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厅的音乐悠扬响起，乐手于前台演奏，侍者手持托盘，在大厅穿梭。
“谢谢。”顾南星向侍者点了点头。
直到侍者放下餐盘，转身离开后，顾南星才抬起眼，无奈地看向对面自顾自切牛排的人。
也不知道沈月见是怎么回事，自她将那句“没对别人这样过”说出口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就有些怪怪的。
同他说话，倒是也有回应，但总感觉……
在看到沈月见第三次拿叉子去叉自己切好的牛排结果插了个空，他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很有模有样地将其送进嘴里，甚至还咀嚼了两下。
顾南星：……
果然有哪里不对吧。
“你...怎么了？”忍了又忍，顾南星实在没忍住开口询问。
“我怎么了？”沈月见抬起头，向顾南星露出了个完美的笑，“顾小姐这问题还真是奇怪，我好得很啊。”
又是这种假笑。
顾南星皱了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说错话了吗？”
她表情相当诚恳，“如果我说的话有哪里让你不高兴了，我向你道歉。”
没等沈月见回答，她又开口，“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我的建议。”
“你的建议？”拿过餐巾，优雅地揩了揩唇角，沈月见脸上还挂着那轮假笑，“顾小姐什么时候提了建议？”
顾南星：？
“就是下午啊，下午。”她有些着急，“我提出的关于协议婚姻的建议。”
“哦，那个啊。”沈月见表情不变，“如果我没记错，我不是拒绝这个建议了吗。”
顾南星感到不可思议，光是这短短一天的相处，她就已经身心俱疲，实在不敢想如果日后真与沈月见成为夫妻，那日子该怎么过。
而且她相信，感到心累的肯定不止她一个人。
既然彼此都难受，又为什么不选择一个能让两个人都舒服的生活方式呢？
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沈月见还在拒绝。
“我以后可能会做出比今天还过分的举动。”顾南星恐吓他，希望他能知难而退，“而且，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只言片语就改变我的生活方式的。”
令她失望的是，沈月见只是点点头，表示了理解。
她不死心，又继续说，“我的作息也很紊乱，你跟我在一起也只会被我带坏。”
沈月见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还是点了点头。
顾南星：“你会跟我一起堕落的！”
这下，沈月见彻底绷不住，面上的假笑也不再端着了，而是由衷地笑了出声。
？哪里好笑了？
沈月见这人的笑点，真令人不敢恭维。
“我不会强制你做不喜欢的事的。”他垂下眼，嘴角还带着未收回的笑，“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忠诚。”
“忠诚？”顾南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这是婚姻里最基本的吧。”看到顾南星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沈月见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抿了抿唇道，“难道不应该做到吗？”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挺诡异的，一个比她还要小两岁、刚成年的小孩，一个在校园里受到万人追捧、完全可以谈几段不负责任的恋爱的小孩，一个，曾经对她百般嫌弃、厌烦的小孩。现在居然坐在她面前，义正言辞地向她要一个承诺，一个在婚姻里忠诚的承诺，真是，哈——
她也有些想笑了。
“我只能说，我肯定是不会出轨的。”她斟酌着字眼，“毕竟谁也预料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如果真有了那么喜欢的人。”
她耸了耸肩，“我一定会跟你沟通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月见听到自己这么说着，说话的声音连他自己都陌生，“这对你来说很难保证吗？”
顾南星端起杯子，喝了口里面盛的果汁，唇瓣被侵染得呈现出亮晶晶的色泽，“我只是做个假设。”
她这么说，反而显得沈月见不讲道理。
“嗯，我也只是问一下。”他扯了扯唇角。
这场谈话无疾而终，两人后面也没再谈起这件事，味同嚼蜡地吃完这顿饭，沈月见开车将顾南星送到家门口。
“好啦，就在这里停吧，我要下车了。”顾南星解开安全带。
沈月见垂着眼睫，看上去情绪不太高涨的样子，“嗯，注意安全。回去早点休息，晚安。”
顾南星看着他这幅模样，心又有些软，“我晚饭时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啊，就当我在胡说八道吧。”
是吗。
沈月见勾唇笑了下，眼里却不见丁点笑意，“嗯，我明白的。”
“那我下车了，晚安。”
“晚安。”
直到见人进了房子，沈月见才收回视线，却没有急着走。
他放空视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南星会有喜欢的人吗？
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想知道。
低低喘了口气，沈月见眼尾染上点红，阅读灯对现在的他来说太过刺眼了，于是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他又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可恶的人。
连一个虚假的承诺也不愿意给他的人。
……
他必须知道。
顾南星将门关上，这次回家的时间比跟柳素瑾出去那天回来的时间要再晚一点。
苏容和顾婉还没回来，顾南星也懒得管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直接上楼洗漱去了。
浴室雾气氤氲，水汽四散，顾南星将身子蜷缩在浴缸里，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真是不可思议，居然拥有了一座房子，还是要跟沈月见一起住的房子。
想到沈月见，她神情敛了下。
今天跟沈月见出去的这次经历，真真切切地让她意识到，确实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了。
无论是她，还是沈月见。
沈月见对她的态度很奇怪，仔细想想，自两人重逢以来就一切就都很不对劲。按沈月见以前的性格，不应该是巴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的吗？
结果今天的两次近距离接触，他的反应却并不像是讨厌她。
倒不如说，应该是在……
害羞？
想到这里，她眸色变深，觉得水温有些热，于是起身拿了个泡澡球丢进水里，粉色的泡澡球在水里兴风作浪，本平静无波的水面随着泡澡球的滚动涌出了一个接一个的小泡泡，似晚霞被泡进了水里，泡澡球溶解，换来了一场粉色的梦。
顾南星重新踏进浴缸里，舒展开身体，看着那些小泡泡逐渐变大，然后“啵”的一声之后被打破，再然后又会有新的小泡泡冒出。
所以看吧，没有什么是不可代替的。
她抬了下头，脸上的水珠滑落，一路也只留下了透明的痕迹，最终消失不见。
抛开别的不谈，沈月见害羞的样子，还挺吸引人的。
为什么要拒绝她的建议呢？本来该是个多好的合作伙伴。
顾南星叹口气，觉得事情的发展渐渐失控，但她又无从下手，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听到汽车驶进车库的声音，顾南星知道，顾婉和苏容回来了。
这都几点了。
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顾南星;......
真能玩啊，也是真放心啊。
顾南星完全没有想下去迎接父母的心情，想想都知道下去是什么后果，又要被顾婉拉着说大半天话。
还是装作自己已经睡下了吧。
她将房间的的灯关掉。
想着上了床之后刷会手机，拿起手机，却发现沈月见给她发了信息。
*：我到家了。
发送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半个小时前？？？
顾南星有些奇怪，她到家的时间也才九点而已，就算路上再堵车，沈月见也不应该在十一点才到家啊。
难不成路上出了什么事？
她打字：好的，你怎么这么晚才到家？
对面反应很快，像是一直守在屏幕前。顾南星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不不，这怎么可能呢，沈月见还能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吗？
界面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却久久没有消息传来。
什么情况？
她有些疑惑。
还好，沈月见的消息在下一秒传来。
*：有点事。
顾南星：。
好好好，你输那么老半天就是为了打这三个字是吧。
她有些无语，不想说就不想说，搞得跟她很在意一样。
她没再回复他。
沈月见见对方没有回复，这才放下手机，有些怅然地看向窗外。
漆黑的夜，看不见星星，唯有一轮明月挂起。
他不想去看月亮，依然执着地去寻找星星。
草稿纸还在他桌上放着，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张干干净净，没有使用过的迹象。
沈月见拉开窗户，夜风灌入房间，吹乱了那本整齐的草稿纸，第一张纸被吹落，下面的纸张重见天日，借着风的助力，一张又一张纸展露真容，无一例外，全都画满了星星。
沈月见恍若不觉，风将他的头发吹乱，露出好看的眉眼，他却一动不动，只为了寻找那颗不可能存在的星星。
浮云被狂风吹散，也露出了被掩盖的真容。
沈月见眼睛亮了，嘴角向上提起。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