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白栀看着眼前的熟悉面庞,“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长老朝白栀靠过来几步,重新回到光亮下,一张皱纹的脸都是和煦的笑容:“我的意思是说,这里面都是之前宗主养的烈性毒虫,毒性可怕得紧,一咬到人就顺着身子爬,直到把人啃食得骨头都不剩。”
他说得白栀打了个寒颤。
因为药宗确实是有养毒虫这个习惯的,许多毒药的原材料就是毒虫的粉末制成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亲眼目睹了叛逃宗门的弟子被扔到毒虫坑里,密密麻麻的虫子爬上他的身体,瞬间就尸骨无存。
“这样啊……那父亲为何要把毒虫喂养在这里?”还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打开?
白栀总觉得大长老在隐藏什么。
大长老走到白栀的身边,笑得慈祥,像小时候一样抚摸着她的头顶:“就是因为是毒虫坑才要好好保护,这可是药宗反击的唯一途径和来源。”
药宗的人不擅长远攻和近战,只能制一些毒来防身,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白栀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那……”
“好了,不要再说了,反正你不要靠近那边,等法器时间冷却后,咱们出去找宗主。”大长老不容分说地阻断了白栀,带着她往门的方向走。
大长老抓着她的手腕十分用力,白栀忍着痛呼,没有出声,跟着大长老一起走出了甬道。
他们又回到进来的门旁,大长老坐在一旁的角落休息。
不知道哪里落下的水声回荡在洞穴里。
“滴答”。
“滴答”。
大长老阖着眼,靠着墙小憩。
心跳如擂鼓般躁响,白栀深呼吸几口气,然后一个箭步冲往甬道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去那个方向看看。
无论如何,只有自己眼睛看见的才是真的。
大长老在白栀动身的那一刻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如炬,冷冷地看着白栀逃离的方向,然后迅速动身向前追去。
阴暗的甬道内,只有两个人极速奔跑的脚步声。
“阿栀,你不应该不听我的话。”大长老沉着声音,但是却清晰地传入白栀的耳朵内。
她往后面望去,大长老瘦弱的身形紧紧跟在她的后面,甚至两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
她知道,大长老这是生气了。
“对不起,请您一定要让我去看看,无论是什么。”白栀分出一部分灵力照亮前方的路,其他绝大部分灵力都正在托着自己,朝目标的地方前行。
她没看到的是,身后的大长老已经抬起手,做成钩爪状,缭绕着莹莹黑雾。
本就干枯瘦黑的手迅速蜕变,长出了长长的黑色指甲,皮肤也迅速化成细小纹路的鳞片。
那黑雾顺着大长老的爪子,直直朝白栀后心射去。
黑色雾气化形成一条阴毒的蟒蛇,迅速在白栀身上缠绕。
但是在马上碰到白栀的时候骤然停下。
大长老咬咬牙,手中骤然脱力,朝黑色的雾气招了招手。
黑色的雾气很是不甘心地围着白栀绕了好几圈,才重新回到了大长老的手上,慢慢消失不见。
白栀对这一切丝毫不知情,她还在往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白栀感觉自己的肺部都开始灼烧,手脚几乎脱力一般使不上劲。
跑太久了。
快到极限了。
前面灵力照射的范围也开始缩小。
白栀感觉自己的眼前开始模糊,脑子也不是太清楚。
突然,灵力照射的范围内有一个黑漆漆的大坑。
白栀睁大眼睛,一下子急刹车。
有半只脚甚至已经踏到了那个深坑的边缘,脚急刹着摩擦地面,让边缘的许多小石块都顺着坡度往下落。
石块落到深坑底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听起来这个深坑起码有10丈不止。
白栀几乎是惯性冲出去,半个身子都落在了外面,她赶紧往后仰,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然后一个屁股墩儿就往后仰倒。
白栀一身冷汗都吓出来了,心脏几乎是要跳出了胸膛。
她万万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有一个深坑。
等到冷静下来,细细倾听,就能听到密密麻麻的虫子攀爬声和噬咬声。
因为虫子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种细微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不说,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后面跟来的大长老见白栀跌倒在地,慢慢踱步过来把她扶起,眼里都弥漫着和蔼的笑意。
他手一扬,灵力漫天铺开,瞬间把这个地方都照亮。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地方,但是所见之处全部都挖了深坑。
深坑的边缘挨着洞穴的岩壁,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岩壁爬满了苔藓,看起来这里是潮湿又阴暗,是毒虫非常适宜的良好生长环境。
但有个十分奇怪的点,就是正对着她的深坑对面,开出了一朵鲜艳的小花。
但是其实这里开出花也不足为奇,毕竟湿度有那么大,而且土质也比较好,万一有人进来的时候随身携带着种子,那这里一定就会开出相应的植物。
大长老拍了拍白栀的肩,扶着她往回走。
“我就说吧,这里是药宗饲养的毒虫深坑,每三月来换一次。三月后若是还有虫能在这个深坑当中活下来,那毒性便是最强。”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吗?
白栀被大长老扶着往回走。
“你呀,就是从小就喜欢想太多。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事情这么复杂?有时候马虎一点,可能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大长老扶着她的手很温暖。
在她还小,每次被父亲惩罚跪祠堂不允许吃饭的时候,都是大长老替她求的情。
有时候还会悄悄溜到祠堂来给她送她喜欢吃的东西。
在她心里,其实父亲和大长老都是陪着她走过很多路的大长辈。
他们就这样继续走着。
“大长老,我能再回去看一下吗?”白栀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大长老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你还要回去看吗?当然可以。”
于是他们又从原路折返回去。
不一会儿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深坑前。
白栀正在这个深坑浅看了许久许久。
大长老也不着急,就在旁边等着她。
在他们前往药宗的这段时间,温颂川对她说过。
有些幻境和阵法是在人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先入为主的。
让你看起来就觉得它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但是任何幻境和阵法都有它自己的生存法门。
只要找得到它的阵眼或者是生门,那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阵眼,生门。
那一定就是这个幻境当中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东西。
白栀看了一圈又一圈。
目光锁定了她之前觉得有一些突兀的那朵小花。
手上运转起灵力,一道风似的就把那朵鲜花给打掉。
这个深坑散发出不同寻常的白光,白栀眯了眯眼,用手挡在眼前。
白光过后,她再把灵力铺开的时候,看清了眼前这一幕。
药宗宗主,就是她的父亲,躺在血泊之中,身上都是打的过程中损伤的痕迹。
药宗宗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一般。
她父亲的背后,是一整排的实木书柜。
白栀感觉从心脏窜起来一股刺痛,接着全身都开始迟缓和麻木。
接着她开始低声呢喃:“怎么会这样……”
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来到药宗宗主的身边。
她父亲的腹部被掏了一个大洞,身下绝大多数的血都是从这里流去的。
她伸出手,但是在即将碰到冰冷身体的时候又一下缩了回去。
眼皮开始发烫,视线也开始模糊。
眨一下眼就落下两颗巨大的泪珠:“父亲……”
“您怎么会这样?”她犹豫踌躇了好一会,颤抖着把药宗宗主冰冷的尸体搂在自己怀里,“我出去之时,您还好好的……”
话还没说完,一股巨大的撕裂疼痛就从她的腹部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怔愣了一下。
低头一看。
一只布满鳞片的尖锐利爪贯穿了她的腹部。
接着巨大的剧痛弥漫开来,她甚至连痛呼都做不到,身体表面的温度急剧流失,接着就是全身脱力。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回头望。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还是想自己再验证一下。
果然他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熟悉面孔。
大长老垂着眸子,看着她的眼眸里满是垂怜:“我与你说过,有时候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人就是要糊涂一点才好,太过于聪明,就是早夭的命。”
白栀想对大长老说什么,但是一张嘴,全是往上涌的鲜血。
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
接着她缓慢闭上双眼,倒在了药宗宗主的身上。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本不欲害你,谁知道你非要一探究竟。”
大长老看着白栀,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他来到白栀身边,那只变异的爪子伸进她的腹部里搅动。
血肉搅动的声音听得人牙酸,但他面不改色地从白栀的腹部取出一颗小珠子。
这是白栀的灵丹。
因为白栀还没死多久,这灵丹还散发出温润的光芒和淡淡的温热。
他顺着甬道走到了门旁。
此时的法器已经冷却的差不多了。
他拿出白栀的灵丹,往门上一放,门缓缓打开。
“主教,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