“这个你要回答。”
殷万:“知道了。”
“啧,你以后的老婆一定得被你无聊死。”祁悦良翻了个白眼。
殷万看向祁悦良:“订婚过后,……你要结婚了吗?”
“半天吐不出一句话,说到老婆你倒是来兴致了,干嘛?你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礼金你打算随多少啊?”
“礼金,所以你……”
“怎样?你还想来白吃白喝啊?不过我也不差你口袋里的那几颗歪瓜裂枣,允许你来蹭吃蹭喝。”
殷万垂眸,轻声说:“我不允许……”
“不允许什么?你的自尊心不允许你白吃白喝?那你交礼金吧,最低五千哦。”
殷万低着头,眼神落向窗外,祁悦良看不到殷万的表情,祁悦良心里忍不住吐槽:性格奇怪的人真是哪哪都奇怪,话说着说着又不说了,也不知道是哪又说不对他意了。
祁悦良已经吐槽完一波了,结果殷万又问:“婚期定了吗?”
“你那么关心我的婚姻干什么?”祁悦良问,“还是说你想帮我逃婚吗?”
“你有这个想法?”
“有没有也不重要了,反正婚是要结的,不然我得被口水淹死。”
“……”殷万听到这句话,又看向车窗外。
可能是因为这几个小时里跟殷万相处的还不错,祁悦良把自己的一点想法说给殷万听:“我反正不讨厌吕依依,她应该也对我一般般,寻常心,不爱也不排斥,联姻的话,这个条件足够了,反正……”还能离。
殷万看向祁悦良:“反正什么?”
“反正婚后培养也不错,毕竟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也许同床共枕后,真的能日渐生情,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殷万沉着眼,一动不动看着祁悦良。
祁悦良正专注地开车,他能感觉殷万正在看他,但是看不到殷万的目光是怎么样的。
祁悦良以为殷万的注视是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他越发起劲了,即使这些大部分都是乱编的。
祁悦良说:“说不定有了孩子,感情也会更紧密牢固,有了后代作为羁绊,感情想不好都难。”
“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祁悦良说,父母都这么逼了,他只能苦中作乐一下,“都是未婚妻了,还能不负责吗?明天我就去找依依商量一下结婚事宜。”
其实是去商讨对策。
祁悦良仗着殷万不知内情,还语气炫耀说:“羡慕了吧?依依可是校花,成绩又好,家世背景和我旗鼓相当,我俩真是天生一对!”
祁悦良说完,趁着红灯停下来,扭头看殷万有没有露出羡慕,可殷万好像跟没听见一样,手里是一份祁悦良随手塞车里的杂志,此刻正被殷万拿来看,还看得挺专注。
祁悦良顿觉白费口舌,他有点恼怒:“喂,你听到了吧?”
殷万把杂志翻开另一页,恍若未闻。
祁悦良猜殷万是故意不搭理他,于是冷哼了声:“就知道你嫉妒,别以为可以骗过我。”
“嫉妒你无爱的婚姻?”
“什么有爱没爱?幼稚!”祁悦良在绿灯时一脚轰起油门,“我的婚姻要是没爱,你的婚姻就是没爱也没钱!”
“不,你是没有婚姻,因为你没爱没钱没老婆!”祁悦良存心刺激殷万,连下猛药,“你还想来评价我的婚姻,事实是你连喜欢的人都没有!真可悲!”
殷万无声的视线凝聚祁悦良的侧脸上,祁悦良呛完了殷万,正勾着唇角欣然自乐。
殷万心里翻起一场暴风雨。
一场磅礴到要吞噬祁悦良的暴风雨,席卷在殷万全身肺腑,却被殷万不动声色压下,只能从殷万灰暗的眸子里窥见一丝刺骨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