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灯火似漫天的星河涌动。一盏一盏的灯亮起,像是在等迷途的归人。
夜风静谧,刚刚到来又转瞬而去。她的睡裙摆被轻轻吹起,清凉又舒适。
四下无声。
“艾斯,当初是为什么选择了当海贼呢?”玛雅望着夜里的灯火,轻轻开口问道。
“为了比谁都更自由。”艾斯看着灯火,说完他又更正,“出海的理由的确是为了这样活着,不过我已经达成目标了,而且还遇到了老爹……..”他望着岛的那一边,诉说着自己的幸运,而后又不作声了。
似明似暗的夜里,玛雅看不清他的脸。
他像是把自己遗失在了记忆的漩涡里。
好半晌,他才从沉默中醒过来似的,又一遍回答了她,“大概就是为了….看看活下去的意义之类的吧。”
“活着的意义?”玛雅扭过头来,再度确认,“这是个疑问句吗?”
“….当然是啊。”
玛雅不说话了,她重新望向远处,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艾斯低下头来喝热可可。
两个人之间忽然沉默了。
玛雅捧着马克杯,闻到了呼吸中满满的苦甜香气。
她轻声问道,“艾斯的老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我要帮他成为海贼王。”黑发青年毫不犹豫。
“因为他出现了,喊了我儿子。”他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不羁又帅气,“他就成了我老爹。”
在全是陌生面孔的世界里,在人与人不断被分离的大海里,找到一份家庭的羁绊是如此珍贵。
从此有人性命相依,共享眼泪笑容。
“真幸运。”玛雅仰头叹息。夜风吹走了她话尾的颤抖。
艾斯可能不会知道,世界上还存在一个比他更像浮萍般无根的人,他们正一起坐在露台上分享夜景。
“我们,都很幸运。”玛雅看了眼身后的酒馆,又看看黑发青年,突然更正道。
艾斯有些疑惑的望去。
“…..艾斯知道,如果今天你没有出现,我现在会在哪里吗?”玛雅没有看他,笔直的望着前方认真的说。
远处的灯火有几盏灯灭了。
“我会在地牢里,或许在买我那人脚底下,过着不如臭虫的日子,一点点抽掉筋骨,被碾成碎片。”玛雅十分理智的说,语调甚至都是平淡的,“我觉得自己不会自杀,那大概只剩下暂且忍受痛苦并清醒的活过一天是一天的路可以走。”
艾斯眉心跳了跳,光是听她这样描述,他愤怒的火焰就要从眉心冲破。
“也许这种角度很浅显也片面。”玛雅终于转过头来,望向他,“但你出现了,拯救了我。”
“哪里…..”
“艾斯拯救了我。”她一字一句的重复, “你不知道我是一个被人瞪了也有心理阴影的人,甚至你没有必要出现。但你出现了,把我从无尽的梦魇中解救出来,从余生的心理折磨中拉出来,从永远不能安眠的未来中带走。”
艾斯呆住了。
“我才发现,我竟然没有对你说过。”玛雅放下马克杯,诚恳的看进他的眼睛里,“我很感谢你。对你来说可能很容易,但我需要让你知道,你改变了我人生的走向。这让我很感激。”
艾斯的手指捏着马克杯,移开了眼神,动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玛雅没有说错。
他竟然不能承认,其实玛雅提起来之前,他根本忘掉了下午自己干了什么事。
他的确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干完就抛在脑后的小事。
“所以,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不要对别人的救命恩人太苛刻了。”玛雅慢慢昂起下巴,“我的救命恩人好到烧烧果实都应该觉得幸运。”
“…什么啊玛雅,你在说什么胡话啊。”艾斯凶狠的瞪她,抗拒道。
“不是胡话,不是。”她相当较真,“一千万分之九百九十九点九九九万的概率,这个世界会因为烧烧果实变得更差。但你是千万分之一。记得我说的话,下次再对自己这么过分,小心被我追着打。”
艾斯沉默了。
“真是,用得着被你说教。”他好半天才喊出来一句。闷头喝完杯子里剩余的热可可,根本降不下脸上的热度。
“可恶!怎么这么烫。”他气恼不已的跳起来。
玛雅笑了,她也跟着从椅子上起来,“太晚了,的确该睡觉了。”
艾斯一愣,捧着马克杯,“那我也该告辞…”
“这么晚,你去哪里找地方睡?”她凶道。
艾斯闭嘴了。
玛雅放轻了步伐,带他往地下室的楼梯走,她悄悄打开地下室的壁灯,声音小小的像蜂鸟挥翅,“被子已经在楼下啦,你和小八潘潘尼挤一下。”
两个鱼人熟睡的鼾声从楼梯下此起彼伏的传来。
“晚安啦。”玛雅冲他挥挥手。
艾斯往楼下走,看见了鱼人边上空出来一块的床铺,他钻了进去。
软绵绵又蓬松的被子像梦里的云朵一样轻柔的拥抱了他。
他在被子上闻到了似曾相识的气味,和玛雅身上的一模一样。
应该是玛雅的备用床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关注这个毫不相关的小细节,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莫名其妙的牵引着他的心神。
他有些躁动不安,像是内心涌动出了金灿灿淌着热可可的火焰。
真是古里古怪,艾斯一声不吭忍得死死的,他绝对绝对不要烧掉玛雅的床铺。
他直挺挺的躺着,用时间一点一滴消磨心中灿烂蹦跳的火花。过了许久才慢慢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