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刺痛席卷孙宣整个心口。
顿时,他的后背就被冷汗打湿了,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幼崽的身体更是承受不住这种疼痛,“哇”的一声,孙宣就哭了出来。
只是由于太虚弱,孙宣的哭声也时断时续,但这已经足够了。
房内的动静惊醒了在外守夜的小厮,那小厮一进入室内就看到脸色苍白的孙宣一脸痛苦的在床上揪成一团。
顿时拔腿就跑,跑去通知吴夫人。
孙宣痛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在他有限的人生经历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半夜三更的孙府灯火通明,吴夫人带着大夫来得很快。
当她看到躺在床上的孙宣时,心疼得简直要揪成一团,她用手拍拭去孙宣额上的冷汗:“乖乖,别怕,阿娘陪着你呢,没事的啊,很快就好了,别害怕。”
跟着吴夫人一起来的大夫在孙家干了不少年月,孙宣喝的药就一直是他开的。
当即他就开始给孙宣施针,但十几根针扎下去之后,孙宣的状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气息愈发微弱了。
吴夫人着急得要命,但又怕干扰大夫的医治,她只能不停地用手去抚摸孙宣的脸:“乖乖,别睡,跟阿娘说说话,阿娘求求你了,不要睡。”
施针的大夫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按理来说,以往这几针扎下去,即便不能缓解,孙宣的状况也会好上许多,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孙宣朦朦胧胧的,感觉好像是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
他蠕动嘴唇,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阿娘,好疼啊……”
听见孙宣这么说的吴夫人顿时泪如雨下,她不住的抚摸孙宣的脸:“没事的乖乖,很快就不疼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孙宣的脸逐渐变得冰冷,吴夫人拼命的用手去捂,却怎么也捂不热。
看着心如刀割的阿娘和正在经受痛苦的幼弟,孙策心里也很不好受,见大夫收起施针包,孙策赶忙追问:“朱大夫,怎么样了?”
朱大夫为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听天由命吧。”
朱大夫有意控制了自己的音量,只让孙策一个人听到。
孙策很想让朱大夫再说一遍,什么叫听天由命?怎么就听天由命了?
他的弟弟下午还趴在自己怀里撒娇,为什么到了晚上就突然成这样了?
以往孙宣也不是没有发病过,但他这段时间按时喝药,已经很久不曾发作过了。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孙策想到下午,孙宣哭唧唧的说自己被徐夫子骂了,不高兴。
顿时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一定是那个老匹夫害的!
孙策当即就准备拎刀出门砍人。
就在孙策临出门之际,孙宣的呼吸突然变得平缓一些了。
泪眼朦胧的吴夫人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细节,她让开位置,让朱大夫细细的查看孙宣的情况。
朱大夫检查了一番过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小公子这是撑过来了,晚些时候煎一副药喂与小公子喝下,待到明日,若是人能清醒,那就算是挺过来了。”
听朱大夫这么说,吴夫人也不敢追问若是没有醒过来会怎么样。
她只吩咐孙策:“阿策,快跟朱大夫去熬药,旁人我总是不放心的,你亲自去。”
孙策跟朱大夫离开后,吴夫人才注意到孙尚香和孙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正站在门口朝里观望。
也是,整个孙府都鸡飞狗跳的,他们两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吴夫人招招手,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唤至身边,挨个摸摸手和脸颊,冰凉。
夜里风大,两个孩子看起来在那站了有好一会了。
孙尚香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孙宣,开口问:“阿娘,弟弟还好吗?”
吴夫人擦干自己的眼泪,强打起精神跟自己的两个孩子说话:“弟弟已经没事了,倒是你们两个,穿得这么少就跑出来,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伺候你们的人呢?怎么也不给披件衣裳?”
孙尚香没说话,安静的抱住吴夫人的肩头蹭了蹭。
吴夫人只感觉自己刚止住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了。
她强忍住自己的哽咽:“阿权,带妹妹回去睡觉。”
孙权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孙宣,乖巧点头,牵着孙尚香离开了孙宣的房间。
半个时辰后,孙策带着热腾腾的药碗回来了。
吴夫人一勺一勺的给孙宣喂药,但孙宣牙关咬紧,根本就喂不进去,褐色的药汁顺着孙宣圆润的小脸流进衣襟里。
吴夫人快急死了:“乖乖,喝一口,哪怕就喝一口也行啊。”
孙策深知此时不是墨迹的时候,于是直接上手端过吴夫人手里的药碗,单手扣紧孙宣的下颌,手上一使劲,用力捏开孙宣的嘴,直接灌了进去。
虽然也漏了不少出来,但比吴夫人一勺一勺的灌效率多了。
见孙宣总算是把药给喝了,吴夫人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她抬眼看了看大儿子:“夜也深了,你快回去睡吧,这里有阿娘守着就行。”
“阿娘,要不还是让我守着……”孙策试图让吴夫人去休息一会,却被吴夫人用不容置喙的态度拒绝了。
“对了。”吴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方才瞥见你似乎是要提刀出门,上哪去?”
孙策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吴夫人说实话,毕竟吴夫人未必会放他去做。
吴夫人一看孙策这犹犹豫豫的样子就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不由得声音也大了几分:“遮遮掩掩的做什么?有话就说。”
于是孙策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吴夫人说了,吴夫人的语气有点疲惫:“这件事跟人家徐夫子没关系,你不要再去打扰他。”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不要再说了。”
好半晌,孙策才小心翼翼的问:“那日后,我还能带阿宣出门吗?”
吴夫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孙策以为她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可以。”吴夫人看向孙策:“今天之所以会这样,跟你带阿宣出门没有任何关系,此前阿宣不出门的时候,也是发作过的。下午你说的话阿娘也仔细考虑过了,你说得对,不能因噎废食,阿宣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出门。”
“好了,不说这些了。”吴夫人给孙策整了整衣襟:“快去睡吧,这里有阿娘守着就行。”
吴夫人都这么说了,孙策也不再坚持,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孙宣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身上哪里都痛,好像被什么人暴打了似的。
喉咙很干涩,嘴巴里面也苦苦的。
他试着想要张嘴,却只能发出些许气音。
吴夫人一直守到天亮的时候才将将合眼休息了一会,但她也没敢睡得特别死,因此孙宣在床上稍稍一动,她便惊醒了。
吴夫人的语气里满含惊喜:“乖乖,你醒了!”
这还是孙宣第一次被别人喊乖乖,体验不由得有些新奇。
那边吴夫人伸出手摸了摸孙宣的额头,还在不停的追问:“怎么样乖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饿不饿?身上还痛不痛?”
孙宣蠕动嘴唇:“水……”
“想喝水?阿娘这就给你倒。”
发现孙宣刚醒的时候吴夫人就派人去请了朱大夫。
吴夫人喂孙宣喝了两三口水的时候,朱大夫人已经到了,他细细的探了一番孙宣的脉象,松了口气:“小公子已无大碍了,接下来只需静养即可。”
孙宣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昨晚那种要命的痛感虽然已经过去了,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感依旧牢牢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要了命了,敢情这弱症平时看着跟没事人似的,发作起来这么要命。
这跟身上揣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有什么区别?
他有心想要问清楚这弱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吴夫人和朱大夫的交谈已经结束了。
这时候再开口,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吴夫人温柔的给孙宣掖了掖被角,温柔的问:“阿娘叫厨房熬了鸡丝粥,喝一点好不好?”
其实孙宣没什么胃口,但吴夫人都这么说了,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边周瑜刚准备出门,就见昨日跟在孙宣身旁的小厮等在自己家门口。
小厮一见周瑜就立马迎了上来:“公子,我家小公子昨夜突发恶疾,无法起身,为避免耽搁公子时间,我家夫人特遣小的前来告知。”
孙宣病了?
周瑜有些意外,虽然他也曾听孙策说过,他的幼弟身体不好,但仅有的几次见面,那孩子看着都跟健全人没什么两样。
怎会这么突然?
“小公子生病,于情于理,瑜都该前往孙府探望,烦请转告吴夫人,瑜申时再登门拜访。”
孙宣依偎在吴夫人怀里,喝了几口粥以后微微把脸别开,示意自己不想喝了。
吴夫人看着碗里基本没少的粥有点愁,她舀起一勺轻轻递到孙宣嘴边:“乖乖,再喝一口好不好?”
孙宣刚想摇头,耳边忽然响起的声音直接吓了他一跳。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请宿主遵循勤俭节约的好品质,不挑食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