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柯微微迟疑的表情,谷鱼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里透露出苦涩:“差点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到这话,南柯猛然抬头,下意识出声:“……你知道?”
只见对面的谷鱼只是温和又苦涩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在这时,南柯向来极准的直觉再次生效。
“你知道我失忆了,你是不是还知道我为什么失忆了?”
南柯略微焦急地追问道,显而易见她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身世和失忆的原因。
自从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的记忆全失,一种不安感就无时不刻地伴随在左右。
那是对未知与空洞的恐慌。
“……抱歉。”
寂静的空间被这道声音打破,而这个回答也顿时让南柯莫名地感受到了不对劲。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少女眼神中隐隐透露出的不安与期盼,谷鱼的内心刺痛了一下!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
他、或者他们,又怎么会采取这种方法呢?
“你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系统创造出的仿生人。”
谷鱼说来的第一句话,就仿佛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南柯的耳边!
而一旁的巫子明面上则是没什么变化,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真相。
看着南柯怔愣的表情,谷鱼顿了顿,继续道:“我也是,你的姐姐谷雨也是,我们都是系统创造出的仿生人。只不过我和谷雨是最先被创造出来的罢了。”
“而系统创造出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完善它自身。它一直想……”
说到这,谷鱼忽然顿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见此,他也明白这个会打根本就说不出来,于是他只好略过了这个,继续着自己未尽的话语:
“算了,你以后也会知道的。总之,你只要知道,我们都是被它创造出来的'工具'。”
说到这,谷鱼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当工具拥有了感情,拥有了人性,那还是冰冷的'工具'吗?”
“所以我和谷雨便想办法脱离了系统的掌控,并在临走前,带走了它最后成功的,也是最完美的一个仿生人……”
“——也就是你。”
“我们带走了你,悄悄地躲在了一个地方……也就是这里,在这个镇子。”
“不得不说,你被系统称之为最完美的作品并不是没有道理。你真的很厉害,高超的武力、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极高的身体素质……”
“但归根结底,你也和我们一样,都是仿生人,都是被系统当成工具一样的存在。所以我们两个便决定照顾你,让你像个人类一样……长大。”
“但很快我们就发现,系统在赐予你极高的能力的同时,似乎也将你的共情能力降到了最低。”
“四年……”
说着,谷鱼抬头看向了南柯,莫名的,南柯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悲凉与怜悯。
“四年过去了,尽管我们都在尽力让你理解感情,但你始终都止步于浮于表面的模仿。”
“我们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便想着调整一下教育方针,但变故也是在这时发生了。”
“一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敲响了小屋的门。”
听到这话,南柯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去。
“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我们就知道——”
“我们被发现了。”
“后来在不断地躲避与逃亡后,我们终于发现——系统总是能精准的定位到我们,是因为你身上产生了微弱的情感,以及活跃的生命力,使得系统感知到了。”
话说到这里,南柯抬头看去。
她好像猜到了……
但……
她不太希望是她猜的那样。
谷鱼也露出了悲伤又苦涩的表情:“是的。当我们得知这一消息后,既是欣慰又是纠结。但经过一番考虑后,我们还是做出了决定……”
话说到这里,一道暗含着嘲讽的清朗声音从南柯身旁传来:
“所以你们的决定……”
“就是消除了她所有的记忆与情感,再将她封印到低级副本中,让她在冰窟中永远沉睡下去吗?”
声音说到最后,甚至还隐隐带上了一丝怒意。
谷鱼循着这道声音看去,发现是一个长相俊秀的黑发少年。
此刻巫子明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红色的眼眸嘲讽又冰冷的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是,只有清除了她的记忆与情感,将她的生命活跃度降到最低,才能保证她不被系统发现,从而被抓回去当做冰冷的'工具'使用。”
说道这,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而且,这只是暂时的。当我们找到解决办法后,我们会重新唤醒她的!”
“然而事实是,你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巫子明冷声说道,红色的眼眸越发鲜艳,眼里划过一丝暗芒。
听到这话,谷鱼愣了下,随后陷入了沉默。
而一旁的南柯脑袋早已宕机。
今日的信息量之大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在谷鱼讲述真相的过程中,胸口那越来越沉闷的感受,让她罕见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难受。
在这一刻,南柯仿佛想像到了之前她被消除记忆与情感时的感受。
好不容易产生的情感,好不容易积攒的美好记忆……
在那一瞬间,
化为了乌有。
就像一场美好又虚幻的梦境……
这时,南柯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南柯
南柯一梦。
莫名的,她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巫子明,少年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头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嘴唇上下动了动,无声地说出了一句话:
别怕,我会帮你哦。
看出来巫子明说的话后,
南柯默默地
默默地,
又把头转了回去。
视线看向了前方,心里却有点疑惑:
奇怪,心跳怎么有点快呢?
看到面无表情的南柯,谷鱼莫名感觉到有点心慌,就好像有什么事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不禁上前了几步,对着南柯解释道:“小楠,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你迟早会被系统抓住的!”
“我和谷雨都体验过那被当做'工具'使用的日子,我们真的不想你再经历一遍!”
看着不断朝自己接近的谷鱼,南柯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见到南柯的动作,谷鱼顿时僵住了。
“小楠,你……”
“说实话,按照我的理解……”
沉默许久的南柯终于抬眼看向了谷鱼,发出了声音。
“在我被删除记忆与情感的那一刻,在我被你们封印沉睡的那一刻,我就应该又变回了原本独立的个体,不再与你们有任何瓜葛了。”
闻言,谷鱼顿时睁大了眼睛,神色有些惊慌:“等等!小楠,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真的没有……!”
还没等他说完,南柯就打断了他的话语。
“在我现在所拥有的记忆里,我的名字叫南柯……”
说着,她顿了顿,清澈的蓝色眼眸倒影出了谷鱼惊慌的神情。
“是一个拥有着朋友的……”
“不再孤独的……人。”
“而非你们的妹妹。”
谷鱼看着不远处的少女,在触及到少女毫无感情的视线时,微微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明白了,他彻底明白了。
他放下手中的事迅速赶来,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他再也挽回不了他曾经爱着的妹妹了。
这时,身旁的巫子明忽然上前一步,一双血红的眸子沉沉地看着谷鱼,忽然笑道:
“你知道吗?在我看来,你们一开始就错了,错的彻彻底底。”
说着,血红的眸子浮现出丝丝笑意,深埋于眼底的疯狂渐渐浮现:
“如果是我,一开始我就不会选择逃。”
“在我看来,保护一个人的最佳办法——”
“就是彻底摧毁威胁到那个人的东西。”
听到这话,谷鱼先是露出了诧异的神情,随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不懂,系统的力量大到超乎你的想象!就算你是6级玩家,只要它想,随时都可以将你杀死!”
“噗!”
谷鱼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黑发少年微微抬头,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血红的眸子里满是嘲讽:
“我在笑什么?笑井底之蛙只觉得世界就如井口那般大,笑驯服了的狮子永远不会升起反抗主人的念头。”
闻言,蓝发青年面色微怒,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巫子明打断:
“你知道你们和南柯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那就是——”
“她永远不会被现有的规则所束缚。”
听到这话,谷鱼心神一颤!瞳孔因惊诧而缩小!
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旁的南柯就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我一直都觉得小巫说的没错呀?”
“既然系统想控制我……”
“那我为什么不能摧毁它?”
说着,她抬起了头,湛蓝的眸子里是一片沉静:
“只要毁了它……”
“我就安全了不是吗?”
这种令人大骇的话语却被轻飘飘地说出,就如同开玩笑般。
但谷鱼看出来了,也听出来了——
她是认真的。
此时此刻,谷鱼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心里只有一句话:
不是,你们都这么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