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东宫出事了!”
皇帝才从温香软玉的美人怀里醒过来没多久,就听见自己身边的贴身太监隔着帷帐小声嚷嚷。
“出事?”皇帝依旧是一副被扰清梦的样子,似乎还没完全醒:“贺正,你说什么出事了?”
那名唤“贺正”的老太监正是当时引禾清入宫的太监,此刻他手中的拂尘微微颤抖着,昭示着他的不安:“陛下,东宫的主子出事了!”
皇帝这才清醒了一些,随后有些烦躁:“东宫?那小畜生又弄什么事了?”
贺正只能竭力忽视掉皇帝对太子的称呼,尽量平静地回答到:“太子殿下被一个刁奴拿木棍砸了脑袋,现下有些不好了。”
皇帝虽然并不在意太子,甚至还想着废掉他。但是也不意味着别人有这个资格处置太子,尤其还是下人。
所以皇帝皱起了眉头,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听见这声怒吼,宫室里服侍的太监宫女都跪了一地。皇帝身边的妃子也战战兢兢地跪下,同时竖直了耳朵听贺正的答复。
贺正咽了咽口水,将事情慢慢道来:“陛下息怒。奴才也是今早才知道这事。昨个晚上,太子殿下去找嬷嬷问事,谁知道和一个刁奴撞上。许是天色已晚,殿下身边又没个侍候的人。那刁奴未认出殿下,把殿下当成了别人。这一来二去的就争辩了起来,然后还动了手。那刁奴似乎是拿木棍打了殿下的头,殿下便昏迷了。”
“殿下的嬷嬷发现之后,便求到了东宫侍卫那里。谁知道那些侍卫忙着吃酒赌钱,一时把这事耽搁了。直到今早太傅来了,这才报来奴才这里。奴才自作主张,让太医先去看着,这才来和陛下说清。刚刚太医来报,说是殿下脉象混乱,怕是不好了......”
“大胆!”皇帝听完之后,愤怒至极。不过他并不是为了姜瑜而真心担忧,而是觉得这些下人拂了皇室的面子:“狗奴才!如此无法无天?!”
“皇上息怒!”
贺正转了转眼珠子,他继续补充到:“这事想必淑皇贵妃那也知道了,不知道陛下要如何决断?”
皇帝低沉着脸,想了一会:“朕先去东宫看看吧,你让淑皇贵妃也过去。那个以下犯上的狗奴才赶紧让人抓起来,还有和这事有关的人都让在东宫候着,还有太医也先候着。”
“是!”贺正接到了旨意,连忙退出去安排了。
***
“太医,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今怎么样了?伤势可还好?”淑皇贵妃一早就接到了消息,又是喜悦又是迷惑。此时正竭力地装成一副担忧的样子,向太医询问姜瑜的情况。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着,吞吞吐吐地说到:“殿下受了外伤,昨夜听翠嬷嬷的意思是发了烧。脉象混乱,虽然并无性命之忧......”
听见太医说“并无性命之忧”,淑皇贵妃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真是的!还以为能不费吹灰之力把姜瑜给解决了呢!
淑皇贵妃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有些愤懑。要是姜瑜直接自己病死就好了了,还省得她为自己的孩子下杀手了!
不过——
淑皇贵妃脸上闪过一丝杀意,她暗暗想到,自己也不是不能推波助澜一番。
太医继续补充:“太子殿下醒来就已经神志不清,仿佛若三岁孩童一般......臣.....臣觉着是.....”
“到底怎么样,太医直说就是,本宫恕你不敬之罪。”淑皇贵妃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是这么问道。
“臣觉着许是伤了脑袋,怕是.....怕是以后都这样了....”
“都这样?”淑皇贵妃按捺住内心的雀跃,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色“太医的意思,是说太子殿下神志可能如三四岁孩童一般?”
太医点了点头,重重叹了一口气:“请娘娘恕臣无能,确实无药可治。殿下他日后,怕是连话都难以说清楚了.....”
淑皇贵妃假模假式地叹了一口气,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陛下就殿下一个孩子,这可.....这可如何是好啊.....”
接下来淑皇贵妃又叫来好几个太医,得到的结论都是姜瑜已经痴傻了,并且无药可治。
淑皇贵妃亲眼见到姜瑜目光呆滞,嘴里胡言乱语。头上还缠着带血的绷带,更是相信了太医院的说法。
等皇帝来到东宫的时候,得到的就是这么个结论。
皇帝黑着脸问道:“那个刁奴是谁!”
下面人战战兢兢地上报到:“是管事太监杨朝伦!”
“可是受人指示?”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这句话。
贺正连忙把杨朝伦的口供以及经历呈给了皇帝。
皇帝见杨朝伦并不是后妃宫里的太监,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枕边人是有杀心的,不然对他下手可怎么办?
杨朝伦口述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碰上的是太子,这一点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毕竟外人不知道,但是宫里人还是明白太子的处境到底如何的。又是夜晚,又不在主殿,确实存在误认的可能性。
就是杨朝伦一直说自己没打太子,是单方面被打这一点......
“想来这刁奴是为自己开脱!”皇帝大手一挥,下了结论:“着,杨朝伦以下犯上,杀无赦!”
皇帝本来还想诛三族来着,但可惜杨朝伦并没有那么多亲戚。
“至于东宫的这些奴才,吃酒赌钱.....”
淑皇贵妃连忙接话:“陛下,不如就打他们三十大板,撵出宫去?不然这东宫人也不少,免得杀孽太重。太子还病着,总归还得为殿下积福啊!”
皇帝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回头给东宫换一批奴才,这都像什么话!”
禾清不得不承认,淑皇贵妃还是很有一套的,这一招慷他人之慨,可真真是有效地拉拢了宫里这些下人。
“陛下!不知道太子的嬷嬷....可该受罚?”
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提出了这个问题。
皇帝皱起了眉头,随后说到:“翠嬷嬷也是失职,怎能让太子独自行事?便罚三十个板子,若是罚完还撑得住,继续侍候太子便是。”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神色一凉。宫里的板子那都是实打实的,太监基本上不会手下留情。打板子这个事,20就足以惩戒,30有性命之忧,60如同大刑。
禾清也不由得咂舌,这皇帝实在是凉薄至极。翠嬷嬷那副风烛残年的样子,罚三十个板子必然撑不住。
而此时在屏风后的姜瑜也是一愣,巨大的痛苦顿时蔓延了他的心头。昨天翠嬷嬷可是实打实去找了那些侍卫,只是如禾清所言,他们都不予理会翠嬷嬷,尽是忙着吃酒赌钱。
要是他真的病了,怕是命早就没了。
翠嬷嬷一个人,既要照顾姜瑜的起居,还要负责宫殿的打扫,甚至还得干私活攒钱。所有人都知道东宫只有她一个人照顾姜瑜,皇帝却舔着脸说她失职。
这些年纪大的公公嬷嬷在宫里都还是有脸的,就算是主子也要对他们尊敬上三分。况且翠嬷嬷也是唯一一个在拼命救太子的人,怎么和那些吃酒赌钱、玩忽职守的人一个处罚?
姜瑜此刻心头的恨意止都止不住,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这位父皇起了这么大的恨意。
姜瑜正准备翻身下床,至少他得想办法挡在翠嬷嬷面前,不能让翠嬷嬷真的挨打。可是脚还没落地,就听见了禾清的声音,
“微臣参见陛下。”禾清知道这会不是放弃翠嬷嬷的时候,况且翠嬷嬷还是唯一一个主动给他献金银财宝的人,他可不能看着翠嬷嬷被拖欠他工资的人打死。
宫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禾清身上来。
皇帝先是一愣,后在贺正的提醒之下,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封的太子太傅:“太傅有什么话要说。”
“臣以为皇贵妃所言甚是有理,如今太子殿下有恙在身,着实不好造杀孽。翠嬷嬷年事已高,这恐怕会伤了她的命。”
皇帝拧起了眉头:“太傅这是觉着朕做的不对了?”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宫室似乎都凉了几度,有几个太监小腿都开始打颤。
“陛下乃圣明之君,这番决策自然是合情合理的。”禾清却依旧十分淡定,“微臣并无异议。”
“哦?”皇帝来了兴趣,问道:“那你前头说的话是为何?”
禾清又行了一礼,“臣身为太子太傅,却未曾察觉太子身边奸人,亦未曾替太子约束下人。有负陛下对臣之重托,臣愿领罪。”
皇帝有些惊讶,要知道这些科举出身的文官清流们不是在朝堂上阴阳怪气地教训他,就是在御史台疯狂弹劾他手下的心腹,哪里见过来和他请罪的?
而且这件事他确实压根没想过找太子太傅的麻烦,所以完全没想到禾清会出头。
“翠嬷嬷年事已高,然而失职之罪确实不小。臣愿替而受之,免得嬷嬷扰了陛下仁慈之君之名。”禾清很是巧妙地奉承了下皇帝仁慈,又再次强调了对皇帝的决策并无异议,算是把皇帝驾到了台子上。
果然如禾清所料,皇帝选择了走他搭的台阶:“既然太傅有心,替她受罚也不是不可。只是若是连同上太傅自己的,六十个板子.....可不好挨....”
禾清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陛下圣明,微臣甘愿领罚。只希望陛下能给微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日后还有机会继续在太子左右。”
皇帝以为禾清还不清楚太子的状况,可怜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禾清就是一个迂腐的书呆子:“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儒生都是这样,那就由你继续教太子吧。”
“谢陛下!”
淑皇贵妃总觉得禾清不对劲,总觉得这个人不像个迂腐的书呆子。但偏偏这会皇帝转过来,对她说道:“皇贵妃这胎看来得是皇子了,不然朕的江山,真是要后继无人了!”
听到这话,淑皇贵妃完全把禾清抛到了脑后:“陛下莫要忧虑.....殿下会好起来的。”
就在这二人说话的时间里,那些太监和侍卫们也将打板子用的刑具搬到了东宫外面。东宫上上下下的侍卫、太监和宫女都有惩罚,一时之间东宫内叫苦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