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没有点灯,只有花苑中不时有发光的飞虫飞过。
九阴却借着这点微末的光看清了他近在咫尺五官。
英气的眉,紧闭的眸,高挺精致的鼻峰,偏薄的唇,无论从哪一出角度看去,九阴都是越看,心中越欢喜。
心口开始随着对方的呼吸而不断加快,九阴终是忍受不了诱惑,唇的距离一点点贴近。
终于,快要到了。
只有一薄薄的一点距离,九阴甚至清晰的感觉到了对方的每一次呼吸。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唇边,九阴心中一阵骚动却停在了那里,他还是没有勇气贴上去。
他不能玷污他心中的神明!
他不配。
他只是对方心血来潮在斗兽场救下的奴隶,他们云泥之别,就算生出罪大恶极的心思的,他也不敢做到最后。
是自卑心在作祟。
“咔嚓!”
微末的声响在安静的花园中极为明显。
九阴瞬间起身,一双寒凉阴沉的眸子,狠厉扫向花园深处。
“谁?出来!”
“呵!”
轻蔑笑一声,九阴一闪,身影瞬间出现在了花丛之后。
草地上有一截踩断的干花枝,却没有人。
这里刚刚有人,九阴清楚知道刚才的画面被人偷看到了,可他心里一点不慌。
那又如何,如今他师尊在魔域一言九鼎,有谁敢拿出这事来说事。
不管信与不信,知道这事的人都会被灭口。
所以就算对方看到了,也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不敢说出口。
——————
就在闻不归继位魔尊的第十二年,人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驻守在人魔交界的文和宗证据确凿私通魔族,满门被屠。
一时之间,人魔两界族民再次交恶,引动大小战役不断,血流成河,交界线一换再换。
最终,文和宗宗主的人头,耀武扬威送到了闻不归的大殿上。
老者沾满血污的人头放在托盘上,被魔兵端送跪在了闻不归的面前。
近距离看到一张死不瞑目的脸,闻不归环顾四周他缓缓伸出了手。
白皙的食指撩起了托盘上挂出来的一抹的白发,低垂的眼眸晦暗不明,嘴角噙着莫名其妙的笑意,他问座下大殿群臣。
“诸位有何高见啊?”
群臣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的讨论声从一开始的轻声细语逐渐扩大,却始终无一人站出来给出个章程。
闻不归挥挥手让魔兵把人头撤下。
“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轻巧的一句询问,确让整个大殿突然陷入一片沉默。
闻不归开始点名,“虞老,你来说。”
特意躲到人后的虞老不得已装出人群,拱手谨慎道:“老夫觉得这事关乎人魔两界的大事,需从长计议。”
又跟他打太极,闻不归有些兴趣缺缺,随手一指,“你觉得呢?”
被指名的魔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弯腰战战兢兢道:“臣觉得,虞老说的对。”
“呵!”
闻不归气笑了,“合着各位光拿权利不干事,那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最后那句话一出,大殿上瞬间跪倒一片。
除了跪倒时候发出了衣料的摩擦声,全程鸦雀无声。
这谁敢提意见,上面皇座上坐得就是人族,一个说不好,小命都给搭里面。
一开始他们谁也没有把这个,与魔族相比看起来比较纤细的人族看在眼里,可那人又用绝对的实力告诉他们,为什么人族才是万物灵长!
面对闻不归众魔想到往昔心底无端发怵。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立在闻不归身侧的九阴开口了。
“师尊,我觉得应该先了解事情的起末,不要被人挑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不能给黄雀有可趁之机。”
“继续!”闻不归懒懒道。
“就先由文和宗宗主入手,他是不是真的是我们的人,还是有人栽赃陷害,或者这根本就是人族为了开战随意找的借口,一切都有可能,所以说从长计议,虞老说得对!”
“愚蠢!”
闻不归骂了一句,殿中众人都集体嘘出一口气。
就知道会这样。
所以人的计谋与建议,在那人的面前都是逃不过被他嫌弃碾压的命运,还好他们刚才什么都没说。
否则这句愚蠢就该落到他们的头上了。
“从长计议?”
“这还要怎么从长计议?”
闻不归一连三问。
“你们前阵子不还苦恼如何扩张领土?既然大家都这么想大展拳脚,不若用这现成的借口,做些什么……?”
至于文和宗通魔?
通没通,闻不归作为魔尊能不知道!
可既然他们说是他通的,那他就坐实了这桩冤枉。
“魔尊英明!!!”
众魔连连欢呼捧和,脸上都是得意洋洋的喜庆。
看来魔尊虽为人族但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闻不归修为深不可测,计谋无双,有了这条主心骨,魔族何愁大业不成!
闻不归冷笑叹息一声。
“只是怜悯这文和宗一生错付,有些可惜了,所以说,有的白未必比黑的干净。”
闻不归把玩着手中的御魔玺,缓缓道:“开战吧!!!”
冷冷三个字开始了他凌云壮志的野心之路。
闻不归猛地从混沌中清醒。
环顾四周,他已经离开了刚才巍峨的大殿,回到了末之坟场底下宫殿的石床上。
抬手接下七净琉璃灯灯瓣,闻不归手中温热。
圣物果然了得,记忆恢复的很清晰,断掉的那部分也自动补全,可也到此为止了,看来要找到全部的灯瓣,他才能恢复全部的记忆。
他总觉得事件远不止如此。
记忆中的他是灵魔双修,为什么现在灵气要重修,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他储存在身体中的灵气荡然无存?
旧的疑惑解开,新的不解又来。
师尊为什么一定要死,还是死在他的手上。
他记得听风道尊血淋漓被他一剑捅穿,确实是被他亲手杀死,气绝于他的怀中,可他却忘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做的理由?
无数的不解让闻不归心中片刻产生了许多烦闷,就在这时,他怀中的联络玉佩发出了滚烫的光。
“唉?”
闻不归逃出玉佩疑惑一声。
末之坟场区别于其他地区,是隔绝外界一切联络的。
而现在中书君给的联络玉佩却联系上了他,虽然发出极大的杂音,但也能听清对面的中书君在说什么。
“师兄?”陆迎风说:“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闻不归问。
“无事。”中书君答得极快,几乎是脱口而出。
“嗯。”闻不归沉沉应了一声。
这个沉闷的嗯字也最终让中书君察觉到了点什么。
“师兄心情不好。”
“嗯。”闻不归又闷闷地应了一声,“想起了一些事。”
中书君安抚道:“既然那些记忆让师兄不开心,那师兄就忘了它们吧!”
闻不归有被安慰到,他轻轻笑了一声,“你说的得轻巧,要说忘,我先忘了你这个大麻烦,说吧,有什么事?”
“师兄……”
中书君迟疑片刻还是无奈开口,“魔域传出来的消息,大魔回归!天下动荡!”
“哦!”闻不归了然一笑,“又和我有关。”
中书君说:“现在魔域因为这个传言,人人自危,七君蠢蠢欲动都想要借着你的名义推翻九阴,这些魔是不是真的想要你重新为尊还两说,魔域危险,师兄还是回来吧!”
“好啊!”
闻不归的应答让中书君惊喜地叫出声。
“真的!”
闻不归说:“自然是真的,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无趣,等我翻翻地就回。”
“翻地?”
“对啊,翻地,地里全是阴土太多了没地方下脚。”
太久没回,末之坟场就像弃置多年的老宅,早就多处损伤,到处废墟,还长满杂草。
当然这只是比喻,这地方能长出杂草才怪。
中书君忍了片刻还是没有忍住。
“师兄为什么要造末之坟场那样有违天和的地方?”
“管挺宽?”闻不归沉声质问。
后路不嫌多,以后闻不归若想继续修炼魔功,此地就是他唯一选择,他并不想就此弃之不管。
“不是……”中书君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闻不归接着道:“只是觉得我该做一个大好人,所有的罪恶都不该出自我之手?”
“……”
中书君无言以对,这话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闻不归继续说:“世界上有黑就有白,并不是……,算了!我不想解释,你爱这么想就怎么想吧。”
中书君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维,他不想费尽唇舌只改变他人片刻的改变。
“师兄!”
“听到了,每次不知道说什么你就叫叫叫,就知道我这样会心软。”
“师兄。”
“一支笔,你烦不烦呐,说了我不会继续搅和魔域之事,说到做到,这样你可放心了?”
人不可能再次走上一条明知道错误的路,他试过了,也体会了,但他不后悔。
年少轻狂,只有做过了才能确定,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是,听师兄的。”
听到保证的中书君的语气明显多了愉悦。
闻不归也一挥手灭了玉佩的光芒断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