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作为日本公民,应该知道东京和京都没有时差。今井元岚只怨自己没能和条野面对面,否则他一定会给这个年轻的军警上节课。
“你难道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回横滨?只要我想,现在就能回去。看起来,你们横滨人都喜欢半夜三更打扰别人,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不在横滨。我联系你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今井先生,看邮箱。”言简意赅,条野采菊现在确实没时间和今井元岚在口头上争个高低。
整面墙被打破,高层建筑变成了前后贯通的格局。夜风灌进房屋内,吹起满地的尘土,借着月光,末广铁肠看到搭档的脸色不太好。他没管,他还要忙着四处搜寻犯罪组织的残兵败将。
“铁肠先生,你能看见那个犯人吗?”
末广铁肠顺着搭档刀尖指向的位置看出去,观察那个被碎裂的天花板和倒塌墙壁荡起的灰尘掩埋在残垣断壁里昏迷过去的罪犯。那里角度不好,没什么光,但看一个东西存不存在有什么难的,“能。”
“既然能看见,就去检查他的呼吸有没有停止。否则今天又要有额外的任务。”
今井元岚一目十行飞速看完邮件,便也顾不上计较凌晨两点被一通电话叫醒的事,“以我所能知道的情报判断,这份窃听内容是黑衣组织成员和自己下线的可能性确实很大。可以拿去提取声纹信息。”
黑衣组织的成员衣着打扮像“乌鸦”一样漆黑,但非基层成员又会用酒名做代号。是细想就会觉得很粗糙简单的命名法,暴露身份也非常很容易。
不排除这个组织的成员用变声器交流的可能。
“把这种东西给我看,没关系吗。”
“你又在幻想些什么,这只是很久以前的一次任务内容。从你拒绝在入职合同上签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看不到机密情报,今井先生。就算您后悔了也请把后悔这个词藏在脑子里,没人能帮你时空倒流。”
“你只是把我当确认的工具?”
“因为你在留言里恰好提到。就这样,再见。”
“你在东京?”
“不。”
“如果你的任务里没写明这是黑衣组织,说明横滨的情报部门落后敌人一步。还是说,横滨军警和日本公安以及外国调查局工作的侧重点不同,所以不会刻意强调这方面。”都有可能。
什么东西爆炸的巨响和条野的说话声混在一起,他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用一种太宰治非常熟悉的语气说道,“你居然不是关心被偷袭中枪的我,而是关心你曾经的任务是不是和犯罪组织有关?你果然是个非常优秀的……”
“你是受虐狂吗?今井先生,看起来必须要有个监视者寸步不离地监视你,你才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做事。”
“怎么可能。我只是怀念横滨光明正大的纷争。离开横滨之后,我意识到,还是单纯的武力斗争最放松大脑。”
挂掉电话,仍有几分意犹未尽。未成年果然很有意思啊哈哈。他在条野现在的年纪,还是个读大学二年级的乖学生……啊,也不对,他没乖到哪去。
1.
秀也哥本要亲自逮他回家,但他回程依旧蹭了征十郎的飞机,落地之后,又搭上了车。
真好,又给他蹭到了,卡牌也原封不动地物归原主。
征十郎是亟待回归王座的帝王的话,那他就是一边复习学业一边还要当社畜的天选之子。
“你还记得我在帝光的时候,和篮球部里叫作灰崎祥吾的人打过一架吗?”
“记得。”两人双双被记过处分,但岚的处分在事情调查清楚后理所当然地撤销了。
“他之后不再打篮球了?”虽然不是因为和他打架的这件事,那个人退部倒确有其事。
“没有。他高中有打过比赛。”
“是吗。那他可能确实喜欢篮球吧。”
不管对篮球是什么态度,灰崎祥吾其实是个脑子不错的家伙,缺点不过是性格太恶劣了,他和征十郎,或许都是那个人讨厌的类型。
怀里抱着刀袋,左胳膊曲起撑着脑袋,侧头看向征十郎的眼睛。红色的,都是红色的,很好看,像石榴。他和红色的东西很有缘分……他整点红色的东西在身上,是不是会更合群一点?受伤之后一身血可不算。
赤司征十郎回以平静的目光,“坐好。”
“没关系,好得差不多了。”他的腰现在完全没有问题。
“以正常人类的恢复速度,你要在别人面前装一段时间。”
在心中回了个“好吧”。普通人腰部受伤的确不能像他一样这么快自在走动。
赤司财团从这件事中得到了什么?会有更好的东西在未来等着他的友人吗。在征十郎意义不明的目光里,他低头去拨弄手机。
不出半分钟,赤司征十郎听到他的手机传出了熟悉的消息提示音。
岚转发给他的视频是个五分多钟的视频,但他没有任何点进去的想法,因为《讨伐我的霸总上司》的离谱题目已经劝退他了。
“……”
今井元岚用刀柄抵着侧脸,声音因此听起来有些变形,“征十郎以后也会变成那样的怪人吗?这种幻想真是可怕。”如果征十郎变成不顾大局只顾眼前的人,赤司财团一定会完蛋的。
“你有把这个视频发给秀也先生看过吗?”赤司征十郎把手机锁屏,没打算去看这种奇怪的东西。
“没有,我为什么要给我哥看?”难道是因为秀也哥比征十郎年纪更大所以要更早接触?
赤司征十郎笑了笑,和今井元岚常用的敷衍笑容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为什么让我看。”
今井二少爷为自己挽尊,“那换一个。”
“……”
“这个怎么样?”
看着《重生之在三国当轮椅仙人》的标题,赤司征十郎陷入了沉默,车内一片死寂。
“我之后找老师给你上课。”
在今井元岚疑惑的视线中,赤司征十郎接着说,“美学课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的审美和以前不一样了。”打牌打的吗,还是在横滨被什么人开拓了不该开拓的眼界?
“哦,《美学》,我知道,”这到了他的专业领域,“鲍姆加登,德国理性主义哲学家。”
“你得看看。”
“我……”
“虽然是未完成版,但我可以给你准备别的书。”
“征十郎。”今井元岚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赤司征十郎用眼神询问友人的意思。
“他的诗歌不在明年的入学考试考纲范围内,而且我的审美明明很正常。”
2.
地球上同一纬度的城市会因为海拔地形等种种因素导致季节表现不同,气候四季分明,但东京的繁华让人难以快速意识到季节的变换。
时之政府的现世办公地,一栋和普通部门办公楼一样的建筑。有临时外出工作的话,他就跟着前辈在外面跑一天,执行部员工一部分占比很高的工作都是战场的开拓,这样的任务会提前很多天安排,不会紧急通知。
没有要紧的工作就速速赶回本丸呆一整个白天,看复习资料,顺便把午饭也在本丸里解决。
他和三日月约定好,那件事谁都不能告诉,哪怕是近侍也不行。
“就当做我们之间的秘密。”
天下五剑欣然应允,但作为交换,要求他立下至少有一振刀剑与他同在现世的诺言,“看来,审神者大人的生活比我所知道的要危险不少。”
三日月宗近也不知道自家整日笑脸迎人的审神者究竟隐瞒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凶险经历。
从京都回来没几天,征十郎给了他三版《美学》,德语原版和日文翻译版,以及英译本,当然还有作为赠品的诸多诗集文选。征十郎难道在报复他瞎转发的那些视频?
他看着书封眼神死,征十郎心情却不错。
“我其实不太喜欢别人强迫我学习,征十郎,我更想自由地选择感兴趣的东西。”他说得委婉又直白。
赤司征十郎的回复同样直抒胸臆,“嗯,我知道。”
所以这些书还是成为了他学习计划的一部分。
除了这本书,他还看了织田写的小说《雨》。
织田和孩子们在东京的生活逐渐安定下来。这几天,他去了织田现在住的地方,小孩子们对新的住所和学校一开始有所抵触也在他的预料之内,但现在看来接受良好。因为没打招呼就上门拜访,他身上的伤把织田吓了一跳。
他解释自己只是去帮朋友办了点事情,织田对他摆出了一副“不愧是你”的表情。
织田开始写小说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做的事。有名为《雨》的一篇,还有《独居》,不过他更喜欢《雨》这一篇。
坐椅子上翻手稿,他顺带问道,“最近有太宰的消息吗,我完全没有呢。”纸质手稿翻起来很有上世纪作家的古老感,怪不得有很多人至今仍然偏爱纸质书。手感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我也没有,但太宰有自己的打算吧。”
话虽如此,他确实不担心太宰这个智多近妖的天才,“还有需要帮忙办的事吗?论东京,我比很多人都熟悉。”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孩子们也很喜欢你来看他们。”元岚会给每一个人带礼物,孩子们喜欢这个慷慨的大人。
“力所能及。有些东西是爱花姐特意说要带给小姑娘的。”他的姐姐是个不吝啬于表示慷慨的人,他的身份在政治领域之外都很好用。可用的东西都用到实处,才是恰到好处,他一直都是实用派。
他望了望天空。
今天也是没有意外发生的和平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