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出脚步声,破妄停在忘尘房门前,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忘尘打开房门:“进来啊。”
浴盆里地婴眨巴着眼睛盯着破妄看,破妄皱眉看着忘尘:“你这是何意?”
先前破妄听了赫连家主所言,一时间想不出这究竟是谁的手笔,忘尘身份成谜,他不是没怀疑过忘尘,只是四不苍郑重交代,他便暂时按捺下心思,只看四不苍有何吩咐。
“这只地婴生出灵智,不日必将化形成人,我想带回去给碧落长老。”
碧落长老是长春的师父,她座下弟子皆是妖修,修行强势,每年道门大比,除去前两届魁首破妄尧不兴,近几年都是他们包揽。
破妄本就为了地婴而来,一时间呆在这也比知道做什么,就看着忘尘帮地婴洗澡的手。
地婴咿咿呀呀地哼,还没长全五指的手啪啪地拍水。
“啧。”忘尘离得最近,被溅了一身水,他不耐烦地抹了一把脸,发丝服帖地贴在脸上。
破妄正看着地婴发呆,被忘尘叫回神:“什么?”
忘尘把地婴压在浴桶靠壁上:“劳烦师兄帮我烘一下衣服。”
“啊,好的。”破妄过来靠着忘尘坐,双手盖了一层温润灵力,慢慢把忘尘的衣服烘干。
温度逐渐变高,忘尘隐约觉得热,转头正想提醒破妄。
双目对视,忘尘愣了一下,破妄身体慢慢往前倾,似是想到什么,忘尘连忙转过头去,耳垂染上温热。
破妄就这么倒在忘尘身上,不动了。
“?”忘尘把地婴捞出来送回袖中,扶起破妄,看见他闭着眼晕过去了。
啪啪。
忘尘拍了两下,破妄还是不醒。
“行,你睡我的床,我就去睡你的。”忘尘半跪在床上越过破妄去拿衣服。
隔壁被人拽住,忘尘失去重心倒在破妄身上。
“呃......”
看见破妄醒来,赶紧起身:“不好意思哈师兄,你刚刚晕......”
“你叫我什么?”破妄一脸难以言说。
忘尘也哑口无言了,破妄这是啥意思啊?
破妄握住忘尘的手腕:“忘尘,我早说过你是真的有病,这又是什么新玩法?”
?
“你该不会,是,长罹,吧?”
手被嫌弃地往旁边一甩,长罹腾起身,召出一面镜子:“啊,还好,脸没变。”
“啥意思啊?”
长罹凑过来:“怎么样,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环视一周:“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忘尘推开他:“现在还真没什么关系,所以你现在是全都想起来了吗?”
长罹枕在忘尘腿上:“不能这么说吧,因为这几天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也许明天醒来我又变回你师兄也说不定呢。”
忘尘沉思一会儿,想把这几天的事情跟长罹分析一下结果这厮不靠谱:“别给我讲这些哈,你们自己解决,我不信这点实力你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床帘披下,长罹没回答这个问题:“来不来?”
“?”忘尘感觉自己是真的冤,这人凭什么骂他有病的。
长罹环着忘尘往后拖:“这么久不见,不想我吗?”
忘尘窝在他怀里:“我们在元天不也是这个周期吗?”
“啧,来不来。”
“不来。”忘尘有点生气:“你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来,就想着这些,脑子里有想事儿吗?”
长罹撇撇嘴:“行,这次听你的,下次我绑也要来。”
“能不能滚回你房间。”
忘尘一夜没合眼,然后拿出悬光擦了几遍,在剑柄上戴上那条秋冥剑穗。
叩叩。
长春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正想转身,一只手啪得搭在他肩上。
“啊啊!”
忘尘皱着眉一脸嫌弃:“大早上的叫什么呢?”
“什么叫我,算了。马上就要到不苍山了,你紧张吗?”
“不啊,去叫师兄起床。”
长春牙酸地抖了两下:“我不去,说实话,我看到大师兄发怵,你去吧。”
他把手上食盒递给忘尘:“你去啊我真不敢去。”
忘尘也不想去,他心里没底,不知道今天是破妄还是长罹。
破妄翻身起床,扭头呕出一口血。
昨天的事情历历在目,他猜测是忘尘送他回来。
风透过窗吹进来,桌上的纸被吹得翘起一角。
破妄拿起来一看,是一句“小心他”。
字迹跟自己的一模一样,留话人有心隐瞒身份,自己也不必妄自猜测。
不过,这个“他”是谁?说的是秘境幕后之人吗?在自己身边吗所以要小心?
飞舟降下速度,破妄穿戴整齐佩剑出门,已经穿过不苍山山门结界。
武炼场上不苍山弟子规矩地围在场边缘,飞舟悬空停在武炼场之上,破妄率先御剑下落,身后弟子排成两条长队跟下来。
尧不兴背着双剑等在前面,身旁一个弟子端着弟子服和弟子令候在旁边。
破妄带着忘尘过来,尧不兴点点头:“师兄。”
尧不兴看着忘尘:“这便是小师弟吧,师尊为你准备好了服饰,这块弟子令装了你修炼所需的灵石法器,为防不苍山弟子滥用丹药堆砌修为,你若是需要什么药可以向玉竹长老申请,其他也没什么了,换好衣服随我去拜师吧。”
忘尘接过衣服和弟子令:“谢谢二师兄。”
那名弟子向忘尘行礼:“小师兄请随我来,我带师兄去住所。”
等忘尘走后,尧不兴招呼众人继续训练,破妄叫上几个人把一屋子的公文搬下来。
“二师弟留在山上过年吗?”
尧不兴愣了一下,没想到破妄会问他这个:“过完年再下山。”
破妄:“师尊知道这事儿吗?”
“还没说。”
四不苍今天难得出门,底下是忘尘奉茶拜师。
破妄尧不兴侍候在两旁,四不苍眉眼带着倦色,按例律向忘尘遵循师督,把不苍山的条律亲手抄了一遍送给他。
“你且熟记玉简中的山规,明日本尊会来抽查。”
忘尘双手呈着玉简磕了个头:“徒弟自当谨记。”
尧不兴正准备带忘尘回去,却被叫住:“尧不兴留下,破妄带忘尘。”
大殿外一片雪色,忘尘搬着玉简捶肩:“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好久没尝过年味儿了。”
破妄啧了一声拿过玉简:“这是师尊给的东西,你能安分点吗?”
“啊?!”忘尘倒吸一口凉气,引得破妄看他。
他夸张得捂着嘴:“你破妄原来是这么安分的人!”
原本看他这样,以为他是想起什么细节,结果竟是......
“不是,”忘尘呵呵呵呵呵笑个不行,转头看向破妄。
破妄半天挤出一句:“不是,你有病吧。”
忘尘止住笑,抬起手竖起拇指:“不愧是你,好会骂。”
“......”破妄扭头就走。
不苍山有钱,门下弟子两人一个院子,破妄和尧不兴都有自己的山头,忘尘刚来不久,考核优秀才能拥有自己的峰。
门内弟子十年一考,以抽签形式匹配对手,第一轮淘汰赛,赢者晋级,终赛前十名奖励山头,第一名入藏锋山挑选神器。
与忘尘同住的是凭春长老门下的记名弟子,拥山郎。
拥山郎修习拳法,孔武有力,善于与人相处,山上的小弟子们都很喜欢他。
“嘿呵——”
忘尘刚进门就看见院里拥山郎光着膀子宰鱼,拳法融进刀工,一条活鱼三两下便成了盘子里的一排晶莹剔透的鱼肉。
余光瞟见忘尘,拥山郎收回拳法放下刀,气旋丹田,大呵道:“忘尘师兄回来了——”
忘尘笑眯眯地抱拳:“山郎不必生疏,叫我忘尘便可。”
拥山郎回以拳礼:“忘尘兄待会儿一定来尝尝在下的拿手好菜,吃过的,都说妙!”
忘尘夹着玉简在乾坤囊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坛酒。
元天的时候,长罹最爱封些酒,忘尘每回都偷他一坛,打开闻过一次,酒香酐醇,应该是好酒,可惜他喝不惯,存了这么多从没喝过。
忘尘把酒放到院中桌上:“山郎,这是我从山下带回来的酒,送你一坛。”
“嚯。”拥山郎在衣摆上擦了两下手,两眼放光地拿着碗就来了,打开盖子一闻,潸然泪下:“忘尘兄,你这是从哪儿打来的酒啊,在下品酒多年,这就是一坛仙酿啊,真送吗?”
“当然送,我留着也喝不来。”
拥山郎扳住忘尘双肩:“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好兄弟,你的伙食,在下包揽了!”
忘尘眉眼舒展:“那便多谢了!山郎兄!”
忘尘吃饱喝足躺在床上,不苍山的山规就是他立下的,黎平只管取个山名就飞升元天了,这么大个烂摊子还是他那时下界历练接下的。
那时忘尘还是二不苍。
那会儿修行之术尚未普及,有条件的家族都不忍心送孩子来山上受苦,都是活不下去的,把孩子送来找条生路。
二不苍时期的不苍山,穷,非常穷。
穷到什么地步呢?
忘尘每天抱着几个襁褓婴儿,屁股后面还追着一堆能走路的,别说小孩儿了,就是忘尘自己这个门主,已经一个月没吃上饭了。
诺大的山门,就靠忘尘摆摊算命,山上大点的孩子带着小的,每天就巴巴地坐在门口,边背书边等忘尘回来。
一天赚的钱就够买三十个馒头,忘尘一个不敢吃,全部带回去给那群兔崽子。