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恩站在莱德身后,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那伽会在里面吗?或许把昨晚看到那团黑影误认为是那伽只是他的臆测。
答案就藏在这扇铁门后,生锈斑驳的金属门被安保从外面打开,昏暗幽黑地下台阶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安保在最前方拿了盏煤油灯引路,另一个在最后面断路,把莱德和路恩护在了中间。
即使如此,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仍旧给人通往地狱的错觉。
莱德先一步踏出,回过头伸出了手,金发在黯淡的煤油灯下发着柔和的光,笑着问:“路,要我牵着你走吗?”
闻言,路恩恨不得长出一万个脑袋同时摇头,开玩笑,等会就要见到你那个凶残对象了。
要是让它看见咱俩牵手,它不得暴怒冲出来撕了我?
路恩相信那伽绝对有那个能力,果断插着裤兜冷淡拒绝:“不要。”接着长腿一迈,跟着下了台阶。
莱德挑眉笑了笑,并不在意路恩的拒绝,收回手继续往下走。
灯光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台阶上时显得有些扭曲诡谲,阴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只能听见脚步声,越往下走黑暗越像一个吃人的深渊,仿佛预兆着最深处关押着可怖丑陋的野兽,闯入的人随时会面临未知的危险,事实也正是如此。
路恩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等会儿会发生一些血腥的场面,但愿那伽看到莱德后心情好点,放过他们这些炮灰一马。
“路,你似乎很紧张。”
情绪被一眼戳破,路恩没接话,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内心默默吐槽:可不是么,毕竟又要去见日后吃了我的海怪,换你变成我你也紧张。
莱德用余光打量身旁削瘦的亚裔青年,他干净挺拔,即使戴着沉闷的黑框眼镜,也不影响他镜框下如上帝精心绘制的轮廓。
昏暗的光线洒在他侧颊,笑起来的时候成了这条幽深地道里唯一的色彩。
内敛,沉静。
偶尔却有着矛盾而可爱的活泼。
这道色彩悄无声息进入莱德心底,激起略有些回味的涟漪,他不由自主说:“路宁,你笑起来很好看,像贝壳里的珍珠,在我面前可以多笑些么?”
……基佬说话就是奇怪。
路恩脸色有一瞬间扭曲,脸上的笑容僵硬,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半天,憋出来一句话:“……谢谢,你笑起来和维纳斯也差不了多少。”
莱德欣然接受:“你喜欢的话我会多笑给你看。”
“……”
“啪嗒”一声,前方的安保已经到了地面,路恩跟着下台阶,清澈的目光好奇地打量四周。
地方不大,很像一个贮藏室,四个角落都燃有煤油灯,浅显地照亮了布满蜘蛛网的空间,墙面上有个写着警告的红色按钮,吱吱乱叫的老鼠见到来人的迅速逃窜。
空气在这里并不流通,路恩隐约闻到了血腥味,忍不住皱起眉,视线在不远处一个只能从上方打开的囚笼里停顿。
脏乱、破旧,这是路恩对地下水牢的第一印象,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那伽被关押在这种鬼地方。
路恩不自知地生了一点同情与怜悯,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他选择性地忽略了。
而里面关押着的猛兽似乎感知到了令它激动的气息,眼皮倏地掀开,露出的墨绿无机质竖瞳一亮。
那是熟悉又让它迷恋的属于伴侣的气息。
——伴侣竟然主动来寻它了。
这个想法只是稍微冒头,它就激动到心尖发颤,可鼻尖另一嗅闻,却钻入了一股恶心它厌恶的人类味道。
它知道那个人类的名字,叫“莱德”,与它在伴侣巢穴里找到的那个小东西的味道一样。
为什么他会和伴侣过来?
那伽开始胡思乱想,怒火和嫉妒混杂在一起,捏着鹦鹉螺的蹼爪不禁用力,它冷漠地抬起头颅,仔细感知着上方人类的情绪。
与此同时,路恩感到后脊一凉,心里有些发毛,莱德朝他安抚地笑了笑,“害怕就来我身边吧。”
路恩置若罔闻,有个直觉在告诉他得离男主角远一点。于是顺从这种保命般的直觉,脚步往旁边挪了挪。
驻守的安保见到莱德,急忙扬起谄媚的笑容过来,“嘿莱德先生,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这里的环境又脏又差,只适合1号那样的怪物待着。”
“没事,1号的情况还好吗?”
“按照迈克尔说的,水、食物任何东西都不提供,它果然看上去虚弱了很多,攻击性没有那么强了。只是有一点我们不明白。”
安保边说着,拿起一盏煤油灯走到地下囚笼前,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下方窄小的空间。
“发生了什么?”
莱德走了过去,路恩犹豫片刻才上前,借着淡淡的光晕,能大致窥见下方的情形。
玻璃与钢筋之下,最先注意到的是安保嘴里“怪物”的眼睛,视线冰冷地扫射而来。其次是它因为窄小空间而蜷缩起来的身躯,庞大的尾巴团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可怜。
路恩与它的直白的目光碰上,后者明显愣在原地,里面有些路恩看不懂的东西,他心下一紧。
他还没看清楚那是怎样的情绪,那伽就迅速低下了头。
那双冷漠的竖瞳里似乎闪过几丝胆怯与自卑,将面容隐藏在白色的头发间,只能看到它头顶与人类无二的发漩,仿佛是害怕被路恩看到丑陋的面容。
只是不到片刻,那双竖瞳的主人似乎按捺不住某种无人知晓的思念,悄悄地抬起头瞥过来,往路恩的方向匆匆看一眼。
接着那道视线凝固,转向刺骨的冰冷看向莱德,里面是阴森的寒意。
莱德挑起眉,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头怪物,笑容不变。
然而在路恩眼里,自动忽略那伽刚才怪异的举动,那伽和莱德已经迸发出来激烈的视觉火花。
见它看莱德的目光如此灼热渴求,路恩发自内心地感慨:不愧是见到老婆了,看把那伽高兴的。
感受到身旁金发青年传来的体温,路恩灵光乍现:他离男主角还是太近了,必须得远点。
于是在莱德困惑的目光下,路恩脚步挪得更远了一点,再往下看过去。
果不其然,那双无机质的竖瞳呆愣了几下,悄悄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接着又迅速低下头颅,似乎喜悦到有些不好意思。
就连那条动也不动,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的东西的尾巴也摆动了几下,露出一个模糊的东西。
嗯?……怎么回事?
“你们看,就是那天把1号带过来时,它一直护着的东西,研究员说那是个鹦鹉螺,我们想把鹦鹉螺从它身上拿下来,可差点被它伤到……很是奇怪。”
随着安保员的话语,众人把视线看过去,下方的怪物蜷缩着尾巴,黑色的鳞片闪着细弱黯淡的光泽,应当是缺水导致的,而那尾巴中间,是一个完好无损的鹦鹉螺。
人身蛇尾的怪物见他们把目光放在鹦鹉螺上,仿佛珍贵的宝物被觊觎般,尾巴卷动几下,鹦鹉螺被它藏进了尾巴里。
然后它的视线从莱德身上移开,小心翼翼朝那个干净挺拔的黑发青年看过去。
接收到这种诡异目光的路恩:“……?”
尤其是在他看见那个鹦鹉螺时,那样被它保护的姿态,一种诡异的感觉不自觉地缠上了路恩。
那伽不是很讨厌这个鹦鹉螺吗?因为这个惹怒了它后面才发生一系列倒霉事情,为什么……现在这情况他怎么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