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柳皱眉,看了别逢青一眼。
别逢青便笑说:“是我多言。”
见他虽笑着,却心思颇多的模样,黄鸽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时辰不早了,诸位不累吗?我的人已经为你们备好了休息的房间,赶紧的,都给我去歇歇。”
方柳却说:“房间就不必了,我们一会儿就走。”
黄鸽疑惑:“这么急?”
“倒是不急。”方柳说,“只是没必要,过来一趟,是为了跟你打听点消息。”
黄鸽用手帕掩面,故作悲伤道:“果真是好冷的心,只有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愿意跟姊姊多待会儿。”
方柳眉眼上扬:“生意还做不做?”
“做,当然做。有钱为何不赚?”黄鸽转身朝塔内走去,“柳哥儿随我来吧,其他人在外面好好候着。”
方柳漫步跟上。
————
塔内。
黄鸽直接将方柳引到了飞鸽盟最大的书房内。
偌大的书房中书柜林立,就连地上都堆满了卷宗和书籍,一进屋便是扑鼻的墨香。
有两名女子正在收拾那些散落的卷宗,见到黄鸽进来,其中一名立刻抱怨道:“黄掌柜真是的,都说了多少遍了,看过之后将东西放整齐些,日后找起来才好找!”
黄鸽挥挥丝帕:“行了行了,妹妹少抱怨两句,有外人呢,给我留几分面子。去,先端两盏茶来,然后就出去歇会儿,这边过会儿再收拾。”
两名女子便依言端来热茶,离开了书房。
方柳接过茶盏,轻挑眉稍:“黄掌柜?”
“我不喜欢他们喊我盟主,听着像武林盟的那些莽夫似的。”黄鸽坦坦荡荡,“我就喜欢人家喊我黄老板、黄掌柜的,我开飞鸽盟可不就为了赚点小钱。”
方柳悠闲地饮了口茶,道:“你若只是为了赚钱,我就不会和你合作了。”
“是呢,亏你还记得飞鸽盟是你我一起建立的。”黄鸽语气埋怨,“是谁最后只出了银子,苦活、累活都推给我的?”
方柳:“我是信任你的能力。”
黄鸽闻言,正经了几分:“姊姊知道。”
他们二人建立飞鸽盟之初,不止是为了赚钱。
七八年前,黄鸽还是员外家的娇小姐,天真烂漫豆蔻情怀,每日最开心的事便是摇着团扇和丫鬟们一起扑蝴蝶、荡秋千。谁知后来父亲无辜被卷入一宗命案,叫人推出去当了替罪羊,在狱中被折磨致死,不久后母亲也郁结于心,跟着去了。
黄鸽才是二八芳龄的闺阁小姐,没有能耐走投无路之下,为了黄家的一大家子人,险些把自己卖给那年过六旬的富贵老爷做妾。幸而她父母和方振宇有旧,萧然山庄的人得到消息后,派人马不停蹄赶来帮忙。
带队的人便是方柳。
彼时的萧然山庄少庄主才十三岁,比她还矮些,武功却奇高。他冷脸提着剑,干脆利落地把来黄家闹事的人都打了出去,转过头来跟她说话时,又有些腼腆。
飒爽又内敛的漂亮少年,让黄鸽记了许多年。
方柳虽然年纪小,可颖悟绝伦眼界高远,不仅帮黄父翻了案,还给黄鸽指了一条明路。方振宇知道方柳早慧,从不阻碍他的决定,反而总是给予他最大的支持与帮扶。
就这样,两人筹划了两年,最终成功建立飞鸽盟,广纳天下无家可归之人。
后来……
后来若不是杜影齐那厮,他仍是当初腼腆热心的少年。
如今的方柳初心未变,性子却收敛了起来。
从回忆中回神,黄鸽挥去心头蒙尘,故作轻松眉开眼笑道:“别忘了,飞鸽盟的红利是你自己不要的。”
方柳无奈摇了摇头:“我又不是来讨债的。”
黄鸽哼哼两声:“现在飞鸽盟可是我的一言堂,你要寻消息,还得求着我。”
方柳看她,一双通澈的眼眸天生含情:“那我求你。”
黄鸽:“……”她背过身,去书架上找卷宗,小声哼说,“算了,我何时说得过你。”
方柳:“你在找什么?”
黄鸽道:“卷宗啊,这不是明摆着。”
方柳轻笑:“可我还没有说要谁的消息。”
黄鸽:“……”
分明是黄鸽自己想逗弄方柳,最后却成了她无言以对,被耍的团团转。
偏偏那人还不自知。
方柳切入正题:“我想要武林盟中,有名号之人的资料。”
黄鸽回身:“所有?”
“是。”方柳说,“可还齐全?”
“莫要小看我飞鸽盟,这江湖势力中,除了那丐帮,就数我飞鸽盟的人最多了。”黄鸽边,边踮起脚从书架上拿来一本花名册,自我夸耀道,“要打探到那些三教九流的内部秘辛或许有些难度,但那些流于表面的消息,再没有比我这里更全面准确的了。有些小事,或许当事人本人都不记得,我这里却好好登记在册呢。”
说罢,她将花名册递给了方柳。
方柳接过,翻了翻花名册,发现上面第一个人便是郭征。顺着往下看去,各个长老、重要弟子的姓名也登记在册。
黄鸽将刚刚赶出的两女子喊了回来,对方柳说道:“花名册上就是目前武林盟的重要人物,若要个人详细的资料,可以对着名字,让她们一个个去找。”
方柳一目十行,迅速翻阅名册,点出一些重要人物。
不多时,他手边便堆了一堆卷宗。
黄鸽瞧着那一叠叠的资料,头皮发麻:“你这是想把武林盟给一锅端了不成?”
“端他们做什么。”方柳边翻阅边回说,“我是去拜访武林盟,不是去清剿武林盟。”
“你真要北上武林盟啊?”黄鸽有些担忧,“武林盟作为牵制各大门派的存在,在江湖中树威已久,里面弯弯道道多得很。就看那昏迷不醒的郭征,从飞鸽盟打探来的消息看,八成是他们自己人动的手。”
方柳仍在翻阅资料,无可无不可地点着头。
黄鸽继续喋喋不休:“说什么武林豪杰齐聚,听起来正大光明,里面的水实则跟朝堂一样浊,这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无论哪里的河流都有脏泥烂沙。”方柳合上了卷宗,语气悠然,“但只要办法得当,让泥沙沉在水底,就又是一股清流,可净衣、能入喉。”
“也罢,我知你打小便和寻常人境界不同,便也不劝你了。”黄鸽妥协,“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飞鸽盟永远是你手上的刀。”
方柳弯眸:“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